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晏的話仿佛耳光,抽得容輕臉痛。
這兩句話可謂是句句誅心。不光打了容輕的臉,也間接澄清兩人的關係。
在這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紀晏對容輕情有獨鐘。
當然,這謠言少不了容輕的手筆。
明家少爺見狀,悄悄離容輕遠了一些。
今天發生這種事,未來想必紀晏與容輕的關係不會太好。他聽父親說,紀氏拿到融資後會越來越強,將來寧城將完全是紀氏的大本營,還是不要與容輕混在一起為妙。
景沅沒想到紀晏會這麼說。他像隻小獸趴在紀宴的腰前,濕潤的眼睫輕輕抖動,神色中藏著深深的驚訝。
紀晏居然會這麼溫柔地說情話?
這真的是嗜血無情的反派設定嗎?
景沅咳嗽兩聲,嬌氣地將羽絨帽戴上,左思右想後肉麻地回複:“謝謝晏晏對我的愛堅定不移。”
紀晏低頭,注視著景沅刻意湧起的愛意,意味深長:“不客氣。”
這場面饒是經驗豐富的陳記風與謝凜都看呆了。二人目光你來我往,非常好奇紀晏對景沅的態度為何突然轉變。
謝凜悄悄道:“你說以景沅的作風,會不會喪心病狂到給紀晏下了蠱?”
陳記風低笑:“你倒不如說,紀晏殺人讓景沅看見了。”
謝凜若有所思:“還真有可能!”
小插曲很快過去,容輕已經沒有臉再在這裡逗留。身邊的兩個小跟班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與他劃清界限,他惡狠狠瞪兩人一眼,握緊拳頭快步離開。
沒了容輕,現場氣氛不再尷尬。
九人很快挑好CS對決需要的槍,戴好防護服,準備遊戲。
景沅自然不會穿防護服,像個小黏人精追著紀晏,坦然享受對方的穿衣服務。
在紀晏表完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近了一些,作為藍隊成員的景沅,直到遊戲開始前兩秒,還像隻小跟屁蟲待在紀晏身邊。
遊戲前半小時,兩隊需要分彆到達本隊的作戰堡壘。這路程大概需要步行一刻鐘。
景沅背著挑好的模擬槍,不急不忙地躲著崎嶇凹凸的山石,白淨的臉頰藏在迷彩帽下,臉更小了。
寧謹作為隊長,很照顧景沅的身體。他朝景沅說:“小沅,你不用跑,如果遇到敵人呼喚我的名字就可以。”
景沅比了一個“ok”的手勢,順便感激地道了聲謝。
一刻鐘的徒步對於景沅來說無疑是項挑戰。路才剛走一半,他那厚重的迷彩服幾乎被汗水浸濕,額頭彌漫起一層細密的虛汗。
他輕輕抖了抖濕潤的睫毛,呼吸逐漸粗重,隨之而來的是腳下的步子愈發沉重,背著的槍的力氣都快要消失。
為了撐一會兒,景沅從口袋裡取出兩片參片含在嘴裡,蒼白的小臉這才好了些。
“寧謹!”
這時,對面走來謝凜帶的隊伍。
寧謹立刻提醒大家藏在最近的岩石後,準備好作戰。
景沅收到信號後,抱著槍小心翼翼蹲在岩石後,借著這個機會才算有喘口氣的時間。
他的位置很隱蔽,也很安全,而且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偷偷瞄著“敵軍”。
景沅隨手舉起一簇喇叭花,掩飾著自己,警惕張望。
對面的謝凜這時舉起手笑道:“我們是來跟你們結盟的。”
“結盟?”寧謹明顯不信,“怎麼結盟法?”
謝凜道:“遊戲規則說,如果我們先淘汰king,就能取得勝利。”
寧謹:“前提是哪隊先淘汰king,哪隊先取得勝利。”
“都一樣。”謝凜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將槍丟下:“如果我們聯合對付king,至少勝率會提高。到時候各憑本事,看看誰能最後擊殺king,拿到人頭。”
寧謹稍加沉思,轉頭詢問大家的意見。
這場局大家的賭注不小,輸掉比賽的人下場比較慘,需要在冬天的戶外脫掉衣服遊泳半小時。
陳記風與謝凜他們誰都不願意輸。聯合淘汰紀晏,他們贏的概率還會大一些。
於是,陳記風道:“我同意結盟。”
明少爺自然跟著組織走:“+1。”
謝凜:“ok,那麼大家先商討一下辦法。”
望著面前聚在一起的幾人,正舒服地趴在草地上休息的景沅:“???”
哈嘍?這裡還有人呢?
不用征求他的意見嗎?
好歹算計的對象是他的未婚夫吧?
這種略微陰險的招數真的好嗎?
