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景沅將書重新翻閱。可能在書店時沒有仔細閱讀的原因,他才注意到書中人物名字雖然跟現實人物同音,但字是不太一樣的。
重要配角也隻是同姓。
可以說經曆相同, 但名字略有不同。
這本書會在這裡出現, 估計原書劇情中也有類似同人書情節吧。
現在是晚上七點, 紀晏也該下班了。景沅沒打算今晚把書讀完,所以先放在保險櫃裡。
書中構造的劇情世界為何會出現這本書, 估計隻有讀過才能知道。
打開櫃子,裡面是一排排供景沅即食的補品。紀晏知道他有含人參片的習慣, 又怕他吃的方法不科學,將補品買回來後才讓人加工, 做成隨時可以吃的小零食。
景沅嘴巴饞, 一天能炫好幾袋。
吃完, 他下樓去等紀晏, 大概八點的時候, 紀晏開車回家。
這是兩人最近幾天難得共同用餐的機會,景沅主動給紀晏填了一碗大米飯, 琢磨著怎麼跟紀晏說自己私自進行催眠的事。
過程確實很痛苦,但沒那麼難以承受。
“謝謝。”紀晏雖然沒胃口, 但還是接過景沅遞來的米飯, “你也多吃點。”
景沅點點頭,幾秒鐘炫了兩個雞翅。
他今天消耗太多, 得趕緊補補。
見景沅吃得歡,紀晏疲憊的心情舒緩許多。他摘下腕表,解開袖口,抬起雙手開始幫景沅剝蝦。
他吃不下,讓景沅多吃幾口他也高興。
最近幾天, 景沅因為他的事忙前忙後,受了不少委屈。他打算等這件事結束,徹底放個假,帶著景沅全球旅行,回國後將結婚的事推上進程。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
紀晏手騰不開,沉聲喚了句:“沅沅,幫我個忙。”
景沅叼著雞翅,小跑著靠過去,幫他接通電話。
“沅沅,按免提。”
“好喔。”
一道急促地聲音隨之而來。
“紀總,我剛剛接到醫院同事的通知。他說今天景少爺來我們這裡做了催眠治療。您知道這件事嗎?”
紀晏驀地一怔,隨即抬起漆黑的視線看向景沅。
景沅當即一哆嗦,嚇得像隻小鵪鶉。
紀晏靜靜注視著他,繼續開口:“沒。”
電話那邊道:“同事說,景少爺將近催眠三小時。我現在把病曆給您。”
紀晏沉默著,半晌回道:“嗯。”
電話掛斷後,餐廳裡陷入幾分詭異的寧靜。
景沅自知理虧,垂著濃密的眼睫,輕輕蹲在紀晏座位旁,用手捂住腦袋。
沒等紀晏說話,他哼哼兩聲,泛紅的眼圈馬上就要掉金豆子。
紀晏將剝好的蝦放下,緩緩目視前方。他沒看景沅,將手指擦乾淨後,將眼鏡摘下。
又是一陣沉默。
景沅腿都蹲麻了,悄悄抬頭打量紀晏。他還以為紀晏會很生氣,或者“揍”他一頓。但紀晏偏偏什麼都沒有做,讓他心裡有些打鼓。
終於,紀晏動了動薄唇,隨後垂下眼簾。
對方似乎在隱忍著什麼,深邃的視線漫起一層化不開的難過。
紀晏的唇色又白了些,抬起手朝景沅伸去。
景沅仰頭望著他,將手放在紀晏掌心。
紀晏將他拉起來,轉身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腰上。
景沅頓時不知所措。
紀晏這樣,還不如凶他兩句。
他趕忙摟住紀晏的脊背,躬著身將下巴靠在紀晏的頭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紀晏聲音沙啞:“有沒有不舒服。”
景沅乖乖搖頭:“沒有,很順利。”
這句話,紀晏自然不信。
治療過程三小時,怎麼可能很順利?
