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妨,褚漾又被薑未潑了一臉水。
惱羞成怒般，薑未用周身的泡沫掩蓋自己，卷發末端滴著水，軟著嗓子還要哼一聲：“我什麼樣子！”
嬌蠻可人,顯見是真的害羞了。
褚漾被潑得睜不開眼,也半點不生氣,隻是悠然微笑：“就現在這樣子。”
無拘無束，隻對著她一個人笑的模樣,美到極致。
冷不丁的,薑未想起來：“好像……那次露營還是邵銘提議的。”
褚漾：“……”
她並不希望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聽見這個討厭鬼的名字。
偏偏薑未還不識趣，托腮開始回憶種種細節，故意一般：“我記得當時好像是邵銘說有個年級的春遊活動,問我要不要去,我說都是自己同學，沒什麼意思，然後他就把範圍從外面年級擴大到了整個新傳院係……”
褚漾截斷她的話頭，話音微酸，淡淡道：“那還挺順著你。”
後來薑未果然去了，看來或許是吃這一套呢？
薑未腦袋湊過來，發絲和她的烏發親密交纏，笑意盈然：“你吃醋了？”
開竅得倒是挺快，之前還什麼都不懂，現在就連她的醋意都看得出來了。
褚漾搖頭：“沒有。”
冷麗臉龐沾了熱意,長睫如鴉羽低垂著，幽雅冷冽如天山雪蓮，神態平靜得過分。
“就是有。”薑未往她身上蹭過來，浴缸太窄,坐不下兩個人，她晃著褚漾手臂央求，“你側過來。”
褚漾聽話地順從了，兩個人在浴缸裡排排坐，如同幼兒園小朋友般。
場面有些荒謬，薑未卻自自然然地把頭依靠在她肩頸處，舒服地往後仰。
褚漾緩緩把她摟在懷裡，一身的泡沫，滑溜溜的，幾乎摟不住。
好像下一秒就是一尾會溜走的魚。
薑未偏過臉去親她，褚漾閉上眼享受著，模樣格外的……拽。
明明是戀人的親密無間，反倒像是薑未在投懷送抱一般。
薑未不親了，剛一停下來，褚漾卻淡淡命令她：“繼續。”
“要親自己過來。”薑未學著她的模樣，雙臂環抱胸前，矜傲地揚起下巴。
“可是未未，我想你主動。”褚漾輕歎一聲，貼過去擦著她的耳廓，細細密密地舔吻。
一如當年，她無數次想做的那樣。
……
說是春遊，其實已經接近夏日，白天的溫度已然有三十多，夜裡溫度又涼，號召動員了半天，都沒幾個高年級的願意去。
褚漾卻主動報了名，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背著個書包坐上了前往城郊的大巴。
上車環顧一圈，沒看見薑未的身影，她有些失望，但還是平靜地坐在了座位上。
有那麼一些遇上薑未的可能性，就已然足夠，並不是每次守株待兔都會有收獲，她是知道的。
隻不過沒了薑未，行程本身也無
甚趣味了，褚漾獨自坐著看窗外風景，耳邊時不時飄過幾句閒言碎語。
“誒，這個不認識，是學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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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叫什麼褚漾來著。”
“美女，真是美女！”
“嘖嘖，這臉，這身材，也就薑未能比了吧？”
聽見議論自己，褚漾尚可以心平氣和，左耳進右耳出，聽見議論薑未，她就再也沉不住氣。
隔著一條過道，幾個學長還在毫不避忌地談論著，哪怕壓低了聲音，話題也逐漸往其他方向偏離，葷素不忌。
儘管提到薑未名字時，他們都格外克製些，生怕玷染了這輪皎月一般，但還是暢聊著如果是自己的女朋友該多好。
褚漾的面色越發冷若寒霜。
大巴車正好刹車在等紅燈，她看了一眼，還有三十秒。
她輕輕抽出一把小刀，陽光從車窗中透過，恰好反射到那幾個學長眼前。
雪一般的明亮鋒利。
耳邊霎時噤聲。
褚漾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隻是勾著唇，又從包裡掏出一個蘋果。
素手執著蘋果，刀光四濺間，三十秒內皮肉分離，乾淨得一點不沾手。
削完皮，褚漾把蘋果遞給一個全程盯著她驚歎的學姐，隨後安靜地收拾了蘋果皮。
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而已，也隻是簡簡單單削了個蘋果而已。
四周登時就安靜了。
多年後褚漾想來，覺得自己頗為意氣用事，而且還被林池影響，多了幾分莫名的幽默感。
以這種方式，兵不血刃地贏得一場微妙的戰役，未免也是一種有趣的體驗。
到了山腳下，彼時梅花早已凋零，梅樹鬱鬱蔥蔥，不少結了鵪鶉大的梅子，還青綠著，吃不得。
所有人都一哄而散，褚漾拎著包走在最後。她腿長，三兩步繞到山後小路上，準備一個人獨自上山。
露營的話，就不參與了。
轉過一個彎，卻在一片竹林旁，猝不及防地瞥見了一抹皎潔的身影，隻是那麼站在那裡，仰頭望著滿目翠綠而已，卻格外清新飄逸，讓人不忍挪開目光。
哪怕隻是一個側面，褚漾也絕不會認錯人。
