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劇組各部門陸續上工時，有眼尖的人發現馮導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顯，與昨天剛到影視基地時的意氣風發完全不同。

飾演公主的女配薑棠是娛樂圈的新人，還不懂得許多彎彎道道，一見面就傻傻地打招呼問：“馮導早上好，昨晚沒睡好嗎？”

旁邊的人見馮景炎面色不佳，連忙拉住這傻孩子，打哈哈笑著說：“馮導可是大忙人，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事乾，吃了睡睡了吃。”

看馮景炎這樣子怕是遇上棘手的事了，薑棠這麼問不就把對方的煩心事又勾出來了嗎？電影才剛開拍，萬一之後馮導看見薑棠就想到這茬怎麼辦。

薑棠有些委屈，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就準備溜走。隻是她剛邁出一步，就聽見對方說：“不礙事，一點小麻煩，我已經想到解決方法了。就是有點事想問問你。”

馮景炎斟酌著開口：“你知道劇組平常存放戲服的地方在哪裡嗎？”

演員們演戲穿的戲服都是妝造師提前選好帶到化妝間的，但劇組還是專門租了存放不同種類戲服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彆的演員可能沒有留意過，但薑棠之前在影視基地轉悠過，還真知道這地方在哪兒。

她十分熱心，當即道：“我知道！現在時間還早，馮導我帶你去好了。”

*

新的一天，新的拍攝日程開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起早了氣壓低，今天的拍攝現場明顯比昨天沉悶。

看著被批得蔫蔫的演員，場務小姑娘忍不住偷偷跟同事小王咬耳朵：“衛導今天怎麼跟吃了火藥桶一樣。”

小王連連點頭：“是啊，我覺得今天大家表現得比昨天好了，衛導反而更嚴格了。”

昨天因為是剛到拍攝地點的第一天，不論是演員還是他們這些工作人員都在磨合。不僅是人與人之間在磨合，人與器材之間也在磨合。

今天大家明顯磨合得比昨天好了，結果衛導反而心情更差了。雖說對方也沒有故意折騰人，但氣場確實感覺出來不一樣了。

難道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想不出結果的事，小王乾脆不想了，轉過頭偷看祝瑤。

這條戲份拍到中途，衛導專門停了十分鐘來給飾演公主的薑棠講戲，與她對戲的祝瑤自然在場邊休息。今天的美人穿著帝王的龍袍，正在喝助理遞過來的水。

對方面無表情，纖細的脖頸上小小的喉結上下滾動，就連喝水都自帶一股氣場。

無數明裡暗裡的視線投向這裡，祝瑤早就習以為常。沒過多久，一身青色長袍慢悠悠地來到他的桌邊。

祝瑤抬頭一看，是馮景炎。

他有些詫異，不知道對方想乾什麼。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馮景炎就先一步笑起來：

“凡兒，好久不見。”

祝瑤心下一震。

凡兒，這麼喊過姬凡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從前皇子們的老師蕭霖。

姬凡小時候常年被母妃忽視，隻有對方需要拿他爭寵的時候才會想起他。因此姬凡小時候幾乎每隔月餘就要頭疼腦熱，上吐下瀉一回。

這樣一來，姬凡從小身體基礎就沒打好。同一個學堂裡，姬凡一直都比其他皇子更瘦弱，甚至是小自己幾歲的弟弟長得都比他快。

蕭霖作為皇子們的老師，對這個瘦小的皇子格外照顧，甚至無意間發現了他一直“生病”的秘密，並隱晦地提醒了姬凡的父皇，讓他從此免受被動生病的痛苦。

不過後來蕭霖深感朝堂勾心鬥角的激烈，在皇子們稍大一點後就請辭歸鄉，從此姬凡再也沒和對方見過面。但是對這個曾經幫助過自己的老師，姬凡一直心存感激。

這些都是人物小傳中的內容，不會在電影中表現出來，主要是為了通過童年內容豐富人物形象，從而幫助演員更好地理解這個角色。

馮景炎鑽的就是這個漏洞。

他手把手帶了祝瑤好幾年，對於祝瑤入戲的程度他再清楚不過。昨天晚上，當謝琉昀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馮景炎就知道當晚的勝利一定屬於對方了。