他抬起手臂,將景沅摟得更緊一些。
“讓你受苦了。”
“抱歉。”
紀晏的人生中,除了最親的親人,似乎從來沒有人願意為他這樣付出。
他以為這是正常現象,也從來沒奢望景沅願意突破心理障礙幫他尋找真相。
他並不是覺得這種行為是自私的,而是認為景沅就不應該為了他這麼做。
“還好哦,一點都不難受。”
景沅舔了舔帶著醬汁的唇角,眼睛落在那啃了一半的雞翅上:“就是有點餓。”
聽到這句話,紀晏鬆開景沅。
他笑了下:“行,先吃飯。”
景沅轉了轉明亮的烏眸,很好奇紀晏為什麼不著急問他究竟想起了什麼。
回到座位後,他一邊啃著雞翅,一邊將他新發現的線索告訴紀晏。
本來他想等景白微查到線索後再跟紀晏說,但既然紀晏已經知道了,還是彆隱瞞比較好,畢竟加上紀晏的能力,記錄器興許能儘快找到。
聽罷,紀晏將信息整合,交給助理。
“我讓他們先去查,你哥哥那邊替我謝謝他。”
景沅咧起唇:“不用謝。他當初揍了你,你也沒怎麼著。”
想起那件烏龍,紀晏心情好了一些:“不怪他。”
景沅鼓著腮幫子:“嗯?怪我嗎?”
紀晏伸出手,輕輕幫他擦拭著嘴角的殘渣:“不怪你,怪我。”
景沅捧著飯碗微微揚眉:“就怪你。”
…
吃完飯,景沅難得享受跟紀晏的獨處。
紀晏靠在沙發前,安靜地翻閱資料。景沅則抱著手機,迷上了幼稚的小遊戲。
外面輕輕下起小雪,按理說這個季節氣溫逐漸升高,應該不會再有雪。
景沅望著窗外,不知不覺走了神。
紀晏上次在芬蘭時說過,他們的婚禮將在春天舉行,應該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他其實想問問紀晏他們的婚禮是什麼風格,但又覺得眼下的時機不是太好,而他又有些難為情,索性當起甩手掌櫃等著紀晏直接帶他去結婚就好了。
他像隻蠕動的毛毛蟲,一點一點爬上紀晏的膝蓋,腦袋一枕,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乖乖盯著紀晏。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未來會跟紀晏在一起。也沒想過,自己的男朋友會是紀晏這種類型。反派就反派吧,彆遊走在犯罪的邊緣就好,不然他還得費勁巴拉地去撈人。
而且他覺得,紀晏之所以是反派,或許也是被父母的事逼的。這事攤在任何人身上,精神狀態都不太可能正常。
紀晏趁著翻東西的空閒,捏了捏景沅的耳朵,景沅故意凶他,不讓他捏。
紀晏淡淡勾唇,偏不讓景沅的得逞。無論景沅怎麼在他腿上折騰,也要再捏一下。
…
轉眼間,一周過去。
汽車場那邊傳來消息,景明報廢的汽車已經找到,因為無人購買,一直擱置在郊外廢棄的工廠。
至於行車記錄器,不知道還在不在。
如果在,能複原的概率估計也很小。
不過,紀晏在得知消息後,仍然決定親自過去一趟。景沅反正也是閒著,像個小跟屁蟲,隨紀晏一起過去。
郊外的距離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景沅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毛線帽,邊打瞌睡邊靠著紀晏肩膀。
“那個花匠查到什麼了嗎?”
紀晏:“查到一些。他去寧家前,是個賭徒。二十多年前欠下的十萬塊錢,是寧曌幫他還的。”
景沅摸了摸下巴:“很有可能是寧曌幫他還了錢,他才決定幫寧家賣命。”
紀晏的表情不太樂觀:“除此之外,沒再查到其他有用的線索。”
景沅:“彆灰心,我們繼續查。”
“嗯。”
紀晏思索兩秒,給手下發了一條消息。
「可以行動了,彆讓寧曌察覺到異常。」
不管有沒有證據,他都會讓寧家受到應有的懲罰。
…
來到郊外,這裡的環境非常糟糕。工業廢物全部堆在這裡,幾乎無人管理。
紀晏知道景沅氣管敏感,將他攔住:“你回車裡等我吧,免得生病。”
嗅著難聞的氣味,景沅一改豌豆王子的性格,纏著紀晏:“我想去。”
紀晏拿他沒辦法,從車裡取出一副口罩,幫他戴上:“工廠裡面空氣不好。”
景沅眨眨眼,戴好口罩隨紀晏往裡走。
引路的工人是景白微安排的,繞過一輛輛廢棄的車,帶他們來到一輛藍色的桑塔納前。
當看到這輛熟悉的車,景沅心臟立刻抑製不住地快速跳起來。
過去的記憶再次浮現在眼前,他皺著眉,來到塵土飛揚的車裡,四處尋覓。
“師傅,您知道集成DVD行駛記錄器一般安裝在哪裡嗎?”景沅在後視鏡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看到。
師傅回:“一般安裝在後視鏡。”
紀晏輕輕拍了拍景沅,換他進去尋找。後視鏡那裡的電線完整無損,行車記錄儀估計是被人為摘下去。
當年景沅的綁架案也是刑事案件,如果行駛記錄器沒有,多半是被警方將證據留存。
“被警方帶走也沒關係,估計會保存得更好。”儘管紀晏很失望,主動安慰景沅。
景沅又閉上眼睛,認真回憶。
這時,他收到景明的電話。
“小沅,聽你哥哥說你在找那輛深藍色桑塔納?”
