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的人雖多,但褚漾沒參與,不好真去偷人家的食材。
若是報上薑未的名頭,倒是會有許多人主動送來,但她可不想讓薑未引起彆人的注意。
所以最終,她還是掏錢買了一些。
挑選的購買對象是她車上送了蘋果的學姐,戴著副黑框眼鏡,看著很文靜順眼,最重要的是她還是薑未的室友。
學姐叫高鴛,在褚漾的堅持下終於肯收錢,她有些靦腆地側過臉:“還需要再烤一會兒,你先在旁邊坐坐?”
褚漾搖搖頭:“沒事,我站會就好。”
晚霞流光鑠金,清冷的姑娘烏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利落高馬尾,薄唇輕抿,烏瞳反射著落日餘暉,金光熠熠,立在燒烤架旁邊,格外顯得身高腿長。
獵獵晚風,她遺世獨立,卻又帶著淡淡笑意,在俗世間獨行,並不顯得孤寂。
燒烤過程再有趣,一個人烤多了也無聊,高鴛情不自禁被褚漾吸引了目光,看久了,莫名覺得她像一隻大鳥。
飄飄然仿佛隨時會翱翔雲間,有著銳利的眼神和極好的耐心,對著心心念念的目標守株待兔。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小了三歲的學妹,高鴛卻莫名生出一種又敬又畏的感覺。
上一個讓她有這種感覺的,還是邵銘。
就在幾分鐘前,邵銘特意過來叮囑她,說薑未也在附近,讓她有機會偷偷關照一下,不要說出去。
又說,薑未是和一個叫褚漾的學妹在一起。
高鴛望著眼前清俊瀟灑的貴公子,深吸了一口氣:“你……你不親自去看看她?”
邵銘苦笑:“她哪裡肯讓我去看。”
有人說,對彆人深情的男人最迷人。
那一瞬,是一向驕傲的邵銘難得流露出挫敗落拓神色的時候,他單手支著下巴,沉沉歎一口氣,無助又脆弱的模樣。
這副樣子,高鴛看得多了,每每薑未拒絕他的時候,他就會來找她迂回討論下一步的計劃,而她每次都是安靜聆聽著,為他出謀劃策,安慰失意的男人。
看得多了,也就心疼,她最是溫柔沉默的,最多的心疼,也隻不過是在邵銘喝醉的時候,輕輕遞過去一杯溫熱的蜂蜜水,看著他喝完,就已經油然而生一種幸福感。
她知道邵銘有多受女孩子歡迎。
儘管和薑未一般,邵銘對所有人都有著好修養,但能和他深入多交流幾句,能看見他頹然模樣,已經是他的所有追求者都瘋狂嫉妒的事情。
而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女生,沾了薑未的光,得以和校內的傳說人物那麼接近。
高鴛由衷地感激薑未,也由衷地恨著薑未。
她不止一次問過薑未,為什麼不喜歡邵銘。
薑未隻是苦惱地搖搖頭,雙眸盈盈如秋水,誠實道:“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說完,就依然那麼輕盈地走下了樓,面對所有人都捧著的邵銘,依然不會有好臉色
,那麼的理所當然。
生來就矜貴的公主模樣,好相貌,好家境,上天偏心,給她所有的優渥待遇,也生就眾星捧月男女通吃的好人緣。
其實每個學校都有這樣的風雲人物,往往和普通學生的距離都很遠。
可偏偏薑未和自己是室友。
偏偏每天上演著愛而不得故事的,是她就連心疼的情緒都不敢流露的邵銘。
……
高鴛面色被燒烤架映得通紅,或許是被濃煙嗆到了,她莫名地咳嗽一陣,淚水從眼角滑過。
褚漾問她:“沒事吧?”
面冷心冷的學妹,就連關心的話語也是那麼平靜,就像在大巴上掏出那把鋒利的小刀一樣,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其實還是太明顯。
怎麼也藏不住。
或許是因為有著同樣的心思,感覺格外敏銳的緣故,不用多問,高鴛就能感覺到褚漾對薑未超越同性之間友情的關切。
而薑未居然也願意跟褚漾在一起,甚至瞞著所有人上山,隻和褚漾單獨共處。
她有些嘲諷地笑了笑,臉上淚痕未乾,又哭又笑的模樣有些說不出的可笑。
她為邵銘感到不值得,更為自己感到不值得。
沒想到,那麼高傲矜貴可望不可即的薑未,竟然喜歡的是女人嗎?
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彆人又會怎麼看薑未呢?
就算薑未不在乎,那褚漾呢,褚漾還那麼年輕,這樣的大環境,僅僅是風言風語,就足以斷送她許多機會了。
高鴛微笑,手裡輕巧翻動著烤串,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她沒有錯。
她沒有造謠,也沒有做壞事。
她隻是想幫幫邵銘,讓他少受一點苦,又有什麼錯。
“烤好了。”高鴛的黑發垂下來,遮住她半邊臉,格外文靜的淑女模樣。
她把烤串遞給褚漾,看著褚漾拿了滿手,主動問:“要我幫忙拿嗎?”
褚漾搖頭:“謝謝,我一個人夠了。”
高鴛急切地補充:“我知道,你是要給薑未的,對不對?”
