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乙骨憂太這樣省心的小孩成為朋友並不是壞事，這點在鈴木悟被迫入讀幼兒園後，體會得更加明顯。

每次上學，被那群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吵得心力交瘁時，鈴木悟就會轉頭看看旁邊的乙骨憂太。

抱著繪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乙骨憂太注意到他的視線，懵懂地抬起頭：“……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果然還是憂太最棒了。”鈴木悟發出感慨，從不無理取鬨，又安靜又聽話，簡直人類高質量幼崽。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被誇，但乙骨憂太還是很高興，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謝謝……我也……”最喜歡悟了。

但他沒來得及說出口。

鈴木悟看著他小刺蝟一樣的腦袋，忍不住摸了上去，像一個熱衷於逗弄自家幼崽的老父親那樣樂嗬嗬道：“喲西喲西，憂太真是好孩子啊！”

乙骨憂太的頭發摸起來並不像看著那樣紮手，也不是亞烏菈那種輕飄飄的燥感，不如說是有點軟軟彈彈的觸感……鈴木悟不由在心中對比著，一時有些沉迷。

被他按住腦袋的乙骨憂太可就苦了，捂著腦袋不知道往哪兒躲，隻好瞪大了眼睛控訴友人：“頭發弄亂了……要被老師批評的……”

鈴木悟被他看得有點心虛，咳了一聲收回手：“放心吧，老師才不會那樣小氣……”

“呃、你害怕的話，我的給你摸回來吧！”見乙骨憂太還是一臉鬱悶的樣子，不知道該怎麼哄小孩的鈴木悟深感棘手，隻好把頭一低湊過去，“這樣老師就不會隻批評你一個人了。”

看著湊到面前的腦袋，乙骨憂太有些心動，但最後隻是順著對方梳理整齊的發絲輕輕拍了拍：“……好了。”

鈴木悟：啊這。

良心受到譴責的成年人頓時坐直了身體，開始反思自己：他最近是不是過於放縱自己了？

因為這個副本是在固定的五年後結束，係統的道具庫裡也沒翻出時間加速之類的道具，鈴木悟也隻能按部就班地把這五年度過去。

自那天答應成為乙骨憂太朋友，對方便經常跑來找他玩。鈴木悟本來也計劃要定時檢查乙骨憂太的狀態，以防主神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埋下暗手，於是順水推舟放任了乙骨憂太的接近。

雖然第一次的時候被投喂了超級苦澀的巧克力，但當鈴木悟再一次提議玩“閉眼”遊戲的時候，乙骨憂太還是不設防地閉上了眼睛。

不過鈴木悟早已吸取了教訓，在放完探查魔法後，準備了合適的小驚喜，有時是新奇的零食，有時是新出的漫畫，偶爾也有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而乙骨憂太照單全收，每次的反應也十分有趣，於是本可以暗中進行的探查魔法，被鈴木悟發展成了兩人之間的慣例小遊戲，並逐漸樂在其中。

回憶起這段時間自己的行為，鈴木悟羞愧捂臉，作為鈴木悟他是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作為安茲·烏尓·恭他是統領魔導國的王者，現在卻沉迷於欺負五歲幼崽

，甚至做出了不符合年齡的幼稚的行為……不行，他必須振作起來！

自我反省了一番，鈴木悟認真看向乙骨憂太：“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做你不願意的事了。”

一個合格的成年人要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哪怕對象隻是小孩子。

“今天放學去我家玩遊戲吧，我帶你通關！”

然後使用恰當的方法轉移小孩的注意力，讓他忘記剛才的事情！

“好啊！”乙骨憂太果然被帶偏了注意。

他們說的遊戲是最近市面很火的角色扮演類冒險遊戲，雖然不如後世的全息遊戲，但這種原始的RPG玩起來也彆有風味。

對於真正的五歲小孩來說，這種設定繁多的遊戲顯然有些複雜，但對於披著幼崽外殼的鈴木悟來說，遊戲的操作反而過於簡單。

因此在帶著乙骨憂太玩過一次後，就迅速收獲了對方崇拜的眼神。

因為各種原因，他們那段時間幾乎所有的空閒時間都泡在這個遊戲裡，鈴木悟的遊戲賬號【飛鼠】也因為高技術力和氪金大法很快爬上了大佬行列，順便還在遊戲裡認識了一些有趣的玩家，組成了個玩樂性質的公會。

這一次他沒有成為公會長，隻是專注於帶乙骨憂太的賬號升級。但其他成員也跟過來蹭經驗的時候，鈴木悟都很好說話地讓他們加入，因此和大家關係還不錯。

巧合的是另外五人現實裡似乎是熟人關係，所以他們團建的時候，ID為【暴力醫生】的公會長偶爾會邀請自己和乙骨憂太。不過一來他們見面地點在東京，離仙台實在太遠，二來則是考慮到發現遊戲大佬現實是幼稚園學生可能會造成巨大衝擊，鈴木悟每次都拒絕了。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鈴木悟和乙骨憂太也終於要升入小學。