景沅:“嗯。我想看看裡面有沒有行車記錄器。”
景明語氣奇怪:“你找那個乾什麼?行車記錄器估計早就被警方取走了。”
聽到意料之內的答案,景沅歎口氣:“爸,我知道了。”
景明仍然好奇:“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景沅:“沒,就想查查當年車禍的事。”
景明“哦”了一聲:“當年那件事處理起來很簡單,人證物證都很清晰,你是覺得不對勁嗎?”
景沅瞄了眼紀晏:“沒,因為我最近想起車禍的事,所以想查查。”
這次,景明沒再追問,語氣帶著些不確定:“不過我當初買了兩個行車記錄器,一個裝在前面,一個裝在後面。你——”
景明還沒說完,紀晏已經從後座找到另一個行車記錄器,景沅語氣愉悅:“爸,你真厲害!”
景明被誇得一臉懵,莫名其妙地笑了兩聲:“你這孩子。”
回去的路上,紀晏聯係好專業的維修團隊,準備將這件老古董重新打開。
兩人心情明顯不錯,尤其是景沅,翹著唇扒著車窗,想看看郊區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這裡有一座很著名的湖,周圍都是農家院,估計會有鮮美的魚肉。
“晏晏,我們在這裡吃可以嗎?”景沅指著一家花裡胡哨的農家院。
紀晏:“可以。”
半小時後,兩人坐在農家院的炕上,中間的桌子上擺滿了美食。
紀晏胃口好了許多,給景沅挑魚刺時,自己也吃了一些。
這家農家院的特色美食叫一鍋鮮,排骨和魚肉上鋪著一層浸滿湯汁的面卷兒,景沅一口氣吃了很多,嘴邊油汪汪的。
“如果行車記錄儀中有那個花匠,你打算怎麼辦?直接報警嗎?”
紀晏搖頭:“不。”
景沅皺眉:“嗯?”
紀晏:“如果寧曌是他的恩人,又手握他的把柄,就算他承認殺害我父母,也不會告訴警察他是被寧曌指使的。”
景沅:“那你要?”
紀晏笑了,眉目間帶著幾分狠戾:“寧家大廈將傾時,再將東西公之於眾。”
“喔。”景沅捧著碗,目光躲閃。
紀晏這個表情,還挺像反派。
“多吃點。”紀晏斂起剛才的情緒,繼續對景沅溫柔以待。
景沅默默瞅著紀晏,這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
兩天後,行車記錄器裡的視頻成功打開。果然,在發生車禍一小時後,鏡頭捕捉到一個穿著雨靴的男人。
雨靴裡,彆著一把尖銳的刺刀。
令景沅慶幸的是,凶手可能覺得附近不會有人,掉以輕心了。經過馬路時,還好奇地朝車禍發生地望了一眼。
那個年代,一般隻有大巴車或者公交車才配有行車記錄儀,誰能想到這輛摔得稀巴爛的桑塔納車上,一前一後配有兩個行車記錄儀呢?
紀晏派人將證據完整保留,心中掛念的事,也終於少了一樁。
晚上,他告訴景沅,下周寧氏周年慶,邀請了他參加,如果景沅想去玩兒,可以一同前往。
景沅很奇怪,按照紀晏的性格,絕對不會在這節骨眼參加寧氏的年會。估計紀晏有自己的計劃。
於是,他痛快答應。
這一周內,紀晏明顯更忙了。景沅開始還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兩人幸福的小日子即將開始,現在看明顯是他想多了。
幾乎每天淩晨,院子裡才會響起汽車引擎聲。這個時間,景沅睡得迷迷糊糊,想起來和紀晏打聲招呼,都毫無力氣。
陳天隨著紀晏也忙忙叨叨,一天看不見人影,景沅除了去雲水澗就是去縵合,自己無聊的很。
終於,到了寧氏周年慶這天。
還沒到下午,紀晏提前回家,並帶給景沅一套為他量身定做的西裝。
景沅發現,這件深V領西裝做得很精致,領口處的提花刺繡工藝精湛,仔細看的話,他跟紀晏西裝上的提花刺繡方向相反,應該是特彆定製的情侶款。
這是他第一次穿純黑西裝。
穿上西裝的他明顯比紀晏小幾個size,跟在紀晏身邊更襯得身材纖瘦。
“我們穿的是情侶裝嗎?”