景沅沒出聲,將腦袋枕在槍上,認真聽著大家的討論。
半小時後,大家終於討論完畢,開始實施計劃。
這裡距離隊伍的堡壘還有一段距離。景沅休息半小時,也算緩過勁兒來,繼續默默跟在隊伍最後。
幾人剛才的談話仿佛曆曆在目。
景沅抱著槍出神,覺得陳記風他們的計策也太狠了。
用一段簡潔的話來概括,就是生擒紀晏。
雖說是遊戲,但一想到紀晏會被所有人算計圍堵,景沅善良的小心臟有一點難受。
“小沅,想什麼呢?”寧謹特意停留幾秒,等待落在隊伍最後的景沅。“是身體不舒服嗎?需要我幫你背著物資嗎?”
景沅搖頭:“謝謝,我的身體還好。”
寧謹笑了:“那就好。”
陳記風此時說:“如果不舒服,可以提前退出遊戲。”
景沅眨了眨眼:“你是怕我拖後腿嗎?”
陳記風低笑:“我怕你叛變。”
這句話雖然是玩笑,卻也間接印證其他三人對景沅的懷疑與猜忌。
他是紀晏的未婚夫,保不齊他會把大家的秘密行動告訴紀晏。
景沅:“喔。”
陳記風看著他:“不過就算你說,紀晏也不一定會相信。”
景沅微微蹙額,想反駁卻又覺得對方說得有幾分道理。
萬一他的“告密”也是計劃之內呢?
景沅不禁看向陳記風,對方是紀晏的好友,肯定比他更了解紀晏。如果他去通風報信,紀晏真的未必會信。
於是,景沅不再糾結:“我才不跟他說。”
陳記風笑了:“那就好。”
明少爺這時插嘴:“咱們進入雨林時,你們有注意到旁邊的指示牌嗎?好像完成什麼任務,可以獲得外援。”
度假村是陳記風一手策劃的,他對這些事很清楚。
他解釋:“那任務很變態,不會有人完成。”
躍躍欲試的明少爺隻能打消念頭。
…
夕陽很快落下。兩隊的結盟讓雨林內暫時和諧,景沅坐在樹下的小石頭上嗑了很多堅果,嘴裡一直沒停過。
見他從物資包中取出保溫杯,明少爺羨慕地說:“早知道我也帶了,天氣太冷。”
景沅靈性地問他:“你要喝嗎?”
明少爺略帶羞赧:“不用…你的杯子裡,裝的是什麼呀?”
景沅:“補腎的湯。”
明少爺:“…哦,那你自己喝吧。”
景沅彎起眼,悠哉悠哉噓著瓶中熱氣。仿佛這裡不是雜草叢生的雨林,而是休閒娛樂的露營地。
當然,他不是吃獨食的人,痛快地將自己背包裡的堅果人參分給眾人。
唯獨被分了一捧人參的明少爺:“……”乾吃啊?
這時,不遠處的謝凜興奮跑回來,並且迫不及待地給大家打手勢。
幾人使了使眼色,立刻埋伏在二十米外的窪地邊沿,準備將紀晏團團圍住。
景沅的任務就是扮演雜草,而謝凜則負責假借結盟的名義將紀晏引過來。
寧謹擔心景沅跑得慢,跑過來蹲下:“小沅,我背你。”
景沅猶豫片刻,委婉拒絕。
二十多米,他還是能自己跑的。
過了很久,埋伏在窪地邊緣的景沅頂著喇叭花,聽到紀晏與謝凜交談的聲音。
他不敢動,視線緊緊盯著窪地,不敢想象紀晏待會兒會是什麼表情。
驚訝?又或者無語?
還是說會有失望和難過呢?
謝凜的聲音隨著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跟我們結盟後,我們先將記風他們引過來,最後再一網打儘。”
“嗯,可以。”
景沅偷偷睜開眼,察覺到紀晏離自己越來越近。待會兒謝凜咳嗽三聲後,他們會同時抬起槍,對準紀晏。
景沅雖然好吃懶做,吃鍋望盆,對於這種不那麼正大光明的招數還是比較抵觸的。
倘若這不是遊戲,而是現實。紀晏身邊最親近的人真的這麼算計他,紀晏不黑化才怪。
一時之間,景沅聖父心泛濫。
紀晏從小就沒有父母,成長為這樣偏執的人也很正常吧?不過他倒沒覺得紀晏偏執,有時候還挺溫柔的。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這種事情太巧合,他都懷疑自己找錯反派了。
“再往前走一些,我覺得那裡比較合適。”謝凜拍了拍紀晏的肩膀,“去窪地看看。”
紀晏很放鬆,完全沒有戒備,非常信任地與謝凜走到窪地,順利程度遠超眾人預期。
景沅發現,旁邊被石頭掩護的陳記風已經調整好槍口,對準紀晏。
而紀晏,正與謝凜談笑風生,手上的槍都被謝凜找借口拿走。
不知為何,景沅胸口突然悶悶的。
他真的很不讚同這種偷襲方法。
突然,景沅頂著喇叭花起身:“紀晏,快跑!”
