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間, 儘是紀晏灼熱的氣息。
景沅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走,坐在紀晏懷裡,毫無掙紮之力。
紀晏還在輕輕咬著他的唇, 兩張面具一黑一白, 昏暗交雜的夜店燈光下,魔鬼周圍的黑暗仿佛將天使完全侵蝕,即將融為一體。
面具互相碰撞摩擦, 發出微小的聲音。
紀晏的吻纏綿且漫長, 直到察覺到景沅快不能呼吸, 才輕輕抬起唇。
呼吸到清新的空氣, 景沅大口大口喘著, 手掌落在胸口前,心臟不受控製地跳動。
身邊被淡淡的琥珀香環繞, 他差點沉浸在其中,完全忘了兩人還在
他撩起濕潤的眼眸, 帶著點羞赧, 又帶著些興師問罪, 狠狠瞪著紀晏。
紀晏居然吻他了?
就這麼大庭廣眾,堂而皇之?
他以後想去打探點寧曌的消息都會束手束腳, 萬一他跟紀晏的關係穿到寧曌耳朵裡,估計他再也沒辦法去偷聽了。
李墨的操控台就在紀晏對面,剛剛的一幕他自然也看到。
幾位認識景沅的同事互相擠眉弄眼,雖然都聽說這位紀先生對待景沅不薄, 初次見面就要資助景沅,但風言風語也沒得到認證。今晚這件事,這麼多人都看見,恐怕能錘了。
“哎喲, 玫瑰的運氣真好啊。居然被紀總看上了。”
“001的這個男的是誰?聽說他是老板的朋友。”
“他你不認識?商貿國際大廈知道嗎?聯合附近開發的商貿悅府樓盤,全是他的。”
“我去,看著還挺年輕的,估計撐死了三十歲。玫瑰前途無量啊。”
“這麼年輕,也不知道有沒有家室。”
李墨沉著眸,沒有參與到幾人的談話中。雖然他早就料到紀晏對景沅有意思,但在這麼多雙眼睛下,紀晏的主動還是讓他意外。
景沅仍然坐在紀晏懷裡,氣呼呼地瞅著他。
正當他琢磨著怎麼跟紀晏攤牌時,忽然一記強大的力道將他拎起。緊接著,景沅一個踉蹌,被甩到一邊,紀晏那邊傳來悶哼。
“紀晏,我弟弟在家裡滿心期待地等著你,你怎麼能在外面做這種事?”
景白微怒目而視,掄了紀晏一拳。
面具和眼鏡瞬間掉落在地上。
這猝不及防的一拳讓在場的人全部愣住。
包括看熱鬨的服務生。
時間仿佛凝固,紀晏垂著眸,漫不經心地抬起頭,有神的淺褐色眸子逐漸騰起一絲陰鷙。
他緩緩將腕表摘下,挽起西裝袖口。
淡淡的血腥味兒在空氣中彌漫。
紀晏的嘴角破了一些,雖然沒流血,但在大廳廣眾之下的狼狽,卻足夠讓他跟景白微結下梁子。
被甩開的景沅明顯被嚇到,撞上隔壁的茶幾,吃痛地皺著眼睛。
與此同時,001卡座周圍迅速跑來幾名一米九幾的黑衣保鏢。
李墨見勢頭不妙,趕緊讓服務生將謝凜喊來。紀晏是謝凜的朋友,今晚的形式恐怕要打起來。
“景白微,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紀晏慢條斯理地將頭發整理好,突然笑了下,眉宇間儘是冷冽的戾氣。
景沅頭一次見到紀晏這麼生氣。
捂著被磕到的腿,他慢慢挪過去。
景白微盯著紀晏身後的保鏢,心裡已經開始懊悔自己的衝動。雖然說紀晏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在外面有一兩個情人早就屢見不鮮,但剛剛他的火氣一上頭,還是無法忍受紀晏對景沅的背叛。
倘若景沅和紀晏感情不和,是表面恩愛也就算了。但那天,他親眼看見景沅眼睛裡對紀晏的愛意。
他的弟弟很愛紀晏。
紀晏這麼虛偽,他一定要讓景沅知道。
眼瞧著,場面愈發劍拔弩張。
景沅衝上前蹲在紀晏腿前:“低頭,讓我看看你的嘴。”
紀晏壓著眼睛裡的陰鷙和怒火,卻仍然順從地低頭,便於景沅檢查。
景沅捧著紀晏的臉,小心翼翼地察看:“怎麼破皮了?疼不疼?”