結果不知是因為換季溫差變化，還是升學前感覺緊張，乙骨憂太在開學的前幾天病倒了。

那天鈴木悟反常地沒有等到過來敲門的乙骨憂太，於是打開係統地圖看了看，結果發現對方正頂著高燒的虛弱debuff、停留在隔壁房子裡一動不動。

鈴木悟頓時升起不妙的預感，跑去隔壁敲門，許久沒有得到回應，然後想起乙骨家的媽媽懷上了二胎，今天是去醫院檢查的日子。

乙骨憂太的位置停在二樓，持續下降的血條已經到了一個危險的數值，鈴木悟甩出偵查魔法，確認周圍沒有路人，就直接使用浮空魔法，飄到乙骨憂太臥室的窗戶外。

“憂太、憂太！”

乙骨憂太倒在地上，露在外面的皮膚全部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摸起來非常燙手。大約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乙骨憂太努力想睜開眼睛，卻隻能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不過他還是認出了對方。

“悟……好難受……”他下意識向自己可靠的朋友求助，整個人往對方帶著涼意的身上靠近。

鈴木悟拿出治療藥，一瓶下去絕對能讓乙骨憂太原地複活，但他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收了起來。

十年後的乙骨

憂太還活得好好的，證明這次的高燒是他平安度過了的。雖然他現在也可以直接將人治好，但那之後可能不太好解釋。

還有另一個原因是，最近乙骨的父母對他過於忽視了，如果他就這樣悄無聲息把人治好，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察覺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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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鈴木悟隻給乙骨憂太做了降溫措施，直接帶人去往最近的醫院。

*

乙骨憂太昏倒前，還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

腦子終於輕鬆一些的乙骨憂太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陌生的白色天花板：“……悟？”

他記得昏睡期間好像聽到了鈴木悟的聲音，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錯覺，畢竟當時隻有他一個人在家裡。

而他以為是錯覺的鈴木悟立刻出現在他視野裡，一臉擔憂地伸手來摸他的額頭：“太好了，溫度降下來了……”

乙骨憂太眨眨眼睛，瞬間蓄起一層水霧。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悟了……”他小聲吸著鼻子，不想讓自己哭出來，“我們說好要一起參加入學式的。”

“還在說胡話嗎？我們當然可以參加入學式。”鈴木悟握住他沒有輸液的那隻手，他原本想抱乙骨一下的，但他現在的小孩身體太矮了，隔著病床夠不到，隻好用力握住對方的手安慰他。

乙骨憂太這才有了實感，然而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

“醫生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鈴木悟心中歎氣，給他擦了擦臉，“我告訴叔叔和阿姨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其實他很早就給那兩人打了電話，然而他們隻是在聽見乙骨憂太昏倒時緊張了下，在聽他說已經送到醫院後，態度就鬆懈了，直到現在也還沒到。

儘管理智上知道對方或許情有可原，作為父母總有兼顧不過來的時候，但情感上……鈴木悟看著因為覺得丟臉想把自己蒙起來的乙骨憂太，內心躥起一股無名怒火。

“彆躲了，到現在了才怕被我看見嗎？”鈴木悟緩緩歎出口氣，把乙骨憂太扯上去的被子又扒下來，免得他把自己悶壞。

乙骨憂太堅定地壓著被角不肯鬆手，轉動著眼珠試圖暗示他什麼，在察覺對方沒有領會到後，乙骨憂太超小聲地說出原委：“……但是，旁邊還有其他人啊。”

“哈哈，你們感情真好，是兄弟嗎？”

陌生小女孩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鈴木悟這才想起隔壁病床似乎也住著一位病人，於是回過頭去看。

長發披肩的小女孩坐在臨窗的病床上，右手上也紮著輸液管。看起來和他們年齡相近，同樣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嘴角俏皮地勾起，好奇地看著兩人：“你們好呀，我叫祈本裡香。”

她看起來不知觀察他們多久了。

意識到自己哭鼻子的糗樣已經被她看到，乙骨憂太原本降下來的溫度又有上升的趨勢，甕聲甕氣地反駁：“不是兄弟……悟是我的好朋友……”

而鈴木悟在聽見她的名字的瞬間，有種寒毛炸起的感覺，為了排除同音或重名的可能，他特意凝視對方的頭頂，果然看見熟悉的綠名——

「祈本裡香（人類）

外表恐怖的特級咒靈，生前也是美麗的人類少女。」

鈴木悟：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