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春喜 宋昭 10418 字 6個月前

“憑我運氣好啊。”

夏竹這句底氣十足的話令周嬈啞口無言,她臉色蒼白地扯了扯嘴角,認命般地低頭:“是,你命好。”

“如果我是你,我也能正大光明地跟許默走到一塊兒。可惜,我命不如你。”

夏竹懶得再聽周嬈抱怨,避開她走到盥洗台,手伸到水龍頭下,溫熱的水流衝刷在指腹,夏竹抬眼看向鏡子裡的人,無端的陌生、醜陋。

背後的周嬈見到這幕,攥緊手裡的愛馬仕,轉頭走出洗手間。

夏竹收回視線,垂眸擠了兩泵洗手液,搓著指尖,泡沫在指間穿梭,觸感黏膩冰冷。

擠滿泡沫的雙手重新放置在水龍頭下,溫水衝洗幾遍,手上的泡沫全都衝得一乾二淨。

夏竹扯了兩張擦手紙擦掉手上多餘的水分,將費掉的紙扔進垃圾桶,補了個口紅,提著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間。

轉角就見許默倚在牆面抽煙,大衣被他掛在臂彎,露出裡面的三件式,煙霧繚繞下,他整個人多了幾分散漫。

聽見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許默咬著煙頭,習慣性地瞥向發聲處,視線與夏竹對齊,許默下意識掐滅煙頭,站直身,嘴角扯出一抹輕笑:“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店故意布置的,走廊的燈光總會昏暗、黯淡,堪堪看清腳下的路就行,多餘的一點彆想,地面鋪設的紅地毯在燈光下都顯得有幾分暗沉。

許默恰好站在光影之間,燈光未曾照顧到他,隻留下一道修長的剪影,配上他那模糊不清的面孔,氛圍拉得格外曖昧。

夏竹仿佛墜入了王家衛的電影,恍惚陰鬱中帶著對愛的渴望,一腳踩入了執念漩渦,再也無法爬出來。

此刻,夏竹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莫名想起一句台詞——

「你知道為什麼刀得有鞘,因為刀的真意不在殺,在藏。」

突然想去看電影了。

夏竹眨眨眼,拎包走向許默,紅底黑皮的高跟鞋腳尖緊挨他的皮鞋尖,夏竹柔軟的手指觸碰到他溫熱的皮膚,她睜著濕漉漉的雙眸,蠱惑地問:“我們去看電影嗎?”

“好像咱倆還沒正式約會過。”

那一刹那,流光溢彩,仿佛能窺見她那顆赤誠心臟。

許默鬼使神差地點頭,視線順著她的動作落在搭在他手臂的雙手,笑意清淺道:“想看什麼?”

夏竹搖頭:“不知道,到影院再看吧。”

樓下就有一家電影院,兩人搭乘電梯下行,夏竹沒骨頭地倚靠在他身上,抓著他一顆衣袖把玩著。

許默時不時垂眼瞥她一眼,為她這不走尋常路的表現。

本以為洗手間的小插曲會這麼過去,沒曾想電梯運行到一樓,夏竹摟著許默的手臂走出電梯,迎面與周嬈撞上。

她挽著一個頭發花白,皺紋爬滿臉上的老紳士的手臂,臉上滿是甜膩膩的笑容。

看著格外礙眼。

碰見兩人,周嬈

先是一愣,後維持著笑容不變,隻是微微鬆開老紳士的手,面不改色地錯開兩人。

若不是洗手間的那幕還漂浮在腦海,夏竹都忍不住為周嬈的演技折服,誇她一句:好福氣啊。

跟四年前比,周嬈處事兒確實遊刃有餘多了。

夏竹下意識瞄向許默,想看看他的反應,結果他目不斜視,跟沒看見似的。

暗裡輕嘖一聲,夏竹笑眯眯地問:“你不驚訝?”

許默不明所以:“驚訝什麼?”

夏竹撇嘴:“前女友啊。”

許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沒什麼情緒道:“都是「前」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夏竹眨眼,忍不住為許默這番話豎大拇指:“你剛剛在走廊外沒碰到她?”

許默頓了半秒,實誠道:“碰見了。”

夏竹疑惑:“沒敘敘舊?”

許默睨向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夏竹,語氣輕飄飄問:“你想我怎麼敘舊?”

“她已經從華信主動請辭了。”

見形勢不大對,夏竹見好就收,撇嘴嘀咕:“……人剛說沒我命好,不然怎麼會輪到我。”

“你倆當初因為什麼冷戰啊?真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還是因為文姨不同意?”

許默眸色漸冷,他抬眸瞥向周嬈離開的方向,語調淡淡地吐出:“命這問題誰能解?”

