花開 晉江首發(1 / 1)

鏡湖百年如一日的花海漫漫,廣袤幽香。萬千紅蓮綠葉交相輝映,宛如翡翠含焰。

她在岸邊的木橋旁尋了小舟解開繩子,碧波輕晃著將兩人送入層疊蓮葉深處。

和三鳳宮外的那些花一樣,這裡的蓮花也並非凡品,而是珍品靈植。所凝結出的花露隻有在傍晚時分才會有,而且是極為細小的一顆,見風便散。因此也用不了靈力,隻能用最原始的手工方式才能采集。

哪吒看著葉挽秋將周圍開放的花小心捧住,用袖中那枚隻有拇指粗細的玉質露壺取仔細取出花露,忽然問:“這些都是青川君種下的麼?”

她搖搖頭,解釋:“我聽爺爺說,這些花是由女媧始祖親手種下,花中凝結的清荷露能夠幫助小妖穩固精氣,避免他們在人間氣運影響下形氣不穩,方便日後能長居人間修行。所以幾乎每個百花深的孩子都喝過。”

“那你呢?”哪吒又問。

“我天生便是人形,不用這個。”她輕快回答,鬆開手裡已經采集過的紅蓮花,用靈力驅使小船帶著他們繼續往前。

“今日的清荷露也太少了些。”她晃了晃還沒裝滿的玉壺,開始四處張望著尋找其他還沒被采集過的花。

哪吒聽完她的話,心中忖度片刻,很快意識到是因為她和其他生靈不同,並不怎麼受到人間氣運影響,所以不用喝清荷露。

而一般來言,能做到這點的隻有受到香火供奉的神靈,或者是實力極強的妖魔。

至於天生人形卻又並非凡人……

他正思考著,忽然感覺身下小舟輕微搖晃一下。

偏頭間,他看到葉挽秋正站在窄窄的船沿邊,墊著腳去想要去夠一朵生得極高的蓮花,卻始終差了一大截。

算了,去找彆的吧。隻怪這清荷露不比其他生在高處的東西,夠不到就一道袖風將它掃下來便是,金貴得稍不注意就散了。

她無奈地收回手,轉而去勾開自己被旁邊亭亭花苞掛住的長發。

這時,一道紅綾忽然從身後飄出來,卷住那朵蓮花強迫它低下頭,露出中央凝結著幾顆細細清露的花蕊,晃出一陣蓮香清甜。

“接吧。”哪吒淡淡道。

她連忙用玉壺接住那幾顆珍貴的清露,轉身想要道謝,卻沒想到對方不知什麼就站在自己身後極近的位置。

鏡湖滿是蓮花香,幾乎和哪吒身上的一模一樣。她完全分不出哪些是花,哪些是他。

是以這一低頭的瞬間,葉挽秋差點直接撞進哪吒胸口。

還好她常年習武,連忙反應極快地收住動作,卻沒控製住後退的本能,整個人直接朝身後的蓮葉湖水裡摔進去。

哪吒一愣,伸手想要去拉她,卻被葉挽秋一把將玉壺塞進手裡推開,還驚慌大喊:“幫我拿著!清露絕對不能灑!”

但是人可以。

她撲騰著想要抓住點周圍的花和蓮葉,忽然感覺腰間一緊,是混天綾卷住她將她及時撈了回來。

真是見義勇為的高素質靈器啊。

葉挽秋一口氣還沒徹底鬆開,緊接著就被混天綾朝猛地一拉,無處安放的手頓時牢牢按在了哪吒胸前。

準確地說是,兩隻手都按了上去。

隔著那層輕軟冰涼的衣服,她能感覺到掌心下驟然緊繃著的少年身軀也是一樣的冰涼。輪廓明晰的肌肉勻稱而結實地覆蓋在骨骼上,隨著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著。

她撐著面前的胸膛,渾身僵硬著慢慢抬起眼簾,和哪吒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她能明顯看到哪吒因為驚訝而輕微放大的眼睛,薄朱色的嘴唇驟然抿成一條直線。

……這還不如讓她摔進湖裡。

該怎麼解釋剛才她情急之下將玉壺遞給對方拿著,是真的擔心清露被灑,而不是正好騰出雙手來像現在這樣呢?

不過比起這個,現在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在她接觸到哪吒的瞬間,之前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來了。

她一動不動望著對方的眼睛,手指無意識收緊,輕輕刮過他衣服上的精細紋路。每一次刮蹭帶來的細微震動都能從指尖酥麻到心口,帶來無數讓她無法理解也無法控製的異樣心悸感。

那雙清冷而漂亮的,烏黑如無光夜空的鳳眼正同樣一動不動看著她,那種實質性的色彩與目光讓她感覺很有壓迫力。

葉挽秋能從裡面看到自己的模樣,無措得像是被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的獵物。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接觸到對方,她就會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熟悉感。連帶著心跳也開始逐漸失控,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分離已久又終於重逢的東西。

那種清晰到激烈的跳動在她指尖化作綿密韻律,一點點沾染到哪吒原本空寂的心口處,像是兩個人逐漸產生了心律共鳴一般的奇妙又不可思議。

“噗啪”一聲。

她感覺那也許是自己的心跳已經快要逼近極限,所以在耳邊產生了幻聽。

緊接著傳來的是第二聲,第三聲。

噗啪。噗啪。

有大紅色的蓮花隨風搖晃著開放在他們周圍,原本含苞待放的骨朵正急不可耐地吐出大團花朵,招搖盛開。

葉挽秋呆滯一瞬,很艱難才從哪吒身上抽回自己的手,滿臉茫然地看著周圍競相盛開的蓮花,強裝鎮定地解釋:“這是個意外。”

不管是剛剛的動作,還是這些花。

她的靈力可以賦予生靈生命,所以在情緒控製不住時就會外泄,造成……

噗啪。

又是一朵紅蓮花肆意展開,那樣熱烈鮮活到無法掩飾的模樣,與造成這一切的葉挽秋臉上勉強維持著的脆弱冷靜形成鮮明對比。

哪吒靜靜看著她,感受到在她鬆開自己以後,那種來自於身軀本能反應的輕盈放鬆感便立刻消失了。

就像每次她的祈願從自己手上消失時的感覺,隻是這次要深刻許多。

他垂下手,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隻是視線仍舊沒從葉挽秋身上移開。

她偷看自己的模樣很像某種探頭探腦的鳥雀。

一雙天生笑意瀲灩的明媚杏眼裡,此刻正盛滿了掩飾不住的心虛和驚慌,被頭頂尚未消退的赤紅霞光映照著,又清又靈。

還有一團接一團的花在蓮葉間不斷冒出,不斷開放。

“這真的是個意外。”她再次重複,“我可以解釋。”

噗啪。

是花開的聲音。

和心跳聽起來是那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