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談話像是戛然而止。
景沅蜷著手指, 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
“紀晏,我這邊信號不太好,忙完給你回消息。”
景沅借口掛斷電話,心臟怦怦亂跳。
這次完蛋了, 撒謊實錘親自送到紀晏手上。
當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後廚時, 雲疏關心地問:“景沅, 你怎麼了?”
景沅將濕答答的手套整齊放回, 垂著濃密的眼睫, 明顯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我有事,得先回家了。”
雲疏點點頭:“那你注意安全。”
走出縵合,景沅裹緊羽絨服,慢吞吞走在路邊。這時,他發現一輛眼熟的白色勞斯萊斯停靠在路邊, 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轎車裡沒有人, 顯然在縵合裡。
景沅坐上出租車, 讓師傅前往最近的國貿商城。
今天這種情況, 隻有一個解決辦法了。
…
景沅剛一進雲水澗大門,大廳經理便匆匆湊過來,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您可來了。”
景沅剛剛和經理通過電話, 知道紀晏沒有走, 於是問:“他人呢?”
經理悄悄彙報:“紀先生得知您不在這裡後,臉色很差, 和助理在「知君殿」喝茶。”
景沅緩緩舒口氣:“行,我去找他。”
雲水澗的裝修風格均參考唐宋而建,景沅越過幾處室內的蓮花池,來到「知君殿」門口。
幾秒鐘,移動木門被緩緩推開。
景沅將腦袋探進去, 與坐在榻榻米正中央的紀晏對視。
“晏晏,我回來了。”
景沅慢吞吞脫鞋,坐在紀晏對面笑著。
陳天正在一側幫紀晏倒茶,抬眼看著景沅凍得通紅的臉頰,笑了笑:“景少爺,您忙完了?”
景沅:“對。”
陳天遞給他一杯熱茶:“您身體還沒調養好,儘量彆亂跑,免得讓紀先生擔心。”
景沅乖順地點點頭,望向紀晏時帶著點小心虛,低著頭搓了搓凍紅的手。
從他進來後,紀晏一直沒表態,端著茶眼神平淡,沒任何多餘的情緒。
這次輪到景沅心裡沒有底。
“晏晏。”他主動喚了句紀晏,認錯態度良好:“我不應該騙你,是我不好。”
正在品茶的紀晏望著他忽然笑了聲。
“寶貝,我沒怪你,彆緊張。”
景沅依然警惕,從口袋裡費力取出一枚深藍色的盒子,雙手遞給紀晏。
“晏晏,我也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之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紀晏將茶杯放下,打開盒子,發現是一枚男款剃須刀。
景沅抬起雙手:“surprise!”
紀晏不動聲色地勾起唇:“所以剛剛,沅沅在幫我挑新年禮物?”
景沅眼神真摯:“對!”
一堆奢侈品牌店中,就這款剃須刀最便宜。但還是花了他四千大洋,心疼死他了。
紀晏:“謝謝,我很喜歡。”
景沅放鬆地趴在茶桌上,托著腮:“你喜歡就好。”
“喝點茶,去寒。”
“謝謝寶貝晏晏。”
景沅站起身,從上到下解開羽絨服的拉鏈,動作稍顯笨拙。
正在煮茶的陳天看到如此和諧恩愛的一幕,開始懷疑人生。
不會吧?景沅說在挑禮物紀晏就信?
挑禮物需要這麼多天嗎?
景沅已經連續好幾天早出晚歸了。
景沅皮膚白,雙手稍微被凍紅,看著很明顯。紀晏讓陳天去外面借捂手的東西,將室內的空調溫度調高,靜靜地盯著景沅。
“出去挑禮物,手怎麼凍這麼紅?商場的暖氣開得不足嗎?”