“我跟她的問題在於我倆,跟其他人沒關係。她當初想要我娶她,我那時就沒想過結婚,自然不成。”

“至於門不當戶不對,我從來沒有因為家世看輕她,是她自己太過在意,總是說她配不上我。”

“自卑才是她最大的敵人。”

夏竹見許默坦蕩如砥地討論他跟周嬈之間的問題,也沒什麼疑惑了。

她眨眨眼,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挽緊許默的手,笑著說:“去看電影吧。”

至於那些肮臟的、不為人知的辛秘就算了吧,說出來也是玷汙人的耳朵。

夏竹不知道的是,許默早就知道了當年的實情。

所以周嬈找上門的那刻,他看著人,很淡很輕地反問:“你當初是真愛我嗎?”

“真愛我會跟許林攪在一起?還是說你覺得那出國名額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你跟許林上床的那天,有沒有想過那天是我的生日?”

“周嬈,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不代表我不知情。”

那天他們去了一家私人影院,許默不想人打擾,豪氣地包了一整間。

工作人員準備了紅酒、水果還有甜點,夏竹挑了一部老電影,躺在沙發上一邊看電影一邊吃甜點。

大屏幕上放著彆人的人生,鏡頭外的兩人時不時碰杯,跟著角色的命運跌宕起伏。

那部電影是王家衛的,名字叫《花樣年華》,梁朝偉、張曼玉主演,講述了一段極致曖昧的婚外情。

電影裡光怪陸離、欲語還休,兩個主人公矜持又曖

昧,感情克製到令人惋惜。

感情最濃時?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周慕雲也隻是問:“如果我有兩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結局顯而易見,遺憾落幕。

夏竹看得最認真時,眼角還流了兩滴淚,為這兩人克製的愛。

許默作為男性對這種細膩的情感,感知能力確實比不上女孩子,見夏竹看得眼眶通紅,許默伸手將人撈進懷裡,指背輕輕擦拭過她的眼角,為她擦過滾燙的眼淚。

下一秒,他俯身吻上她顫動的睫毛,聲音低低道:“我們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不要哭。”

夏竹的視線被擋住,隻能看見模糊的他。

明明光線昏暗不明,她卻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認真。

那一刻,她願意相信,他是真的想跟她長長久久。

電影結束,影院燈全開,視野慢慢開闊明朗,熒屏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字幕。

夏竹坐在沙發,眼睜睜看著許默蹲下身,握住她的腳踝替她穿上高跟鞋。

她36碼的腳在他的手裡好像變得格外小,貼在皮膚的溫度滾燙,夏竹不自覺地縮了縮小腿,卻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那一天,夏竹能記很久很久。

正如電影所說——

所有記憶都是潮濕的。

周白知道她人在上海,微信上給她發了個定在,讓她抽時間是看看工作室。

彼時夏竹剛洗完澡,頭發還沒乾,她拿著手機趴在床上,指腹點開微信,慢悠悠地瞄了幾眼地址。

很不錯,就在金融中心62樓,跟許默的公司隔了四樓,以後中午還能串串門,一起吃飯。

夏竹拉了個小群,將工作室的小夥伴全都加了進去,取名「夏末小晴天」。

丁晶最先發言,在群裡發了個「探頭」的表情包。

夏竹笑眯眯地回:「歡迎大家加入夏末小家族~」

「接下來大家都是親人啦,互幫互助啊~我手上目前有兩個影視項目,@小晶可以挑一個,你做我編助,先嘗試寫劇本。」

「@薑清,小清你之前寫過校園劇是吧?如果你有想法或者腦洞可以私下跟我溝通溝通,如果你能獨立完成劇本大綱人設什麼的,我到時候給你申請做獨編~」

被艾特的兩人在群裡表現得很熱情,一個說兩個影視項目都可以,一個說手上有個校園劇本在構思。

夏竹回了幾句,退出群聊,翻到湯倩的微信,給她發了條微信:「我下個劇本的女主角,你試試?」

湯倩沒回,夏竹瞄了眼時間,見已經22點,忍不住眨眼,難不成今晚又熬大夜?

夏竹嘀咕兩句,將手機丟在床上,爬起來鑽進洗手間吹頭發。

客房外,許默坐在客廳沙發抱著筆記本加班趕一份調研報告。

寫到一半,手機鈴聲嗡嗡作響,許默彎腰撈起手機看了眼來電人,見是沈行,許默唇角勾了勾,放下膝蓋上的筆記本,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接通這個電

話。

許默插兜立在落地窗前,看著上面模糊的影子,淡定問:“回京了?”

電話裡,沈行開腔:“剛到機場。你在哪兒?”

許默沉默兩秒,回複:“上海。”

沈行一愣,“怎麼跑上海了?”