“嗯。”
景沅稀罕地摸了胸針,又戳了戳紀晏的:“感覺好像你的鑽石比較多。”
兩人的純黑色西裝設計簡約,為了更顯貴氣和優雅,設計師特彆為他們搭配兩款象征愛情和幸福的鈴蘭花胸針。
紀晏笑了下:“我的胸針比你的大。”
景沅嘟囔:“為什麼啊?”
一旁的陳天道:“按照比例來的。”
景沅很不滿意這個答案,上車後仍然眼巴巴瞅著紀晏的胸針,像隻眼饞的小貓。
紀晏低頭,輕輕摘下:“我們交換。”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景沅突然矜持起來,“我就是喜歡大鑽石,不是想交換。”
陳天轉頭看向他們。
紀晏沒聽景沅的解釋,幫景沅摘下胸針,換成自己的那枚。
景沅壓著唇角,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高興:“不用換,太麻煩了。”
陳天故意逗景沅:“紀總,景少爺都說不用換了,他戴著有點大。”
景沅一聽,連忙捂住好不容易得來的胸針,嘟嘟囔囔:“大嗎?沒覺得啊。”
紀晏給陳天一個警告的眼神,將景沅的胸針彆在自己胸前:“好看嗎?”
景沅:“好看!”
陳天剛剛被“訓”,不敢露出多餘的表情,隻能灰溜溜轉回身,繼續監督司機開車。
這時,紀晏的手機屏幕亮起。
[紀總,已經準備好了。]
[等我通知後,再行動。]
當黑色轎車停在寧氏門前時,景沅注意到很多記者。
“紀晏,今天不是寧氏年會嗎?為什麼會有記者?”
紀晏:“可能是寧曌安排了專訪。”
景沅笑了下:“我還以為是采訪我們的。”
紀晏側目:“你想被采訪嗎?”
景沅:“想啊。這樣我就可以趁機宣傳雲水澗,賺錢了。”
紀晏默默勾唇,實在不太理解景沅為何對錢這麼沒有安全感。
當然,也可能純粹是愛錢,吞金獸不是白叫的。
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整理袖口,隨後邁出汽車,朝記者們望去。
僅僅過了兩秒,在門口聚集的記者發現紀晏後,迅速蜂擁而至,將這輛黑色的邁巴赫僅僅圍住。
“紀總,今天您也來參加寧氏的年會嗎?”
“紀總,聽說紀氏正在籌備漂浮酒店的事,您能說一說項目未來的暢想嗎?”
“紀總,商貿大廈預計幾年後可以完工?您是否有在麗水園開發商品房的打算?”
景沅縮在角落,望著外面記者們熱情的模樣,喃喃道:“紀晏這麼有名嗎?”
陳天陰陽怪氣:“當然,我們紀總從不接受雜誌采訪,出任董事長後也很神秘。”
景沅吐槽:“叔叔。”
陳天:“嗯?”
景沅:“您好驕傲啊。”
陳天:“……”景沅是會陰陽怪氣的。
車外,紀晏難得沒有讓保鏢替他回絕記者們,站在車前平靜地盯著寧氏大樓的logo。
“關於大家的問題,未來我會接受專訪,將這些問題一一解答。今天年會的主角是寧總,希望大家不要喧賓奪主。我跟我的未婚夫,隻是來送祝福。”
“啊?未婚夫?”
“紀總,您要結婚了?”
“紀總,什麼時候辦喜事啊?”
紀晏目光移向邁巴赫內:“我有未婚夫已經很久了,請大家讓一讓,他身體不好,我擔心他被擠到。”
紀晏的話很奏效,記者們立刻將通道讓出來,無數的高清攝影機對準後門。
景沅坐在裡面,緊張地問陳天:“我該怎麼辦?”
陳天:“下去跟記者們打聲招呼。您不是想接受采訪嗎?”
景沅趕緊低頭,學著紀晏剛剛的樣子整理西裝,不等他整理完,紀晏繞後打開車門,遞給他一隻手臂。
“沅沅,我們走。”
景沅將雲水澗的名片掏出來,斂著微潤的眼睛,扣住紀晏的手腕,像個矜貴的小王子一般,慢吞吞下車。
“大家好,我是中山路北102號雲水澗的老板,我叫景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