“不好打車,走了一段路。”景沅的手其實是在幫雲疏洗碗時凍的,但他肯定不能直說。
紀晏抬手推了下眼鏡,朝旁邊的座位拍了拍,“過來坐,我幫你捂手。”
景沅:“不用,陳天馬上就借到暖手寶,還是不把涼氣過給你了。”
紀晏沒再堅持,笑了下:“好吧。”
過一會兒,陳天回來。景沅抱著暖寶寶,跟紀晏在雲水澗吃了些點心。
準備回家時已經九點,不算太晚。
景沅光吃點心不太滿足,和紀晏回家的途中看到一處大排檔。
街道旁的煙火氣很足,景沅扒著車窗,打開一條縫隙,一絲香噴噴的燒烤味瞬間鑽進車內。
他回頭看了眼紀晏,想要停下來吃夜宵的請求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他猜,紀晏一定嫌大排檔的衛生不夠乾淨,勸他回家吃。
雖然有顧慮,但饞蟲打敗了理性。
“紀晏,我想嘗嘗燒烤。”景沅軟聲懇求。
紀晏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大排檔騰起的白煙緩緩消散在空中。簡易的棚下,亮著暖黃色的明燈,熱熱鬨鬨的人正坐著喝酒聊天。
他猶豫一下:“外面食物不健康,你身體不好,還是要少吃。”
景沅反問:“所以可以少吃一點對嗎?”
紀晏怔了一下,副駕駛的陳天回頭:“景少爺,如果您餓了,咱們可以回家燒烤。”
“這麼晚了,廚師都下班了。”
景沅失落地嘟囔著,又依依不舍看了眼大排檔。“好吧,我們回家。”
“陳天,給他買一些。”紀晏忽然說道,“適量,彆買太多。”
陳天很驚訝:“好。”
景沅驚喜地笑著:“我跟叔叔一起去買吧,他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紀晏:“嗯。”
得到允許,景沅迫不及待推開車門,朝著大排檔走去。
後下車的陳天看了紀晏一眼:“您需要嗎?”
紀晏:“不用。”
待兩人都走後,紀晏將車燈打開,專注地望著車窗外面,陳天和景沅的背影。
“小劉。”
司機:“紀總,您說。”
紀晏:“從明天起,派人跟著景沅。”
司機:“收到。”
半小時後,景沅和陳天將吃的買回。
大排檔的食物種類很豐富,景沅又是個嘴饞的,陳天大概買了十五六種,什麼烤魷魚炸串臭豆腐鐵板牛柳鍋包肉一應俱全。
景沅抱著熱乎乎的夜宵,笑得格外明朗,透過昏暗的車窗,紀晏都能看到他的滿足。
聞著濃鬱的調料味兒,紀晏低頭,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陳天跟小劉道:“將淨化係統打開吧。”
聽到陳天這麼說,景沅抱著的夜宵沒敢打開,把紙袋往懷裡揣了揣,準備回家再吃。
商務車裡面很寬敞,吧台餐桌冰箱一應俱全。紀晏按了下按鈕,一面黑色桌子緩緩騰起。
景沅抱著夜宵乖巧說道:“我先不吃,回家再說吧。”
紀晏:“回家不會涼嗎?”
景沅摟緊:“我抱著,應該沒問題。”
夜宵最外層的紙袋很乾淨,不會滲油,景沅沒嫌棄,放心地摟著。
紀晏猶豫片刻:“你肚子不餓嗎?開了空氣循環係統,車裡不會有味道。”
景沅低頭瞧了眼四周昂貴的內飾,擔心將車弄臟紀晏讓他賠錢,撥浪鼓似的搖頭。
陳天看出景沅的顧慮,勸他:“車臟了可以洗,您餓了就先吃。”
景沅開始動搖:“洗車貴不?”
陳天:“不貴。”
聽到這句話,景沅才開始放心大膽地將包裝打開。
車裡面的暖氣給得很足,縵合到家裡距離不過是30分鐘車程,景沅隻打開鍋包肉的包裝盒,用筷子夾了一塊送進嘴巴。
這是他第一次吃鍋包肉,味道酸酸甜甜,很適合肚子餓的時候。
“紀晏,你嘗一口不?”