望著面具後那雙擔憂的眼睛,紀晏壓著的火氣,瞬間少了幾分。
“疼。”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紀晏皮膚一直不錯,又隨了父母偏白,雖然隻傷了一小塊,看著卻觸目驚心。
景沅雖然知道這是烏龍,卻還是非常心疼。
“走,後面有醫藥箱,我幫你消毒。”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景白微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面前的人確實是景沅沒錯。
隻是不清楚,景沅為什麼穿著服務生的服裝?
紀晏起身,冷冷睨景白微一眼,景白微張了張嘴:“紀晏…這是景沅嗎?”
景沅點頭:“你跟我們一起去包廂,我再跟你解釋。”
景白微依然有些無措,尤其是盯著紀晏破掉的嘴角,內心更加忐忑。
景沅拉著紀晏,讓雲疏幫忙單開一間包廂,並叮囑他越少人知道越好。
雲疏皺著眉,嚴肅點頭,跑向安靜的後院。
貴賓室裡。
紀晏坐在沙發上輕輕閉眼,任景沅擺弄他的臉。
景沅找來藥箱,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用碘伏一下一下幫紀晏消毒。
景白微站在一側,表情稍加拘束。
“破皮的地方不多,讓我瞅瞅你的嘴裡有沒有破。如果沒有及時處理,明天該腫了。”
景沅像哄小孩一樣:“晏晏,啊~”
這幼稚的口吻讓幾位身高馬大的保鏢略帶尷尬,紛紛轉身,默契地背對著兩人。
被景沅這麼安撫,紀晏不怎麼美妙的心情好了些,配合地張嘴,景沅趁機打開手機手電筒,一寸不放地察看紀晏嘴裡的傷勢。
“幸好沒腫沒破。”景沅抬頭望向景白微,“大哥,你手受傷了嗎?”
他知道,景白微跟紀晏動手是為了他。不知者無罪,景白微哪裡能想到坐在紀晏懷裡的是他呢?儘管鬨了烏龍,他這個便宜大哥護著弟弟的心是好的,居然敢為他得罪紀晏。
景白微有些意外,左手搭在右手腕上:“沒受傷。”
景沅點點頭,終於將面具摘下去。
景白微頓了頓:“沅沅,你怎麼打扮成這樣?”