如果想把小瑤的注意力拉回來一部分，扮演在戲中跟對方有聯係卻不出鏡的角色是最好的方法。為了儘快達到效果，扮演時最好穿貼合人物身份的衣物，或者營造兩人相處時相似的氛圍，以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效果。

馮景炎一直就是這麼做的。

甚至他以前扮演的角色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比蕭霖更合適，儘管不會出現在電影中，卻一定在祝瑤飾演的角色生命中占有很高的地位。

馮景炎喊完，目光就牢牢鎖住美人帝王的臉，靜靜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果然下一刻，身旁人的目光柔軟下來，臉頰邊漾開一個小小的酒窩：“先生，好久不見，你怎麼來了？”

成功了！

馮景炎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笑道：“我來看一看我的學生過得如何。”

說著，他的目光貪婪地在祝瑤的臉上逡巡：“凡兒，你長大了。以前我一手就能把你抱起來，現在恐怕要兩隻手才行。”

帝王的眼中也現出懷念，那雙溫柔多情的眼睛閃動著，似乎在追憶往事：“小時候先生在朕眼中很高大，為朕遮風擋雨。這麼多年過去了，先生似乎也沒什麼變化，還很年輕呢。”

馮景炎心頭一動。

他比祝瑤大了七八歲，往日裡都以成熟包容的成功男性形象出現在對方面前，最喜歡看祝瑤依賴他的樣子。

但其實他心裡也不是沒有犯過嘀咕，難免會想到祝瑤才二十出頭，又是否會喜歡上一個三十歲的人呢？會不會覺得他年紀有點大了？

現在聽到祝瑤這樣說，哪怕是在戲中，馮景炎也忍不住笑道：“凡兒也還是那麼乖，那麼好看。不過現在長大了，似乎心事也更多了。如果有什麼憂慮的事，可以跟老師說。”

說完，他不等祝瑤回答就輕輕地搭上對方的一隻手。

美人眉頭微蹙，手上一動，似乎想收回手，卻被牢牢地拽住了。馮景炎輕輕地按摩著對方的指節和手心手背，笑道：“怎麼了？以前老師不是就這麼給你按過手嗎？你如今日理萬機，更要好好注意這方面的保養。”

雖然一開始有些不情願，但隨著手上傳來溫熱有力道的按摩，緊張的肌肉被揉散開，美人帝王微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唇邊帶上了一絲笑意：“老師說的是。”

場邊眾人的目光已經全都聚焦到這裡了，畢竟誰也沒想到馮景炎作為這部電影的製片人，竟然穿著古裝長袍來到祝瑤的身邊，還堂而皇之地趁機給對方揉手！

可惡，經過昨天一天的拍攝，誰不知道影帝此刻已經入戲！這不就是趁人之危嗎？！

面對眾人的視線，馮景炎絲毫不懼。他在以前的劇組中這樣做的時候雖然也沒有特彆光明正大，但也從沒有刻意遮掩過。

他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乾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也不怕彆人走漏風聲。

隻要不炮製對祝瑤不利的新聞就行。

馮景炎一邊按摩祝瑤的手，一邊趁熱打鐵道：“凡兒，你如今事務繁多，身體恐怕有些吃不消。我這些年於養生一道上頗有研究，不如今後你身邊的這些事就交給我吧？”

美人帝王無可無不可，隻點點頭道：“那就辛苦先生了。”

