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沒有沙發, 柳原月洗過澡就躺到了床上,美其名曰“節省體力”。
分享完從星野紗織那裡得來的信息,她咬著水果硬糖, 看了眼還不到六點的時間, 商量道:“要不先睡一覺, 既然星野紗織說晚上十點熄燈, 那催眠氣體應該也是這個時間釋放,我們隻要在十點前去浴室就可以。”
柯南穿著睡衣,正坐在椅子上思考下午得到的信息,聽到柳原月的話抬頭看了她一眼, 回答道:“你先睡吧, 時間到了我叫你。”
他的話音落下,柳原月歎了口氣,認命地從床上下來, 直接把他從椅子上抱去了床上:“我定好鬨鐘了, 你準備用現在的身體熬到半夜嗎,明天上午還要去星野紗織那裡上課。
“如果被她發現有人在催眠氣體的效果下還一副沒有睡飽的模樣, 你說她會不會起疑?”
柯南被她放進被子裡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 緊跟著臉紅得遮也遮不住, 口不擇言道:“柳原之前還說抱不動我……就算要催我睡覺,也不用抱我過來吧?”
“舉起來是有點難度, 但是抱著走兩步還是沒問題的。”柳原月在他的身邊躺下, 閉上眼睛說道,“但是這個動作至少消耗了半顆糖的能量,所以亞瑟弟弟乖一點,不要又跑下床,不然姐姐真的沒有力氣再把你抱過來一次了。”
柯南看著她臉上的疲憊之色, 放輕了聲音:“我不走,睡吧。”
“但我們昨天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柳原月清楚地感到身體已經沒有一點多餘的力氣,但大腦卻異常活躍,毫無睡意。
她側過身,把臉埋進枕頭裡,痛苦道:“根本睡不著。”
柯南靠坐在床頭,垂眸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摸了下她腦後烏黑柔軟的頭發。
“乾什麼?”柳原月感覺他的動作像是在摸小動物,想要阻止他,卻懶得抬起手。
柯南並不回答這個問題,說道:“如果柳原睡不著,要聽聽我的推理嗎?”
她的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鼻腔發出的聲音也隔著枕頭傳來:“嗯。”
順滑的發絲從指間穿過,柯南的左手捏住下巴,從最早的情況說起:“我們住的這棟樓和學校內的工作人員是分開的,樓棟晚上十點熄燈,之後會釋放催眠氣體,說明這所學校在晚上一定有某些不願意被人察覺的行動,例如研製有毒氣體。而需要去思考的是,被迫入睡的人是隻有學生,還是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包括其中。
“中央空調是聯通整棟樓的,學生們一定都陷入熟睡,但校內工作人員住的另一棟樓大概率不會受到影響,否則他們需要在內部進行二次劃分,這會破壞渡邊嘉浩好不容易籠絡的人心。
“這也就是說,晚上進行的事情是沒有刻意隱藏的,任何人都有機會發現,更可能學校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知道這件事的。
“但就像星野紗織所說,渡邊嘉浩在學校裡設立了不同的部門,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其他人的具體工作,隻了解大概內容,例如科研、實驗、運輸等等。
“不過在細節上不清楚不代表他們的全然無知。好比橋本隼,作為在逃嫌犯,他在學校裡一點也不避諱,其他人見到他也沒有任何異常。這裡的信息雖然與外界不通,但我更傾向於這群人知道橋本隼的所作所為,卻並不在意,或者這本來就是他們共同認可的事情。
“在這種共識之下,他們隻會比我們所以為的還要團結,內部關係牢不可破,堅定地信任渡邊嘉浩,認為他是奧美之主在世間的代言人,願意為他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願意為他忤逆良知。
“想從內部瓦解他們的可能性不大,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找出他們存放的信息資料和研製毒氣的地點,收集證據通知目暮警部。”
分析完現在的整體情況,他將焦點聚集在了星野紗織的身上:“星野紗織也很奇怪,她好像很關心我,而且對你的態度也很好。我想,我們需要弄清楚她究竟是為什麼加入奧美教,又想要從這裡獲得什麼,才能更好地了解她。
“按照我的推理,星野紗織是知道學生住宿區會每晚釋放催眠氣體的事情的。她說明天早上會來叫我們起床,這和今天沒有區彆,但最奇怪的一點是,她既然知道催眠氣體的存在,為什麼會同意你設置鬨鐘?明明設置了鬨鐘卻沒能被叫醒,這種事情一次還可以糊弄過去,可次數多了,她不擔心你會懷疑嗎?
