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春喜 宋昭 11335 字 6個月前

夏竹在路上就睡著了。

中途許默趁著等紅綠燈的間隙,側身撈過後排的薄毯,動作輕柔地蓋在夏竹的肩頭。

夏竹覺淺,突然被吵醒,她睜著一雙迷糊困倦、水汪汪的杏眼,面帶迷茫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許默。

許默也沒想到她突然驚醒,傾身摸了摸她溫熱的額頭,低聲細語道:“還有段距離,再睡會兒?”

夏竹低頭看了兩秒蓋在肩頭的薄毯,換了個姿勢,一邊捏著發麻的小腿,一邊跟許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你是不是從敦煌回來一直在忙?”

“衣服都沒換過,胡茬也沒剃。”

許默低頭看一眼皺得不成樣的衣服,開著車,輕輕嗯了聲,“回京到現在一直在跟美國那邊的醫療團隊交涉,沒來得及回去。”

“怎麼,嫌我邋遢?”

夏竹欲言又止地瞥他一眼,最後心不在焉地說:“今晚好好睡一覺吧,明早再去醫院,不然身體熬壞了,更耽誤事兒。”

許默笑了,他單手把著方向盤,故作姿態地思考片刻,一副什麼「都聽你的」的做派:“好,回去就睡。”

夏竹:“……”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很快過去,車子開進七號院的地下車庫,夏竹拿開腿上的薄毯,鬆開安全帶,率先開門下車。

許默撈起擱在扶手箱平台的手機,拿著車鑰匙,下車繞過車身走到後備箱前,彎腰取出夏竹的行李箱,習慣性地握住她的手往電梯口走。

兩人像極了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看懂對方在想什麼。

電梯裡,夏竹盯著兩人相握的手,想起在醫院與文琴的談話,垂低眼瞼問許默:“你跟周嬈……”

提到周嬈,許默的身形一頓,他不自覺地握緊夏竹的手指,臉上卻無甚表情:“我跟周嬈怎麼了?”

夏竹咬了咬下嘴皮,低頭盯著腳尖,聲音縹緲問:“你當年跟周嬈是被我強行拆開的嗎?”

電梯寂靜無聲,除了他倆,沒彆人。

許默神情呆滯片刻,一口否認:“不是。”

“我跟她在觀念上本來就有分歧,在你之前就已經分手兩個月了。”

“不過那時我年輕氣盛,見不得你橫插一腳,所以才跟你置氣。”

說到這,許默不明意味地笑了下,嗓音溫和平靜道:“她想要的,我不一定給得起。”

這話說得多少有點尷尬。

夏竹琢磨片刻,還是忍不住猜想,周嬈到底想要什麼以至於許默都說給不起?

如果許默給不起,許林能給?周嬈跟許林又是怎麼回事兒?

周嬈是被許林強迫的,還是……自願的?

夏竹不敢往細了想,隻是她突然有心想要查查當年的事兒。

許默見夏竹情緒低迷,攥著她冰冷的手指問:“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夏竹晃了晃神,嘴角扯出一絲笑,搖頭否認:“沒什

麼,隨便問問。”

許默陡然想起夏竹一個人蹲坐在醫院的消防通道裡哭泣,蹙了蹙眉,故意套話:“文女士跟你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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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秒回:“沒有。”

那就是有。

許默眼底閃過異樣,不自覺地滾了滾喉結,壓製住疑惑,低低地嗯了聲。

回到家,許默進廚房給夏竹做了份意面,自己進洗手間洗漱。

夏竹坐在餐廳,一邊拿著叉子吃意面,一邊托關係找私家偵探。

最後湯倩給夏竹介紹了一位保密性很高的私家偵探,說這是她一個朋友。

夏竹加了私家偵探的微信,兩人在微信上聊了幾句便約了地點面談。

夏竹口頭上感謝一番湯倩,說等她回組裡請她吃飯。

湯倩在微信裡提醒她:「凡事兒注意分寸,彆落人口實。」

夏竹看著湯倩真心實意的提醒,指尖頓在對話框,好一會兒才回了個好。

吃完意面,夏竹將盤子丟進洗碗槽,轉身走進臥室。

她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裡的東西,將一些沒必要的衣服丟在床上,夏竹又去衣櫃裡翻出淡粉色的珊瑚絨睡衣,抱著進了主臥室的洗手間。