紀晏淡淡抬眸,隨後睨向四周,周圍地勢高的地方陸續有人起身,拿著槍對準他。
景沅情急之中將自己的槍扔給紀晏,顫顫巍巍地擋在紀晏胸前:“偷襲算什麼本事?有本事1V1單挑。”
陳記風笑容溫和,悠悠地盯著兩人:“我就知道你可能告訴紀晏,但很可惜,你晚了一步。”
景沅瞥了眼紀晏平靜的眼神,發現對方並沒有他想象之中的失望與痛心。
完蛋!這估計是人家好朋友之間的套路,就他聖父心泛濫走心了!
亂世之中先殺聖父確實有點道理。
景沅直接躺平:來鯊我吧。
忽然間,他被紀晏冰涼的手輕輕拉住。
他抬頭,發現紀晏露出一抹令人膽寒的溫柔笑容。紀晏單手抬起他的槍,情緒平靜地注視著眾人。
“你們的計策太低劣了。”
驟然間,大家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陳記風向後望去,發現他們早就被一圈高大威猛的面具人死死圍住。
謝凜反應過來時,興師問罪:“你大爺的紀晏,你演我?”
紀晏笑了,扣動扳機:“不演你,怎麼將你們一網打儘?”
最後一個字說完,黃色液體彈精準地落在謝凜胸前心臟位置,紀晏眸子一暗,微微勾唇:“愣什麼,還不行動?”
幾秒鐘後,整個窪地進入戰鬥狀態。
遊戲刺激驚險,陳記風與謝凜他們樂在其中。就連運動細胞不發達的明少爺都一邊鬼叫一邊咧著與太陽肩並肩的嘴角享受遊戲。
一片鬼哭狼嚎中,景沅縮著小身板警惕地望著四周,生怕被彆人攻擊。
紀晏太可怕了。
果然是反派!
他甚至開始後怕。倘若自己沒站出來,回家後一定會被紀晏收拾。
這時,紀晏鬆開他,指尖勾著他胸前的感應服,輕輕幫他抻平。
“怎麼突然背叛組織了?”
景沅梗著脖子:“我崇尚光明正大的較量!”
紀晏低笑,疏冷的眉眼緩緩舒展。
“嗯?”
景沅補了句:“當然,還有我對你的愛情指引著我。”
紀晏表情變得微妙,手指順勢抬起,捏了捏景沅的下巴:“這樣。”
景沅點頭:“還怕你玻璃心,對大家失望。”
這句話,令紀晏沉默很久,平靜的表情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被朋友算計的滋味,不好受。”
景沅小聲嘟囔著,很怕被紀晏嘲笑聖父。
良久,紀晏重新牽起景沅,悠悠朝狼狽的大家望去:“我們先回去,明天泳池,不見不散。”
景沅跟著紀晏,賊兮兮地問:“我用冬泳嗎?”
紀晏挑眉:“讓你進水裡,還能活命?”
景沅努嘴:“但我們隊輸了呀。”
紀晏:“這個賭約隻在我們幾個朋友之間生效,跟你沒關係。”
景沅回頭悄眯眯看著大家,十分好心地表示:“這麼冷的天,讓他們冬泳,萬一生病了會顯得你不近人情。”
紀晏在這番話中,聽出幾分彆的意味。
“怎麼?你擔心他們?”
景沅提議:“不如一人收一千萬平安費算了。”
紀晏一怔,似笑非笑:“也行。”
景沅興奮道:“你答應了?”
紀晏微微揚眉:“就算拿到錢,也沒有你的份。”
景沅當即鼓起腮幫子。
…
當晚,回到房間的景沅累得夠嗆。如果不是今天屢屢趴在草地上,他甚至不想洗澡。
泡在浴缸中,景沅開始發愁。
床就一個。
難道今晚要跟紀晏同床共枕了?
當他蹙著憂愁的眸子踏出浴室時,才發現他想多了。紀晏幫他點好餐後,主去隔壁房間休息,將大床留給他。
吃完藥和飯,景沅抱著枕頭,很快跌入在床上。
他又想起紀晏今天站在窪地時那個笑。
自他穿過來後,紀晏雖然總是朝他微笑,但今天的笑跟以往好像不太一樣。
紀晏好像很開心。
估計太愛自己了吧。
想著想著,景沅靜靜睡去。
直到第二天太陽光落在臉上才醒來。
紀晏的房間就在隔壁,洗漱完的景沅迷迷糊糊推開門去找紀晏。
也不知道今天什麼安排。
他的肚子好餓。
敲了很久的門,也不見紀晏開門。景沅漫無目的地閒逛,忽然發現彆墅前側的花園裡,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陳天怎麼也來了?
景沅狗狗祟祟地繞路過去,想要給他們一個驚喜。他骨架纖細又瘦弱,被兩米高的綠植完全遮擋,腳步聲幾乎沒有。
他悄悄來到紀晏身後,靠近他們——
“今天聽陳總他們談起了昨晚的事,景少爺確實對您很好,如果是真心的,還挺感動。”
“是嗎?”紀晏神色淡淡。
“嗯,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中。”
紀晏手臂放鬆地搭在扶椅前,語氣帶著笑意:“看來以後我要裝得再愛他一些,讓他更加堅信我對他的感情是真的。”
景沅咧開的唇角悄悄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