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鬼母與樹鬼卵類似, 樹鬼卵既然能被稱為卵也是因為他們能夠蛻皮。”齊詭士輕笑著開口道：“如同金蟬脫殼。”

“這所蛻下來的樹根看這上面的血跡濃黑，還帶了不少腥氣，應該是上次樹鬼母遭遇圍剿受傷之後蛻的, 品質很可能也大不如其他樹鬼母蛻下的樹根, 但是因為這樹鬼母又是白樹鬼母, 價值又上了幾分，去萬物閣也不會扣太多錢。”齊詭士也是與萬物閣經常打交道的老油條了，他對於萬物閣幾斤幾兩也很熟悉, 隻需要稍稍看幾眼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賀堪看了幾眼心中也有估算。

他畢竟也是看過儒子閣的，從小賀村回到大啟城之後, 除了每天固定的出值以外，他全部都是窩在孺子閣裡面看書, 回了小賀村就知道儒子閣裡面的書對詭士有用有多大了。

隻是齊詭士說的這些都不是儒子閣裡面可以教的, 這些都是純靠詭士的經驗。

“……”賀堪思量了片刻, 開口道：“這樹鬼母蛻下來的樹根我要了，樹青藤我要一半, 詭靈土我要三分之一。”這是賀堪思考了一會兒要的東西。

齊詭士聽見賀堪欣慰的點點頭, 這孩子懂分寸。

謝平平則聳聳肩, 他已經知道了賀堪的想法，他可熟悉自己好友了，彆看賀堪平常漫不經心得實際上他算的很清，該自己得的彆人一分彆想拿, 不該自己拿得人家也不想要, 賀堪說這話很符合他對賀堪的看法。

眾詭士相互對視一眼，賀堪要的東西恰恰好對上他的功勞，也跟眾詭士一開始心中算的要少一些卻完全符合齊詭士說的話，監天司的確有規矩可勝的詭士並不非要遵守, 比如說獲得的詭物材料中分配如此，功勞最大者多拿一些大家也不會說什麼，監天司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眾詭士下意識的看向齊詭士，試圖讓他說幾句。

“既然是賀詭士的意思就按照他的話分罷。”齊詭士揮揮手笑著說道，鄒平司眼睛還是毒啊，比他的眼睛毒太多，他剛剛明面上說的是詭物但是已經無聲得表示自己站在賀堪這一邊，無論賀堪怎麼分他都會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看到。

換作彆的詭士恐怕早已經將樹青藤全部要了，根本不可能還留給其他詭士。

沒成想賀堪還真的是按照規矩分的，不，齊詭士笑了，他笑眯眯的看向賀堪，這小子還微微少要了一些，恐怕是想到樹青藤尋找不易，那幾位去尋找的詭士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恐怕沒時間去尋找自己的機緣，賀堪此舉也是為了補償對方。

不卑不亢，心有善意。

齊詭士這下子對於教出這樣子孫的小賀村印象也拔高很多，這個世道啊，出現這種村子可真是太少了。

賀堪可完全不知道旁人怎麼想。

他估算自己手中的銀錢，又估算這樹鬼母蛻下的樹根能值多少錢。哦，謝平平還說要分一半灰燼給他，樹青藤不用給萬物閣，他感應了一下雖然全部都是木屬詭氣倒也算是有靈氣，的確如齊詭士說的是藥材。

他藥材也不多了，煉製了那麼多的香全部都被他用了，還倒貼不少銀錢，現在正好補充些藥材。

詭靈土他雖然用不著不過考慮到這東西高等級的比較難得，木屬詭物向來窩在一個地方不愛動，又愛躲藏在樹林當中，木屬詭氣與樹林子合為一體，詭士們也很難分辨，他就準備全留了以防不時之需。

這樣一來，算算他得到的詭物材料也不算多，不過銀錢卻是不少，怪不得即使出城危險還是有不少詭士主動要求出來。

“接下來咱們繼續去巡邏？”賀堪抬起頭看向齊詭士，齊詭士有經驗又是修為最高的，賀堪想聽聽齊詭士的話。

齊詭士點頭，語氣肯定的道：“自然，這才巡視了兩個村子，鄒副統領讓咱們負責的是東南兩個區域，這邊區域一共有八個或大或小的村子呢。”

齊詭士說完之後又頓了一頓，繼續開口道：“宇忌已經死了，隊伍必定要有領頭人，賀堪，眾詭士推舉你成為新的領頭人，不知你是否願意？”齊詭士輕聲詢問道，剛剛元蟄他們幾個詭士商量了一會兒，隨後是元蟄跑過去跟齊詭士說的，希望齊詭士說幾句，齊詭士自然願意，看得出來賀堪心性謹慎，這樣的領頭人對大家都好，隻是不知道對方是否願意。