等她洗完澡出來,許默已經乾淨利落地穿著家居服坐在客廳沙發,腿上放著筆記本,他拿著手機在跟人打電話。

夏竹粗粗聽了幾句,聊的是工作上的事兒。

她撇撇嘴,包著濕漉漉的頭發進洗手間吹頭發。

這通電話是林牧則打的,公司接了個並購的項目,甲方公司是買方,人在北京,林牧則下周要去美國出差,索性將這項目推給了許默。

許默開著筆記本正在看林牧則發過來的買方公司的資料,是一家醫療器械產品公司,在業內很有實力。

而賣方的態度曖昧,因為有專利在手,也不是特彆著急賣。

是個棘手的項目,拿不拿得下很難說。

電話裡,林牧則聊完正事兒,突然幸災樂禍道:“忘了跟你說,公司這次跟你對接業務的搭檔是你的老熟人。”

許默神情一頓,隱約有股不好的預感,隻能說他太警覺。

下一秒,林牧則幸災樂禍地宣布了這個稱不上驚喜的「驚喜」:“怎麼說,我新招的這個hr是個死心眼。她竟然把我略過的那份簡曆給撈回來了。嘖,就周嬈的簡曆。”

“害,我本來沒理她,結果她還來勁兒了。說我這人不適合當老板,放著這麼優秀的簡曆,選一些歪瓜裂棗。”

“這姑娘一副倔脾氣,我也沒辦法。等我想起來,入職流程已經走完了。老許,我是真沒辦法啊。要現在把人辭退了,鬨大了咱公司還開不開了?咱在業內可以說是籍籍無名,拿下這項目,咱就能直奔前十了。”

“你放心,招人的蠢貨我已經替你教育過了。這次是真沒辦法,這回周嬈去北京跟你工作,你要是真不喜歡,直接找個錯處把人開了也行。”

“不過這並購項目艱巨,你

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公司如今又沒什麼可用的人,我前兩天仔細翻了翻周嬈的簡曆,發現她在國外做過幾個漂亮的並購案,挺有經驗的,這次的並購案應該能直接上手。”

許默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看。

他將筆記本拿開,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插兜,涼嗖嗖詢問:“故意跟我過不去?”

林牧則聽許默情緒不對勁兒,立馬撇清關係:“我真沒這意思。不信等你回上海,你親自問hr小徐,看看她那張機關槍似的小嘴是怎麼說的。”

“這姑娘淨給我惹事,忒不省心,早知道當初不招她了。”

林牧則嘴上說著抱歉,心裡卻不見得多後悔,反而帶著「看戲」的成分多。

許默視線落在窗外,小區裡的景觀燈昏暗、透著淡淡的暈色,仿佛一串糖葫蘆,遠處是靜謐的玉淵潭公園。

洗手間裡傳來吹風機運作的嗡嗡聲,許默沉吟片刻,一言拆穿林牧則的小心思:“沒你的授意,HR能過?”

“你是不是看上人hr小姑娘,故意賣她一個人情?”

林牧則嘖了聲,難以言喻地回他:“拆穿了就沒意思了。那姑娘性子急,長得卻不錯,確實對我胃口。你當幫兄弟一個忙,這情我記下了。”

“況且,人周嬈非要進華信,我是真沒法拒絕啊。”

“反正你已經有對象了,怕什麼?總不可能死灰複燃。”

許默立在落地窗前,玻璃裡透著他高大的影子,他闔了闔眼皮,揉了片刻緊鎖的眉心,低聲咒罵:“你他媽有病。”

“這並購項目我接了,不過來北京對接的人給我換了。我這兒不需要周嬈過來。”

林牧則不敢再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急忙承諾:“行行行,我馬上換個人。”

