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桓公五年(2)(1 / 1)

宋公馮笑得眯起了眼,儘管伐宋的時候他還身在鄭國,而且當年他剛避居鄭國的時候鄭伯寤生本有意幫他回國爭位,隻是因各種原因未能成行,但是如今他就是宋國的國君。

宋國昔日被鄭伯寤生以“討不王”的名義征伐,如今輪到鄭國自己因為這個理由被天子討伐,哪怕知道結局是天子的失敗,他還是很期待看到寤生變色。

可惜令馮失望了,寤生對此的反應遠遠不如發現鄭國在他身後敗落時明顯。馮無趣地搖搖頭,故意當著寤生的面長長地歎了口氣。

寤生則已經學會了對他視若不見。

【由於傳世文獻中存在一些無法定論的專有名詞,而考古發現也沒有可以印證的相關內容,導致《左傳》儘管在這場繻葛之戰中為我們展現了一場春秋時期的戰役,但我們對當時迥異於後世的戰爭形態還是隻能有一些朦朧的感知。】

【首先看周天子方的軍隊配置。周桓王坐鎮中軍;虢公林父領右軍,蔡國和衛國的軍隊都屬於這一部;周公黑肩為左軍將領,主要由陳國軍隊組成。虢公的名字發生了變化,大概是之前的忌父已死;而黑肩代替了鄭莊公的左卿之位。】

【之前我們提到過一場鄭國和北戎之間的戰役,在那場戰爭中,公子突凸顯了他的軍事才能,根據針對北戎尚且不夠文明的弱點製定了戰術,最終得到勝利。而在繻葛之戰中,作為軍師的依然是他。】

聽到這裡,公子突瞥了自己的兄長一眼。儘管戰爭中君父經常會聽從他的意見,但兄長作戰也很是勇猛。所以至少在這時,他其實還沒有生過旁的心思。畢竟各國皆是如此,太子即位,而其餘兄弟輔政,天經地義。

哪怕近些年出了些亂子,但他們鄭國既沒有庶子攝政,也沒有兄終弟及,更沒有國君偏心幼子的情況。公子突全然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當機會落於自己手中……

【說他是軍師並不是真有這個職位,這時候的貴族們大多文武雙全,開戰前主要將領們齊聚一堂共商策略。但真正作戰時毫無疑問是主將的一言堂,而左軍將領和右軍將領雖然看似平等,其實也因各國習俗不同實際上存在高低之分。】

【公子突這次的應對戰術同樣是針對敵方擺開的陣勢所提出,很明顯這個時候是不搞閃電突襲戰的,甚至有一些今天看來幾乎稱得上是愚蠢的禮儀性行為。他提出將鄭國的左右軍集成方陣,並且首先將攻擊目標定為諸侯組成的左右軍。】

【這樣做當然有緣由。被優先針對的是陳國,陳國為王師左軍。但彆忘了,陳國剛剛經曆過內亂,如今在位的陳公佗得位不正,自然不受國人擁戴,又怎麼能安心為他作戰。所以鄭軍的右方陣很快就能占據優勢。】

【一旦陳國軍隊混亂,那麼一定會乾擾到周桓王坐鎮的中軍——三軍本來也需要互相策應。但此時鄭國的中軍依然與王師的中軍對抗,也就是說原本的1v1,現在變成了2v1.5,勝利自然已經開始向鄭國傾斜。】

【接下來是衛國和蔡國組成的右軍。衛國和蔡國本來也相對來說比較弱,尤其我們回憶一下之前的諸侯聯軍戰役,基本這兩個國家都是拿來當添頭,哪怕當時伐鄭的東門之役是衛州籲發起,他也主要還是躲在後面。】

【所以這兩個國家本來就無力維持,也會逃跑。最終三軍都會和中軍集合在一起,鄭國就可以一網打儘。啥?左右我說反了?沒有啊,你打農藥啊擼啊這類MOBA遊戲的時候,兩邊的上下路不也是反的嘛,這也是一個道理啊。】

?想看萬年眉壽寫的《直播和古人一起讀史書》第 29 章 桓公五年(2)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於是鄭國就按公子突的計劃開始作戰。右方陣對陳,由公子忽帶領,《左傳》這次使用了他的字曼伯來作稱呼;左方陣對蔡、衛,是由祭仲帶領而非公子突,也可以看出一定地位的區彆;中軍則由鄭莊公、原繁、高渠彌一同。】

【他們共同組成了一個叫做“魚麗之陣”的車陣。】

於公子忽而言,戰場或許是更適合他的歸宿。他如今回想起來,在戰場上他幾乎無往不利,然而於人心,他卻實在不懂。

不論是與齊、與文薑,還是與祭仲、突和高渠彌。他同他們都仿佛格格不入。

這或許正是他不止一次被人背叛的原因罷。

公子忽抬眼望向被莊薑遮去大半的曼妙身影,隨即搖了搖頭。儘管如果娶了那位如今被稱作文薑的女性,宋國可能無法再在他與突之間有所動作,他便能順利執掌鄭國。但這依然無法擺脫他的死局。