場邊休息的十分鐘很快過去，衛唯結束了對薑棠劈頭蓋臉的一頓輸出，等再回到場邊，他看到的就是馮景炎穿著一身青袍圍著祝瑤轉的場景。

兩人之間的關係看起來很熟稔，甚至祝瑤允許對方偶爾捏一捏他的耳垂。

衛唯簡直氣結。

昨天晚上讓謝琉昀那小子耍了個花招，今天他不過離開十分鐘，怎麼馮景炎又搞了幺蛾子？

他想了想，拿了瓶水走過去，看著端坐的祝瑤笑：“小瑤，今天的拍攝辛苦了，要喝點水嗎？”

對方還沒答話，一旁的馮景炎就先道：“陛下勤政愛民，連日批閱奏折，如今身體抱恙，自有我這個老師看著，給他泡水喝。”

說完，他就熟練地從旁邊的包中拿出一瓶保溫杯，揭開蓋子，裡面正是枸杞菊花茶。

祝瑤也沒有推拒，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後就對衛唯道：“衛導，要開拍了嗎？朕馬上過來。”

馮景炎又自然地從對方手中接過保溫杯，重新擰好蓋子，末了，還從包中拿出紙巾，替祝瑤擦了擦唇角。

這其中的親密舉動，簡直毫不避諱，在旁人的面前展露無遺。

衛唯知道這人葫蘆裡賣什麼藥了。

他並沒有生氣，反倒深深地看了馮景炎一眼。那張俊美的臉上甚至還流露出幾分玩味和譏笑，不等馮景炎做出反應，對方就領著祝瑤回到了場上。

拍攝一切照舊，場上的氣氛卻隱隱有些改變了。

不管是追逐著演員們的攝影師，還是忙忙碌碌幫著協調各方的場務等，都感覺衛導的心情似乎沒有那麼壞了。甚至對方往椅子上一躺，那張俊美的臉上還帶了點穩操勝券的意味。

薑棠經過講戲後，雖然先前被批得要哭不哭，真上了場卻搖身一變，順著衛唯先前的思路和引導入了戲。

儘管薑棠接祝瑤的戲還接得十分勉強，但作為一個新人來說已經做得很不錯了，若是放在一般的電影裡演技都可以算作挑大梁的人了。

她本人又是衛唯親自挑選的，形象很符合劇本中的公主。因此衛唯也沒有再苛求，很順利地將這條戲份通過了。

隻是接下來拍攝帝王的單人戲時出了點問題。

祝瑤手執毛筆，要在信紙上寫上幾個小字。他從前沒有練過毛筆字，也沒有演過古裝戲，這會兒姿勢端得像模像樣，手上卻不太聽使喚。

衛唯立刻叫了停。

場邊的馮景炎做好了準備。

然而這次衛唯沒有把祝瑤叫到場邊，而是親身來到了場內，在一眾攝像機的包圍下將手包裹住對方握著毛筆的手。

“陛下。”

這一聲輕輕地吹在祝瑤的耳邊，衛唯看著那小小的耳垂敏.感地抖了抖，唇邊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意。他伸手握住那隻細白的手，隻覺掌下的肌膚柔軟微涼，光滑細膩，簡直令他愛不釋手。

對方正要回頭，那朵小小的耳垂堪堪擦過衛唯的唇角。

美人帝王卻好像並未察覺，那雙溫柔多情的含情目望過來，帶著點疑惑，又帶著殷殷的期盼。

衛唯笑道：“來，我教你怎麼寫，手指要像這樣發力。”

高大的背影幾乎將美人帝王儘數遮住，溫熱寬大的手掌耐心地帶著對方慢慢寫了幾個字，這才放開，卻依然撐在桌面的兩側，將人包裹在懷抱裡。

衛唯笑道：“陛下會了嗎？”

美人帝王點點頭，順勢寫了一個字，明顯比剛才寫得好多了。

這幅畫面幾乎要叫場邊的場務小姑娘尖叫。

天哪，這個畫面太好磕了吧！

而場邊馮景炎的臉色，早就已經鐵青。

衛唯下場的時候，特意從對方的面前經過，放慢了速度：“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陛下熟知人倫道德，又怎麼會有師生戀這種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