“約了明天下午三點跟客戶見面,地點在中關村附近一家飯店,我待會兒把具體地址發給你。”

“你晚上再完善一下這公司的儘職調查,明兒靠你了。”

電話掛斷,許默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撿起沙發上的筆記本,準備去書房處理明天的前期工作。

剛巧夏竹吹完頭發從洗手間出來,她抹了身體乳,身上香香的,仔細一聞,是梔子花的味道。

許默抱著電腦站在書房門口,猶豫兩秒,出聲叫住夏竹。

夏竹啊了聲,停下腳步,滿臉困惑地望向許默。

她本來準備給小姨打個電話,將近兩個月沒聯係,也不知道家裡到底什麼情況。

許默看她心不在焉,滾了滾喉結,低聲囑咐:“公司接了個並購項目,我是項目負責人,今晚可能得加個班。你困了就先睡,彆等我。”

夏竹淡淡哦了聲,體貼道:“行,你忙吧。我給小姨打個電話。”

“趁回來了,明天去看看姥姥。”

許默輕輕嗯了聲,轉身進了書房。

夏竹則回臥室給小姨打電話,打之前她特意看了眼時間,剛好十點整,應該沒睡。

電話響了不到五秒便被對面接通,丁舒桐熟悉的嗓音溢出屏幕:“湯圓兒?”

夏竹聽到丁舒桐的聲音,臉上的困倦一掃而光,她盤腿坐在床上,抓著被子小聲地跟丁舒桐講話:“姥姥睡了嗎?”

丁舒桐頓了半秒,壓低音量說:“剛睡下。前兒感冒了,最近視頻也不刷了,很早就睡了。”

夏竹一聽姥姥感冒了,立馬緊張起來:“沒去醫院嗎?嚴不嚴重?”

丁舒桐笑她大驚小怪,“不嚴重,小感冒。”

“你拍戲還順利?什麼時候回北京?馬上元旦了,能趕得上回家吃團圓飯嗎?”

“這回可不許再找理由了啊,你姥姥就盼著你元旦回家。”

真話臨到嘴邊,夏竹突然不敢說了。

她摸著新換的四件套,扭頭看著窗外的璀璨燈火,心虛扯謊:“……估計還有個把月吧,劇組拍戲進度緊張,敦煌天氣也不是特彆好,趕時間呢。”

“還拍個一周左右就回橫店吧,到時候我抽個時間回家。”

丁舒桐沒懷疑她的話,關切地問:“冷不冷?要我給你寄兩件羽絨服嗎?”

夏竹揪著手指,心虛地拒絕:“不用,我這裡什麼都有。”

“你跟姥姥好好的就行了,不用管我。”

丁舒桐聽出夏竹的不對勁,警覺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兒?”

夏竹啊了聲,倉促地搖頭:“沒有的,我能有什麼心事兒啊。”

“我就是許久沒跟你打電話,想你了。”

丁舒桐笑了,說:“想我了就回北京,或者我抽個時間去組裡探班。”

文琴生病的消息瞞得很緊,除了少數幾個人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她如今在醫院住院。

夏竹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丁舒桐說,可怎麼也開不了口。

這些秘密是無人能說的。

丁舒桐見夏竹不吭聲,突然講:“你爸前兩天還跟我們一塊兒吃了頓飯,瘦了挺多。”

“那案子難辦,查得他頭發都白了不少。你有時間多關心關心他,彆總是往外跑。”

夏竹不是滋味地應下。

跟丁舒桐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夏竹本來挺累的,如今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躁動地翻了個身,最後對著天花板歎了口氣,掀開被子爬起床,踩著拖鞋走出臥室。

在外面轉了一圈,夏竹進廚房熱了盒牛奶,倒進玻璃杯裡,端著出了廚房,轉頭紮進書房。

許默在改儘調報告、並購合同,跟律師那邊商量細節,林牧則給的那份不太全面,他得從頭到尾再看一遍。

聽見動靜,許默抬頭看向書房門口,瞧見夏竹穿著毛絨絨的草莓珊瑚絨睡衣,端著一杯熱牛奶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許默停下手裡的工作,身子往後靠了靠,態度溫和問:“怎麼了?”