“如果她想要隱瞞這件事,她應該儘可能勸你不要設置鬨鐘,反正她也會準時來敲門,但她沒有這樣做,我隻能想到一種解釋——她是在提醒,或者說暗示我們。
“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或許可以將她作為突破口,但安全起見,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還有另一件事,柯南繼續道:“我和學校裡的那些孩子試著聊了聊,他們的語言能力沒有問題,我猜他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也許能知道什麼,但今天你和星野紗織回來得太快,我還沒來得及問,隻能明天再找機會了。”
他說完,沒有得到預料中的回應,正擔心是自己說得太無聊讓對方睡著了,低頭卻發現女生正趴在交疊的雙臂上,半仰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柯南被她專注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怎麼這樣看著我,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完全沒有。”柳原月搖搖頭,撐著枕頭坐起來,說道,“柯南君沒有意識到吧,你每次推理的時候,都耀眼得讓人根本挪不開目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誇獎起來也毫不吝嗇:“總覺得,不管是打斷你的話,或者是錯過了任何一個瞬間,都是遺憾到不行的事呢。”
聽到這種直白的話,柯南的臉頃刻漲得通紅。好半晌,他才出聲問道:“那你有沒有聽清我在說什麼啊!”
“當然啦,每個字都認認真真地記在腦袋裡了呢!”柳原月點了下太陽穴,“要我重複一遍嗎?‘我們住的這棟樓’唔——”
柯南捂住她的嘴巴,強行打斷她的複述:“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重複了!柳原隻要告訴我你的看法就可以了!”
又是半天沒有等到回答,他的語氣生硬:“聽到了沒有?”
然後他看到眼前的女生歪了歪頭,食指點了一下還擋在嘴巴上的手:“唔?”
剛才還沒感覺的掌心倏地發燙,柯南飛快收回手,藏在身後握了握拳,試圖驅逐殘留其上的柔軟觸感。
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過被動,他先發製人道:“我沒有用力,柳原明明可以自己把我的手移開。”
看出來他的虛張聲勢,柳原月沒有戳穿,而是說道:“我沒有力氣了呀。”
柯南受不了她這種無辜的表情,努力談回正事:“那你有什麼想法?”
“星野紗織嗎?”柳原月想了想,慢吞吞地說道,“想知道她加入奧美教的目的很簡單啊,看看她重視什麼就可以了。”
順著她的話,柯南推測道:“星野紗織重視的,是學生?”
“很明顯啊,最開始,渡邊嘉浩將她找來檢查我們的行李,不是因為格外信任她這個人,就是因為他認為星野紗織在這件事上絕對會十分謹慎。事實也的確如此,星野紗織把行李箱翻來覆去地檢查,擔心會有什麼傷害到學校內學生的物品。
“對你也是一樣的,第一次見面,她就願意在上川次也和渡邊嘉浩搶你東西的時候幫你出頭,完全是以你的老師的身份在保護你。而且,每當我表現得更關心你一點,她就會對我更加友善,像是在——”
柳原月挑了個詞:“獎勵我。”
柯南回憶起星野紗織的言行舉止,確實沒有給他們製造任何障礙,甚至還提供了或多或少的便利:“難道她真的是為了教育和幫助這些孤獨症的孩子才來這所學校,進而加入了奧美教?”
“不知道。”
柳原月將對話結束,她一把抱住男孩,把人帶進被子裡,說道:“忽然覺得困了,關燈吧。”
柯南被她突然抱了個滿懷,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隻能在空中揮了揮:“這樣怎麼關燈啊?”
柳原月已經閉上了眼睛,語氣十分不負責任:“我不管,柯南君自己想辦法吧。”
她蹭了蹭男孩的臉蛋,交代了最後一聲:“我睡覺了,晚安。”
“嗯……晚安。”柯南停下了掙紮。
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人,他伸手放在兩人之間比了比,剛好三根手指寬。
理智告訴他應該再保持些距離,至少在空間範圍內儘可能地遠一點,但是——
柯南盯著那排纖長的眼睫想到,是她抱得太緊了。
臉上的溫度還沒有褪去,他的手緩緩收回來,虛懸在女生閉起的眼睛上方,將室內的光線掩住,另一隻手努力夠到床頭的書,借著書的長度抵住開關按鈕,將燈光熄滅。
屋外的太陽尚未落下地平線,但厚重的窗簾將之遮擋,為他們留下了滿室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