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安被警察按住的時候, 他是詫異的。

不過詫異之後，他很快便平靜了，他甚至都沒有掙紮便被銬了起來。

他的那雙因病痛折磨而變得有些渾濁的三角眼, 盯著江鵬，死死地盯著, 似乎想用眼神把江鵬也帶進地獄裡。

而江鵬呢, 他突然被人大力拉開, 剛站穩身體，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隻見被按趴在地上的人，正在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看著他, 手裡拿著一把匕首, 匕首上的寒光讓他後頸一涼, 他下意識地抬手捂住後頸, 驚叫, “他，他......你們......”

江鵬的聲音發尖, 又乾澀，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不過卻沒有再開口了。

他已經看出來了，地上的男人是準備襲擊他的, 而警察把他給救了。

......

劉平安和江鵬都被帶回了局裡。

訊問室, 劉平安佝僂地坐在椅子裡，低垂著頭, 一動不動。

他骨瘦如柴, 看起來仿佛沒什麼生氣。

羅昊的聲音喚醒了他的意識，“你殺沈濤、江誌飛和冷智鑫是為了蔡家夫婦複仇嗎？”

“不錯”

說話間，劉平安抬眼看向了羅昊, 他的三角眼就這麼向上翻著，配上他突出的顴骨，凹陷的雙頰，竟有些森然。

“20年了，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複仇？”

劉平安瞥了羅昊一眼，冷哼道：“明知故問，你們都已經抓到我了，還能不知道我得了絕症嗎，哼，我都活不了了，他們憑什麼活。”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計劃複仇的？”

“計劃？”劉平安哂笑，“我一直在計劃啊，從我被農機廠開除那天起我就在計劃了。”

羅昊接住話頭，“你是哪年被開除的？因為什麼？”

劉平安垂頭，聲音變得淡而又淡，“82年，偷竊，幸虧當時我師父保了我，我才隻是被開除而已。”

羅昊問道：“你真的偷竊了嗎？”

劉平安看向羅昊，“我說沒有，你信嗎？”

羅昊點頭，“我信，就像我也相信蔡家夫婦的死不是意外。”

劉平安瞳孔微縮，他有些詫異，警察竟然相信他，不過現在，談相不相信又有什麼用呢！

“當年，被開除之後，我便計劃要複仇了，不過調查的過程中，被我師父發現了，我師父把我從絕路上拉了回來，臨死前他都一直拉著我的手，讓我好好活。”說到這裡，劉平安似乎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我......嗬，我是想好好活的，但可能，這就是我的命吧，老天既然都不想讓我好好活了，那我就隻能拉著那些畜生一起下地獄了。”劉平安的聲音又是一變，突然帶著些嗜血的味道。

秦簡聽到這裡，不禁有些唏噓，可恨之人必然也有可憐之處啊！

劉平安很小變成了孤兒，村裡人不願意幫助他，甚至同齡的孩子還會欺負他，他自小性格上便是有缺陷的。

蔡家夫婦對他的好會讓他產生很大的心理依賴，然而他15歲時，蔡家夫婦卻死於非命，無疑會給他造成巨大的影響。

如果當年，沒有江鵬的包庇，縱火犯被繩之以法，劉平安的心裡也不會被種下仇恨的種子。

帶著仇恨的種子，又在村裡生活了幾年，面對村裡人對他這個所謂的“災星”的排斥，甚至是惡言惡語，心理的扭曲便是這樣一點點地，一天強過一天。

老天也是眷顧過他的，讓他遇上了一個好師父。

如果，他能在農機廠一直順利地工作下去，娶妻生子，是不是便不會走上這條路了。

又如果，他沒有查出來絕症，是不是就會如他師父所說，好好活呢！

不過，世間哪有這麼多如果。

仇恨的種子在村裡人的惡言惡語中發了芽，又在他被誣陷偷竊，被農機廠開除之後結了果。

如果不是他師父攔住了他，可能早在六七年前，他便殺人複仇了。

因為對師父的感情，他把仇恨埋藏了，但絕症，卻讓他徹底崩潰，甚至濫殺無辜。

“下地獄，哼！”羅昊冷聲一聲，“那邢瑉山和徐家棟呢？你憑什麼給他們定罪？”

劉平安的臉上有一瞬間的迷茫，似乎並沒有想起來這兩個人是誰，不過片刻，他便想起來了，“哦，你說的是那個死肥子和那個賊呀！”

劉平安冷笑，“他們倒黴唄，正好被我看見了，那個死肥子穿得周正又肥頭大耳的，你們說，跟江鵬有什麼區彆，能是什麼好東西才怪呢，還有那個賊，我親眼看見他偷了彆人的包，他就是賊啊，我憑什麼不能給他們定罪，還有跟著江誌飛的那個女人，她可不止江誌飛一個男人，淫/婦，就該死......”

不得不說，劉平安此時的狀態已經不單單是為了複仇了，他甚至在報複社會，報複一切他不爽的人和事。

秦簡突然在想，如果劉平安此番襲擊江鵬得手了，他們也並沒有抓到劉平安，劉平安就真的能不再作案了嗎？

沒人會給她答案，甚至劉平安本人也不能，因為他已經沒有機會再作案了。

劉平安對自己罪行供認不諱，整個訊問的過程都極為順利，訊問結束時，劉平安問羅昊，還有沒有可能定江鵬的罪？

然而江鵬的罪又如何定呢？

包庇罪嗎？

江鵬當年包庇的人都已經死於非命了，僅憑江鵬和江誌飛的關係，還有劉平安的口供便能定江鵬的罪嗎？

蔡家失火案已經過去20年了，證據早就化為飛煙了，想定江鵬的罪，何其難。

就在羅昊準備跟劉平安交底的時候，劉平安卻又拋出來了一個炸彈。

他說江鵬竟然經營了一個賭場。

原本，劉平安也並沒有打算定江鵬的包庇罪，他也知道這幾乎是不過可能的。

不過，他在調查江鵬的時候，發現江鵬竟然經營了一個秘密賭場，他的家具廠都可能是給賭場洗錢的。

劉平安研究過相關法律，他覺得經營賭場判刑並不夠重，他覺得，江鵬就該死，所以，才沒有把江鵬經營賭場的證據悄悄交給警方，因為，他決定要自己動手，結果了江鵬。

如今，他失敗了，江鵬死不了，但他也不能讓江鵬瀟灑地活著。

劉平安把他掌握的線索全部提供了出來，羅昊立時便派人去查了。

得到結果，確實如此。

江鵬被帶回來，以為自己錄了口供便馬上就可以離開了。

誰成想，他先是等了很久，才有人來給他錄口供，錄完了口供之後，警察竟然也沒有讓他離開，而是讓他稍作。

這是什麼情況啊？

江鵬萬分不解。

他哪裡知道啊，此時，羅昊已經派人去查他經營賭場的證據了。

江鵬越等越是焦慮，他也是警察出身，雖然已經不乾很多年了，但一些敏感性還依舊保留著。

他心道：不會是東窗事發了吧！

就在他暗道不好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了，為首的人，江鵬知道，是市局刑偵支隊的隊長。

這種人物找上他，不會是什麼好事。

結果，不出江鵬所料，他的老巢被發現了。

......

一個凶手，多條人命，最後，本案以兩個人的落網而告終。

凶案告破，電視和報刊近期都在誇獎浦江市公安局的辦案能力。

正月很快就要過去了。

整個正月，從平淡開始，又回歸平淡，到了正月底，報告徹底交上去，刑偵支隊的每個人都覺得輕鬆了很多。

大家提議，周末聚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