夏竹見被發現,撇撇嘴,大大方方地將玻璃杯擱在許默書桌,身子挨著書桌,微抬下巴道:“看你可憐巴巴的,

給你熱杯牛奶,你趁熱喝。”

許默順勢撈過夏竹,將她摁在懷裡,一手圈住她纖細、柔軟的腰枝,一手端著溫熱的玻璃杯喝了兩口牛奶。

夏竹坐在他硬實的大腿,肩頭靠著他的胸膛,側目瞄向筆記本屏幕,密密麻麻的數據、文字,看不懂不說,還格外令人頭疼。

她打小數學就不咋樣,高考畢業後恨不得敬而遠之,再也不要碰。

揪了揪兩撮頭發絲,夏竹服帖地窩在許默懷裡,感受著他的體溫,皺眉問:“你是不是又要熬通宵了?”

許默輕笑,擱下牛奶杯,雙手錯過她的腋下落在鍵盤,一邊打字一邊回她:“熬不到這麼久,三四點差不多。”

真·坐懷不亂啊。

夏竹不忍心打擾他,推了兩把他的手臂,主動說:“你忙吧,我回去睡覺。”

許默卻不放過她,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嗓音低沉道:“陪我坐會兒。”

夏竹瞄了眼他倆曖昧的坐姿,故意問:“——就這麼坐?”

許默低頭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柔軟的唇瓣落在她的脖側,聲音低低地嗯了聲。

夏竹就這麼僵硬地坐他腿上,隔著厚厚的布料,其實跟坐在沙發上沒區彆,除了硬度不一樣。

可他倆挨得太近,許默滾燙的呼吸灑在她的脖頸,令她生癢。

就這樣還能專心工作?

夏竹都忍不住生出一些旖旎了。

偏偏許默紋絲不動,不光頭腦風暴,敲鍵盤的動作也沒停。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竹無聊得摳手指,她熬到腿麻,不自覺地動了動屁股,剛想找借口走人就被許默牢牢掐住腰肢,低聲警告:“彆亂動。”

夏竹:“……”

到底是誰耽誤誰啊!?

她困得要死啊!?就不能自己加班嗎,還要摁著她作伴?

夏竹感受到後背壓過來的熱源,憤懣不平地吸了口氣,商量著說:“要不您自己加班,我先回去睡覺?”

許默今晚異常粘人,明明他一個人工作效率至少高個兩三倍,他卻不放人,反而裝可憐地問:“你不想陪我?”

夏竹:“……”

男人會演戲,演到你流淚啊。

咬了咬牙,夏竹手指著筆記本屏幕上的時間提醒:“挺晚了……”

許默順著夏竹手指的方向看向屏幕右下角,23點05分,確實不早了。

“我看要不——”

夏竹話音未落,許默突然合上筆記本,輕飄飄說一句:“那就睡吧。”

“你工作忙完了?”

“明早再弄。”

“……”

兩人聊著聊著走勢突然就不對勁了。

夏竹也沒想到,本來要回去睡覺的兩人竟然在書房親起來。

許默捧著她的臉,俯身自顧自地親上來。他動作溫柔體貼,沒有半點不適。

剛開始還有所收斂,到後來乾柴烈火,衣服被扒了個精光。

夏竹裸/露的後背抵在冰冷的書桌,她雙手無力地撐在桌沿,仰著雪白的脖子,默默承受許默帶來的撞擊。

一下一下,猛得她直顫抖。

暖色調的燈光打在她白皙、曲線優美的身子,仿佛鍍了層金粉色,如春風裡唰唰顫抖的花瓣。

夏竹不經意抬眼,恰好瞥見他眼底濃鬱得掩蓋不住的欲念。

戴上眼鏡他是清冷禁欲的活佛,摘下眼鏡他是陷入情愛的俗人。

這一遭風雨飄搖,全是他帶來的衝擊。

夏竹想,這人終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跌落塵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