景沅禮貌性讓一下。
筷子都沾上他的口水了,紀晏肯定不要。
“可以。”紀晏看向他。
景沅明顯一怔,瞬間暴露了他的初衷。嘴唇動了動,他用笑掩飾尷尬:“行,我幫你換一雙筷子。”
“用這個就可以。”紀晏低頭靠近景沅。
握著筷子,景沅驚訝地抿了抿唇。筷子被他碰過了,紀晏再用豈不是等於吃了他的口水?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忘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將鍋包肉喂到紀晏嘴邊。
“味道如何?”
紀晏:“還不錯。”
景沅敷衍地笑了笑,低頭自己準備吃時,才意識到剛剛紀晏的嘴唇也碰到了筷子。
他嚴肅地凝視著鍋包肉,糾結還要不要繼續吃。如果他開始用手拿鍋包肉,紀晏會不會覺得自己嫌棄他?
他們倆都訂婚了,用一副筷子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
景沅糾結的表情全部被紀晏儘收眼底。
他笑道:“寶寶,怎麼不吃了?”
景沅尬笑:“不太餓了。”
紀晏調侃:“不會是嫌棄我用了你的筷子吧。”
“怎麼會呢?”景沅開始表忠心,“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不會嫌棄的。”
紀晏:“不用勉強,尊重個人衛生習慣。”
景沅賊兮兮看紀晏一眼,確認對方是否真心,隨後也沒扭捏,拿著筷子就炫起鍋包肉。
俗話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紀晏眼底閃過一絲意外,瞧著景沅吃得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垂眸道了句:“慢點吃。”
景沅捧著鍋包肉,乖巧應道:“好。”
“保溫箱裡有豆奶,你要不要喝。”
“嗯嗯。”
紀晏單手打開瓶蓋,遞給景沅:“不算太燙。”
景沅雙手托著餐盒,逗紀晏:“喂喂可以嗎?”
紀晏盯著他,緩緩勾唇。
“當然可以。”
豆奶插上吸管,紀晏遞到景沅唇邊。
景沅壯著膽:“真乖。”
紀晏挑眉:“喝你的。”
一旁的陳天緊緊皺眉。
這到底是不是演的?
…
還有一天,就要到除夕。寧家老爺子生日,邀請家族的親戚們過去小聚。
寧家老爺子,是寧謹的爺爺,和紀晏外公有很深的交情,所以才讓自家小兒子,娶了紀晏的小姨,生下寧謹。
上午,景沅和紀晏到達寧家。
與紀家不同,寧家是書香世家,雖然小輩們也做生意,但家裡的長輩都是有學識的文化人。
不過寧謹的父親是個例外。他沒有像哥哥姐姐一樣在文壇工作,轉身投向商海,近幾年公司財力越來越雄厚,能與紀氏比肩。
去往寧家的路程短,景沅沒坐輪椅,正好有機會與紀晏在寧家的園林中四處走走。
紀晏戴了條白色的圍巾,搭配長款黑色大衣,不苟言笑時很像斯文憂鬱的貴公子。
景沅其實還挺吃紀晏的顏的。
途徑錦鯉池,景沅戴上厚厚的手套,扒著圍欄向裡面張望。
他很好奇,凍冰的池水裡,難養的錦鯉是在湖底休息呢還是被養在屋裡呢?
他看不清湖底,向前邁了一步,忽然被紀晏扶住肩膀。
“彆掉下去。”
景沅笑嘻嘻道:“都是冰,掉也是掉在冰面上。”
紀晏望著景沅日漸紅潤的嘴唇,垂眸一笑:“掉在冰上,某人估計一個月爬不起來。”
景沅微微一笑:“也對。”
“紀晏,小沅,你們來了。”寧謹身邊跟著幾位西裝革履的男士,正好從湖畔經過。
景沅揮手:“寧表哥。”
紀晏朝寧謹輕輕點頭,當作打招呼。
對於紀晏的態度,寧謹早已習以為常。他溫柔地看著景沅:“小沅是不是胖了?”