——他終究是不懂人心,也因此死於人心叵測。

【關於魚麗之陣呢,現在可以確認的是它一定是一個車陣,《左傳》對此的描述是“先偏後伍,伍承彌縫”。古代漢語角度就是,前面是“偏”後面是“伍”,這倆肯定都是名詞;然後“伍”是承接著“偏”,來彌補它的縫隙的。】

【問題在於“偏”和“伍”分彆指什麼。根據《司馬法》,一十五乘車被稱為偏。而伍的爭議就比較大了。因為首先按《周禮》的說法,戰車下本來會配部分步兵,這些步兵有沒有可能是伍?有人還引《司馬法》說一百一十五乘是伍。】

【事實上《司馬法》這玩意兒呢,甚至不知道具體成書年代,後來又和彆的書整理在一起,再曆經千年亡佚得亂七八糟。導致雖然古人引用它很多,但是完全不知道所說的到底是哪個時代的戰法。】

【所以魚麗之陣,我們大概理解為是那種拍集體大合照,後一排的人總要在前一排的兩人中的插空位置站,類似的原理就可以了。至於具體的數量和戰車步卒的關係,就沒有必要深究了。】

“不行車戰?甚至連車陣都已蕩然無存了嗎?”馮向來嬉笑的神色略微收斂了一點,他有些難以想象這樣的場景。於是他趁眾人不注意,快速地發出了彈幕。

他也知道其他人對他防備得緊。

【唔……戰車就是很古早的戰爭方法啊,彆說現代了,哪怕是兩三百年後的戰國時代,戰車都已經沒有那麼盛行了。而且想想,像楚國那種水澤遍布的地形,戰車很不適合和他們作

戰的吧。】

【而且“兵者,詭道也”,這可是後來被大家奉為圭臬的原則,春秋這個時候就很明顯還不是主流思想。除掉走上層路線的反間計這一類,真正在戰場上能用的兵法都不太適合戰車吧,後來從北方傳來的的騎兵明顯要靈活得多。】

“時也,勢也。⑥_[]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馮評價道,“禮樂逐步崩壞後,接下來的就是道德嗎?”

他轉頭對寤生道:“一位公子之爭由寡人一手挑起,寡人卻還未想過在戰場上也要施展這些招數。”

“方才便已說過,吾等亦是此等崩壞中的一部分。”寤生一手支頤,手肘則擱在沙發扶手上,一派慵懶之色,“就如天子禦駕親征,卻終敗於寡人之手。”

【戰爭的過程就如公子突戰前所預測的那樣順利,甚至還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鄭軍中的一位將士射中了周桓王的肩膀,不過並不影響桓王繼續指揮作戰。於是為了儘快結束戰鬥,這位將士請求趁機去追逐周桓王。】

【嗯……雖然,但是,天子的地位還沒有掉到那麼過分吧,這位叫做祝聃的兄弟真的很勇啊,完全不把周王當回事兒的樣子。不過鄭莊公當然是言辭拒絕了啊,還想不想要名聲了!哪怕現在已經在打周王了,那也是周王先沒事找事的!】

【當然,鄭莊公說得很委婉,他說:做君子呢,不能太咄咄逼人、欺人太甚,尤其當這個人是天子的時候。畢竟怎麼敢去欺淩天子呢!我們打這場仗隻是為了自救,保住國家、寸土不失就已經足夠啦。】

【言下之意,雖然我不朝見周王,出賣周王給的土地,給周王擺臉色看,還和周王打仗,甚至還傷了他,但我真的是一個很守規矩的諸侯,是一個很有德行的君子,絕對不會做任何無禮的事情的呀——如果做了,那一定是彆人有錯。】

寤生對這些評價照單全收,又不是生前還得裝裝樣子。而武薑之前每每還要趁此機會刺他一番,見他噙著笑意欣賞這些話,也怠於開口了。

等看罷寤生身後爭位的樂子,她就離開這裡,也省得再受她這好兒子的氣。武薑心想。她本也沒什麼好牽掛的,寤生沒說錯,她對段確實比對他好,但那並不代表什麼。

既然如此,她會出現在此,怕不是寤生的怨念所致。想到這,她往寤生身邊又挪近了些,笑道:“老婦已無遺憾,不知君上可有?”

分明是明豔照人的妙齡女子,卻故意把聲音壓到嘶啞,口吻也教寤生下意識地反感。他幾乎反射性地站起了身,隻想離武薑遠一點。方才的爽快也蕩然無存了。

他分明已經走到了這個時代所能得到的榮光的巔峰,卻始終對他的母親無可奈何。想到這裡,寤生也意識到了武薑為什麼能夠出現在此。因為他始終不能放下。

寤生驟然出手,一手抓住了武薑的手腕,另一手則扣住了她的咽喉。

“恨我嗎?生前不能殺我,現在在這裡,沒人會知道你弑母。”武薑刻意仰起頭,抻長她優美的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