褚漾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頭,不承認也不否認。
高鴛沒顧及她的神色,急急忙忙地說:“邵銘他跟我說了,讓我多照顧照顧薑未。我是她室友嘛,你看要不我們一起……”
“不用。”褚漾本就淡淡的神色,霎時變得冷若冰霜,如同冬日梅花上凝結的冰雪,“她不希望被彆人知道。”
褚漾回身看她一眼,眼中警告意味十足,宛如冬日屋簷下的冰棱,鋒芒毫不掩飾。
“好吧,那祝你們玩得愉快,有事情可以找我。”高鴛沒再堅持,衝她揮了揮手,繼續回身對著燒烤架。
仿佛真的隻是室友間熱心多問了一句。
褚漾自以為並沒有流露出半點心思。
可是自然而然生出來的維護和占有欲,在她烏瞳裡濃到化不開,又怎麼會被人看不出。
也隻有薑
未這樣生來不知愁苦的公主,才不知道被人這樣精心寵溺著,有多難得。
……
晚上褚漾還是要回去山頂搭帳篷,隻有那裡地勢平緩些,適合露營,大家聚在一起也安全。
她望著悠然坐在墊子上數星星的薑未,想起方才吃完燒烤,她情不自禁拿紙幫薑未擦嘴時候,指尖滑過對方柔軟唇瓣的觸感,不由一陣恍惚。
薑未卻隻是有些不好意思:“怎麼你這麼照顧我。”
褚漾跪在墊子上收拾東西,靜靜反問:“照顧學姐不是應該的嗎?”
薑未粲然一笑:“那就謝謝學妹啦。”
她從身後貼過來,身上的馨香氣息霎時送入鼻端,褚漾脊背本能繃緊。
入耳卻是薑未的輕笑,她從身後環抱住褚漾的腰身,滿頭長發落在褚漾肩頸,毫不顧忌地披散開來。
女人溫柔感慨:“有你真好。”
夜風徐來,浩大渺遠,輕拂過每一寸肌骨,褚漾發現自己早已無藥可救。
隻是一句話、一個擁抱而已,她就已經淪陷進了薑未編織的陷阱。
可她能怎麼辦呢,太曖昧太溫柔,她舍不得去掙脫,隻能把呼吸儘可能放輕,生怕驚擾了靜謐的夜色。
僅僅是感受著薑未溫熱的體溫,她就幸福得想哭。
薑未雙手環繞,扣在她腰前,褚漾本能地往下想觸碰她的手,卻又慢慢收回,最後停留在她掌背上方幾毫米的距離。
擺出十指相扣的姿勢,裝作她們已然是一對愛侶。
薑未仍然渾然不覺般,臉頰貼著她的脖頸,輕輕蹭著,如同不安分的小動物般。
褚漾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有一個詞叫交頸廝磨。
實在是太親密,太讓人沉淪。
褚漾閉上眼,任憑夜風拂過她的眼睫,她想用全身的感官好好地記住這一刻。
或許是她這輩子距離薑未最近的一刻。
靜靜過了半晌,褚漾在一片黑暗中,輕聲問:“那……你想一直有我嗎?”
沒有回音。
她往下一摸,意識到薑未早就鬆開了手,是她一直沉醉在幻夢裡走不出來。
褚漾無奈地搖頭輕笑,笑自己癡傻,隻是這樣熱烈表白的機會不多,到底有些可惜。
但,今夜能和薑未共眠,這樣的誘惑又讓她迅速振奮起來,雙眸在黑夜中熠熠閃光,興奮至極,卻還要刻意遮掩。
實在難為她。
隻有山頂才地勢平緩又安全,褚漾不得不回到大部隊去搭帳篷。
她謹慎地確認幾遍薑未不會被亂跑也不會被找到,才答應先去:“那,等過一會篝火熄了你就來找我。”
薑未衝她笑,月光清輝灑落,她恰是人間最皎潔那一抹:“好。”
帳篷搭得很結實,也很安全,隻要躲在裡面,就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不管做什麼都可以。
褚漾在帳篷裡翻了個身,眼睛有些酸,猶豫著要不要起身去找薑未。
就在此時,帳篷拉鏈被輕輕拉開了,悄沒聲的氣音伴著一陣甜香傳來:“是我。”
褚漾心頭如鹿撞,生怕彆人發現,下意識拉住薑未伸過來的手,用力把她拽進來。
結果就是用力太過,兩個人在狹小的帳篷裡翻滾成一團,幸好沒把帳篷給弄翻了。
等平靜下來的時候,褚漾才意識到自己壓到了薑未身上,一隻手還正好摁在她格外柔軟的胸口。
薑未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靜靜躺在她身下,仿佛被強迫了一般。
褚漾慌忙起身,眼神無措:“對不起啊學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薑未哼一聲,彆過臉去,背對著褚漾,像是生氣了。
但褚漾知道她沒生氣,因為如果真的生氣的話,她就不會還願意和自己共處一室了。
薑未總是溫柔有修養的,但她的愛恨其實很分明,對不喜歡的人從來不會虛與委蛇。
所以褚漾知道,她是對自己有好感的。
隻是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會不會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