景沅隨手戳了戳臉頰:“對。”
寧謹笑了:“聽說你開了家茶行,有時間我去捧場。”
景沅:“沒問題,給你免單。”
寧謹還有自己的事,抬起腕表低頭看了一眼:“我先走了,晚點招待你們。有需要給我打電話。”
“你去忙吧,表哥。”景沅乖乖揮手。
寧謹最後看了眼紀晏,點頭離開。
回過頭的景沅本想繼續看錦鯉,發現紀晏比剛剛沉默一些。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紀晏,你是不是不喜歡寧表哥?”
紀晏聲音平靜:“嗯。”
景沅沒料到紀晏回答得這麼痛快,糾結很久還是打聽了一下:“可以說說,為什麼嗎?”
這個問題,對於紀晏來說不太好回答。因為他討厭寧謹一家的理由很可笑。
隻是直覺而已。
寧謹的父親寧曌雖然在所有人口中都是一位德高望重,有信譽仁義的商人,但他卻莫名抵觸。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便覺得寧曌虛偽。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因為父母和寧曌的關係非常好。
“直覺。”紀晏朝景沅看過去。
今天,他戴的是一副無邊框的眼鏡。冷峻深邃的眉眼完全顯露,微小的情緒更加清晰。
景沅眉頭緊鎖:“嗯,那確實會不喜歡,不怪你。”
紀晏從未奢望過有人會真心認同他的“直覺”,以為景沅隻是在借機討巧賣乖,於是笑道:“你不是很喜歡寧謹?”
景沅驚訝地看紀晏一眼:“我沒有喜歡寧謹。我隻是覺得,他很溫柔。”
紀晏神色微妙:“我不溫柔嗎?”
“你——”
景沅討好地比了一個小愛心:“你更溫柔。”
紀晏自然是不相信景沅的話,看向遠處的涼亭:“所以,我很少跟寧氏合作。”
景沅始終覺得,直覺是一種很玄學的東西。“書上說,你初次碰面不喜歡的人,一定不要試著去接觸。因為他身上肯定有哪些東西,讓你感到不舒服或者有抵觸情緒。所以,我很理解你。”
紀晏默默斟酌這句話,走了神。
“那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感覺。”
景沅明亮的眼睛閃著:“好帥一男的。”
紀晏若有所思朝景沅道:“還有嗎?”
景沅:“沒了。”
紀晏雖然不信,心情卻還是好了很多。
他確實比較好奇景沅對他的印象和看法。當初他看日記時,景沅沒有寫。
“走吧,要吃飯了。”
“好。”
…
寧家的午宴規格非常講究,所有菜品均經過精雕細琢,再配上好聽的名字和古董碗碟,把吃飯當成一種極致的享受。
景沅的目標就是淦飯,再漂亮昂貴的碗筷也不在他的關注內。碗碟裡的乳鴿味道嫩而不膩,他差點吃哭,磨磨唧唧懇求紀晏讓家裡的廚師也做一做這道菜。
紀晏見他吃得香,心情不錯,放棄了虛偽無用的應酬,專心和景沅吃飯。
吃東西的景沅很像一隻小倉鼠,尤其是嚼菜葉時,一點點將菜卷進嘴裡,悄悄地不敢發出動靜,眨眼的工夫卻又吃得非常多。
紀晏甚至覺得看景沅吃飯比和彆人聊天有意思多了。
“小晏,最近公司怎麼樣?”寧老和藹地看著他,“感覺你都累瘦了。”
紀晏聲音平靜:“謝謝您的關心,一切都好。”
寧老認得景沅,也知道寧謹暗戀景沅的事情,見紀晏和景沅關係融洽,感到很欣慰。倘若紀晏對景沅不好,寧謹也會傷心。
吃完飯,紀晏被寧曌親自邀請,過去聊一聊麗水園區的事情。
景沅自己無聊,乾脆去外面繼續看錦鯉。
安靜的書房內,寧謹也在場。除了紀晏,還有幾位寧家的親戚。
寧曌聽說一個月前紀晏收購麗水園區有些驚訝,這才將他邀請過來。
“小晏,麗水園區位置偏僻,你為什麼要將商貿大廈蓋在那裡?叔叔聽說商貿大廈的原定地址附近要修建貿易特區,你這樣豈不是賠掉一大筆錢?”