許默回頭瞥向洗手間的位置,聽著裡頭傳出的吹風機運行的聲音,低著嗓音道:“有點事兒耽誤了。”

沈行琢磨片刻,將行李箱丟給司機,長身鑽進後備箱,不慌不忙跟許默交代:“老爺子昨兒放話隻要不違法違紀,其他的,我們看著來。”

“許林那邊我找人控製了,人已經送交到了北京。這次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縱然許叔想保都得有所顧忌了。”

“判個二十年沒問題。”

許默唇角微勾,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卻能從聲音裡判斷出他心情還不錯:“罪有應得。”

“也該讓他長點教訓了。”

“媒體那邊麻煩老三了。”

沈行那邊沒什麼異議,司機開出機場,沈行跟人說了句回大院,轉而問許默:“你跟湯圓兒怎麼回事兒?我可聽熟人說你倆私下領證了。飯局上公然跟人介紹湯圓兒是你太太?”

面對沈行的困惑,許默淡淡地扯了下眼皮,情緒淡定地承認:“有這麼回事兒。”

這下輪到沈行愣了,他嘖了聲,忍不住笑話:“領證這麼久不告我一聲?怎麼,你還見不得人?”

許默:“……”

他抽出兜裡的手,摸了摸鼻尖,面不改色地說:“小夏同誌好像對我不太滿意,恐怕得再等等。”

沈行輕嗤,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當年你做那麼狠還不許湯圓兒給你個下馬威?”

“你倆白白整這一出嘛呢?除了讓哥幾個看笑話,你倆吃儘苦頭,還有什麼樂子?”

“你如今這形勢,要讓夏叔知道你沒打招呼就把人姑娘給娶了,恐怕得罵你三百天不帶歇的。”

“嘖,你這副教授做得也太窩囊了,一封檢舉信就給廢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結果證據都是個幌子。”

“你知道夏叔最近在調查什麼案子嗎?要真等夏叔證據拿到手,調查到許叔頭上,恐怕許叔徹底完了。今年光上海夏叔就跑了大半年,要不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夏叔早就收尾了。”

“你知道夏叔身邊常跟那小子嗎,姓什麼我忘了,反正是夏叔心目中的準女婿。你這騙來的女婿人認不認還另說。”

“要我說你還是趕緊坦白從寬,否則後面難收場。”

許默聽得直蹙眉。

他倆打小就認識,私下關係也親密,沈行是知道他的弱點在哪兒的,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讓許默警鈴大作。

掙紮片刻,許默嘴硬道:“你怎麼知道夏叔不滿意我?我哪兒點比不上他那學生?”

沈行哎了聲,幸災樂禍問:“你自個兒摸摸你的良心,當年湯圓兒在機場攔你,你心狠成啥樣

了?你倒是跑得利落,湯圓兒可是頹了大半年,姥姥都擔憂得進醫院好幾回。”

“夏叔人看著溫潤好說話,可湯圓兒是他唯一的姑娘,你真當他沒把這些看在眼裡?不過是作為長輩,不好意思跟你發火罷了。”

“你信不信你哪天帶著禮品,領著湯圓上門,你看他會不會給你好臉色?”

許默:“……”

沈行的話字字珠璣,許默之前還帶著一絲僥幸,結果被沈行這一番分析,徹底覺得自己沒戲了。

懶得再往下聊,許默連結束語都懶得說,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那端的沈行還想再挖苦兩句,沒曾想通話悄無聲息地結束了,沈行嘖了聲,自言自語:“等著看這小子笑話吧,平日端成什麼樣了。”

夏竹吹完頭發出來本來想直接拐進臥室,走到一半她瞥見許默拿著手機,直挺挺地立在落地窗前,神情出乎意料的落寞。

出事了?

夏竹困惑地抓了抓頭發,踩著拖鞋走向客廳。

繞過沙發,夏竹湊到許默面前,試探性地問:“你不開心?”

“工作出問題了還是?”

許默回過神,垂眸看向夏竹,表情裡罕見地帶了兩絲委屈。

夏竹詫異地抿唇,不太確定地指著自己問:“……我惹你到了?”

許默牽動嘴角,神情複雜地搖頭:“沒。”

夏竹鬆了口氣,關心地問:“那怎麼了?”

沒等夏竹揣測,許默直截了當問:“你什麼時候給我名分?”

夏竹詫異地啊了聲,顯然沒料到許默是因為這茬。

她剛剛在洗手間隱約聽見說話聲,低頭瞄了眼許默的手機,夏竹在想,是又有誰給他打電話催婚了?

夏竹咬咬嘴唇,裝傻:“文姨的電話?”

許默定定地看著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偽裝:“不是。”

夏竹:“那怎麼突然提這個了?”

許默笑了下,半開玩笑道:“誰讓我現在還見不得光呢。”

“小夏同誌什麼時候領我回家見家長呢?”

夏竹舉起手,發誓:“再等等?這部戲拍完,我就跟我爸說。”

她語氣真誠,沒有一點作假。

許默竟然被她一句話哄好,他看著人,無端笑了笑,將人摟進懷裡,下巴靠在她的頭頂,聲音低低地訴說:“是不是我哪兒做得不到位,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