景沅不想告訴景白微自己的計劃,扯了扯唇角:“我們倆玩cosplay呢。”
景白微一瞬尷尬,更加懊悔自己剛剛的衝動。他走到紀晏身邊,朝他頷首:“抱歉,紀總,是我剛剛莽撞,以為你在外面養情人。”
紀晏淡淡睨了景白微一眼,沒予理會。
景沅見狀,朝景白微招招手:“大哥,你先走吧,我跟紀晏還有事情要談。”
景白微再次朝紀晏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保鏢們見紀晏周圍沒了危險因素,識相離開,將獨處的機會留給兩人。
“紀晏,我之所以在縵合打工是因為——”說到一半景沅發現,紀晏好像在生悶氣,垂著眸完全不看他。
“你是不是生氣了,”他湊過去,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側著頭打量著對方。
紀晏沉默著,用手指了下唇邊:“疼。”
景沅立刻上前,再次捧起紀晏的臉幫他檢查。
直到這時,抬著頭的紀晏終於肯跟景沅對視。
景沅眉宇間升起幾分心疼:“紀晏,疼是正常的,過幾天就不疼了。”
“我幫你吹吹吧。”
他籲著嘴,輕輕吹著氣。
紀晏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還疼。”
景沅像小魚一般的嘴型頓住。
繼而皺眉,左思右想也沒辦法再幫紀晏減輕疼痛。
他不禁好奇,紀晏身體素質這麼強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因破皮這種小事嚷嚷疼。
他這麼嬌氣,都不做這種事。
“有時間我去揍景白微,幫你出氣。”
景沅兩隻手落在紀晏的耳朵上,笑著揉了揉。
紀晏依然看著他,一雙眼睛深邃而平靜。
他抬起手指,點了點唇邊受傷的地方,雖然沒說話,但具體是什麼意思,非常明顯。
景沅臉一熱,再度想起剛剛那個吻。
他故意裝作不懂:“晏晏寶貝,我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紀晏微微揚眉,繼續拿捏起剛才的姿態,平視前方,不去理會景沅。
景沅沒慣他臭毛病,繼續說:“我之留在縵合工作,是為了跟蹤寧曌。”
這番話,景沅自認有藝術加工的成分。
雖然他最開始來縵合,不是為了紀晏,但後面辭職後選擇繼續留下,確實是為了紀晏。
紀晏明顯始料未及,眼神微微波動。
在這之前,關於景沅留在縵合的原因,他有過很多種猜測。但唯獨沒想過,景沅是為了他。
“我發現寧曌在這裡有自己的包廂,定期會過來,跟朋友過來聚會…”
把兩次偶遇的事情詳細講完,景沅嘟囔:“我擔心寧曌害你,才特意去求經理,每次在寧曌來吃飯時裝作服務生溜進去。”
紀晏轉頭看他:“所以上次我們在後花園碰見,是你剛剛從寧曌的飯局上出來?”
“對!”說起這件事,景沅就心塞。
本來他能跟紀晏美美地吃一頓高級料理,為了打探消息,苦哈哈地累了一晚上。到頭來偷吃一些客人剩下的荔枝都要被紀晏抓包。
他越說越委屈,哭訴道:“你早就知道玫瑰是我,故意這麼捉弄我對不對。”
紀晏神色變緩,輕輕牽起景沅的手:“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是為了我。”
“不是為了你還能為誰?”景沅雙手抱臂,傲嬌地抿著唇:“為了你,我操碎了心。沒有我,X先生跟寧曌關係密切,你能知道?”
“對。”紀晏順著他道,“沅沅立了大功。”
景沅鼻腔內逸出一絲輕哼:“你知道就好。”
“沅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紀晏忽然說道。
景沅挑眉:“嗯?”
紀晏:“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寧曌的事,決定跟蹤他的?”
景沅想了想:“過年前半個月吧。”
“所以就是去芬蘭前?”
“嗯,怎麼了?”
紀晏緩緩勾唇:“原來去芬蘭前,沅沅就這麼愛我了。”
“我、我…”景沅語塞,“我本來就一直愛你啊,你不知道嗎?”
那雙一貫平靜的眼眸驟然間染上一抹難以言說的愉悅和感動。紀晏湊上前,手掌溫柔地扶著景沅的頭:“沅沅,我知道,你一直愛我。”
兩個人之間的啞謎,隻有彼此之間清楚。
紀晏在意的“愛上”,恐怕比那晚的雪夜定情更加早一些。
隻不過,景沅沒有發覺罷了。
房間裡忽然陷入安靜,很久很久。
景沅的頭發被紀晏輕輕揉著,感受著那溫熱的手掌。
他能察覺到,紀晏血液裡藏著的興奮。
就好像那晚討吻的紀晏一樣。
“沅沅。”紀晏率先打破了房間裡寧靜,攏著景沅腦袋的手掌將對方輕輕往自己身邊一送,“嘴疼,好想好想讓你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