她低低喚：“薑未學姐。”
剛出聲，又猶豫自己會不會冒失，但她莫名覺得，此時此刻，這樣靈動的薑未，也隻有自己配打擾她。
薑未轉頭，清淺的笑容一如湖畔清風，徐徐吹過褚漾失落了半天的心靈。
她溫柔應答：“褚漾學妹，好巧。”
褚漾上前幾步，站到她的身邊去，故作不經意地問：“學姐怎麼也在這兒？”
薑未衝她神秘地眨眨眼，笑意狡黠：“唔，我怕人太多，所以就一個人過來了。”
褚漾了然，薑未的人氣一向很高，哪怕她對誰都親切又疏離，也擋不住多少人為她前赴後繼。
她頓了頓，故作無知地問：“學姐，那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對上褚漾真誠的目光，薑未搖搖頭：“怎麼會。”
她的雙眸中有驚喜一閃而過：“我還在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什麼時候能碰上你呢。”
“學姐知道我會來？”褚漾不敢相信地問。
薑未好笑地反問她：“為什麼不知道？報名名單我都是看過的。”
褚漾知道，這種活動，薑未向來是不肯報名的，嫌人多，嫌硬湊到一塊無聊。
但她還是報著試一試的想法報了名。
薑未是看過名單的，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為自己才來的？
還是偷偷來，不跟大家一起？
褚漾腦海中冒出這般荒唐的念頭，隨即就笑自己癡心妄想，但無論如何，有這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讓她覺得愉悅至極。
“那碰上了，然後呢？”褚漾問。
她站得低了幾級台階，需要仰起臉來看薑未。
背對著竹葉中漏映出來的陽光，薑未淺笑著立在那裡，宛如下凡被瞻仰的神女，過分奪目耀眼，讓人不敢直視。
褚漾覺得眼睛有些酸痛，但卻舍不得挪開目光，良久，才看見薑未微笑著衝她伸出手來：“那一起走嗎，學妹？”
褚漾輕輕地觸碰到她的指尖，那時薑未還沒有戴手套的習慣，手指纖長柔軟，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
隻是拉一下手的功夫，褚漾的耳尖就已發紅，她不敢想象，如果手牽著手和薑未一道爬山，會是什麼光景。
但指尖一觸即分，等褚漾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手心裡多了顆糖。
漂亮包裝的，是一顆金色的巧克力。
薑未並沒有想跟她牽手的意思，隻是出於好客分給她一顆糖而已。
在薑未溫柔的目光下，她剝了糖紙塞進嘴裡，先是一陣苦澀，隨即是滿心的甜，齁到化不開。
至少這輩子，有幸能吃到薑未一顆糖。
被巧克力糊了一嘴，對上薑未殷殷的神色，褚漾原本想說出口的話拐了彎，到嘴邊自動變成一句：“學姐，那……我們晚上睡一個帳篷好不好？”
過分大膽又冒失的邀約，青澀直白，一如褚漾在風中四散開來的烏發，襯著她清冷出塵的面容。
一時間，很適合青翠的竹林，看上去波瀾不驚，無欲無求。
薑未矜持地點了點頭：“好。”
她完全沒想過，褚漾素淡的神情下，是熾熱跳動的烈火。
薑未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她的請求，褚漾僥幸一般跟在她身邊，又隱隱覺得有些愧疚。
薑未是直的，她隻是把這當成尋常的拚帳篷，而自己卻這樣無恥地誘騙了她。
用來滿足自己不可言說的心思，四舍五入，就是和薑未“睡了”。
簡直下流又卑鄙。
薑未卻絲毫沒有察覺般，一路上語笑嫣然，時不時停下來觀賞一片葉子、一朵花瓣。
不同於在學校時候，儘管溫柔，卻總像是隔了一層朦朧的雲霧，山野中的薑未，沒了旁人，明顯更加明豔活潑些。
距離褚漾，也似乎更近了些，不再是遙不可及的月光，而是一伸手就能觸到的溫熱。
褚漾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隻是看著薑未走路，亦或是小跑幾步，裙裾飛旋如花瓣，就格外的心滿意足。
到了山頂，薑未有些惋惜：“都夏天了，梅花都落了。”
她喃喃道：“山上風景真好，要是可以每天都看見就好了。”
褚漾低低道：“下次有機會，一起再來看吧。”
薑未輕輕搖搖頭：“怎麼可能呢，我馬上畢業了。”
褚漾心頭一疼，時日逐漸炎熱，這意味著能在校園裡偶遇薑未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了。
她無意識地出口：“那以後再來一起看吧。”
薑未的話聲從風中傳來，格外縹緲悠遠：“有機會吧。”
或許哪天，她們可以一起並肩，在山上看梅花。
褚漾輕聲道：“一定有的。”
會有的。
因為她會一直一直向薑未的方向走去。
那時候就連薑未自己也沒有料到，她會馬上出了國，一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