坐在沙發上,紀晏悠然一笑:“謝謝叔叔關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寧曌端著茶吹了吹:“不會是因為景家少爺吧?聽說你將他們家的工廠買下來,還給了他們許多商貿大廈的地產。”
其餘幾位親戚聽到這些信息,瞠目結舌。
寧謹則詫異地望著紀晏。
他不敢相信紀晏會為了景沅這麼做。
紀晏端起咖啡,眯了眯眸子:“寧叔叔,這就屬於我的私事了。如果您叫我過來,就是盤問我這些,我想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小晏,這怎麼會是盤問?”寧曌怕他誤會,將提前準備好的文件交給他,“這是商貿大廈原址附近修建貿易特區的文件,如果你願意聽叔叔的建議,趁著還沒大動工,將貿易大廈重新搬回來。”
紀晏眼沒抬,依然盯著咖啡:“不用,謝謝。”
寧曌尷尬一笑:“也好,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為了緩解氣氛,寧謹將一份項目書交給紀晏:“這是我負責的集團新項目,你感興趣可以加入。”
紀晏抬手推了推眼鏡:“嗯。”
雖然答應,但並沒有拿。
寧謹懸在空中的手緩緩落下:“爸,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寧曌目光慈愛:“好,彆太累了。”
…
另一邊,景沅正在涼亭看錦鯉。寧家的宅子很符合他的審美,如果他未來有錢了,也要修建這樣一座園林。
這個時間,往常他正在睡午覺。生物鐘作祟,景沅越來越困,抑製不住地張著哈欠。
就當他托著腮抬起頭時,他瞥見湖畔另一側,一個佝僂著背影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在鑿冰,估計是增加湖水的氧氣。
景沅輕輕起身,好奇地觀察男人。
面前的人年歲有些大了,看衣著像是園丁或者花匠,渾身臟兮兮的。
男人乾得很賣力,不一會兒冰就鑿穿一個洞,沉在湖底的錦鯉迅速聚集過來。
景沅終於看見錦鯉,非常激動,津津有味地盯著湖面,打算拍張照片。
陽光這個時候很足,男人穿著羽絨服乾活不方便,索性將袖口往上擼了擼。
一個無意的舉動,卻讓景沅的心跳錯了一拍。
男人的右手臂上,紋著一條驚悚的蛇。
景沅不知為什麼,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心跳越來越急,快要不能呼吸。
他努力調整著呼吸頻率,卻在收回手機時,瞥見男人抬起的臉,
幾乎在一瞬間,他的頭劇烈疼痛起來。
男人的右側臉頰,有一道疤痕。
這面孔太熟悉了,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景沅捂著頭,痛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弓著腰蹲下,快要支撐不住。
真的好面熟,好面熟…
連帶著紋身,他一定見過。
豆大的汗珠沿著側臉輕輕滑落,他抓著涼亭的圍欄,呼吸粗重。
腦海裡閃過如同碎片一般的記憶。
有茂密的叢林,帶血的石頭,以及那道駭人的紋身。
景沅強撐著起身,下意識想要找紀晏尋求幫助,卻不想抬起頭時,發現對面的男人正在陰冷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