齊詭士一說完，幾位這樣想的詭士也紛紛提著心看向賀堪，他們都是被樹鬼母弄怕了，也被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宇忌弄怕了，生怕再次出來的領頭人好大喜功，再次把他們帶進溝裡，從城裡出來巡邏的，誰不是一家老小都在等著呢。

大家都更想要一位謹慎細心又有能力的領頭人，更彆提賀堪剛剛分配詭物材料費時候也是遵守規矩，不拿多出的東西，這點在其他詭士心中也是加分。

啊？賀堪沒想到齊詭士會這樣詢問，他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他第一反應就是不願意，領頭人聽上去好聽，其實也沒多大用處還要擔負責任，這幾點對於賀堪來說就重要，可以直接委婉拒絕了。

“賀堪，當這個！”謝平平眼看賀堪臉上沒有絲毫心動的表情就已經預料到了，他眨了眨眼睛，動作十分小心的扯了扯賀堪的衣角，黑袍青年頭都沒回，謝平平超級低聲的說道：“當，有好處！！”

賀堪耳朵動了動，他聽見了謝平平的話。

其他詭士應該是沒聽見，青幽級的齊詭士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他沒想到自己說出後賀堪竟然沒有絲毫心動還要開口拒絕，又聽到了謝平平的話，齊詭士嘴角露出些許的笑意，開口又解釋道：“領頭人可以獲得此行戰利品的十五分之一。”

“另外巡視詭物也是監天司詭士職責考核的一部分，因為領頭人的特殊情況，監天司也是另有獎賞的。”齊詭士開口將巡邏隊伍領頭人的實際到手的好處全部都說出來，除此之外自然就是那些摸不著的好處，比如說可以在監天司大人物心中留下印象，比如說對未來後的職位晉升也有好處。

光是齊詭士知道的，監天司大部分的平民出身的巡遊與司正乃至日禦巫都是最開始從巡邏隊伍領頭人做起的。

宇家為了宇忌鋪路花了大價錢這才得到一次機會。

賀堪聽了齊詭士暗示的話，又聽見身後謝平平有些焦急的話語，這才反應過來，領頭人真的有好處，也對，要是沒好處的話，宇忌那人也不會千方百計要得到。

賀堪沒急著答應，心中又思量了下接下來的路線，這一路上可不短，還有好幾個村子，路上的荒野可能會出現詭物，他有蜘蛛感應還有陰影，一路上夠謹慎的話，也不是不行。

“可！”賀堪收起心神，點點頭說道。

周圍眾詭士臉上露出些許喜意，謝平平臉上頓時就輕鬆不少。

等一切商量完之後，大家就將地上的詭物材料全部都分了，賀堪第一個過去拿，大家都看見過他腳底下的陰影，賀堪也懶得隱藏了，上前一步，腳底下的陰影就十分通人性的如同蜘蛛一般伸出前肢包裹住了樹鬼母的蛻殼，那蛻殼悄無聲息的消失，之後就是樹青藤還有詭靈土。

賀堪再次退下去的時候，地面葉子上還剩下三分之二的詭靈土還有二分之一的樹青藤。

賀堪接下來乾脆不看了，反正大家都是知道規矩分人，該怎麼分就怎麼分，賀堪轉頭就過去尋找齊詭士，詢問接下來該如何走。

“這幾個村子都有詭士，有詭物進的概率不大。”齊詭士對賀堪的印象很好，賀堪過來詢問也不吝嗇，十分大方的開口解釋，怕賀堪聽不清楚，齊詭士甚至從懷中掏出了輿圖，一邊指著輿圖中位於中間的三四個村子開口說道。

“然後是這幾個村子！”齊詭士又指了指更靠近邊緣的幾個村子，輿圖之上，這幾個村子的外圍皆是一片暗淡，還有幾座山脈，賀堪順著齊詭士的動作看過去，小賀村也在其中，河東河西也在，反而是黍落村不在，賀堪看了看位置了然，黍落村應該是另外一夥巡邏隊伍去巡邏的。

這些外面的荒野十分暗淡除了證明這些不是監天司的管理的區域外，也表明那些地方是真正的荒野。

荒野中的詭物數不勝數。

“很大可能會有詭物。”齊詭士開口道：“不過應該也沒有像是樹鬼母這樣的詭物了。”樹鬼母才是真正的意外。

“這些村子大多數對監天司有畏懼之心，不用擔心，我們也需要這些畏懼之心。”齊詭士頓了頓，又開口解釋道：“也以防有詭物扮做監天司詭士進入村子。”

賀堪點點頭，心中對於詭物的狡詐又是上了心。

賀堪看著齊詭士手中的輿圖，快速的將該記得全部都記下，還有各種路線，輿圖記得也十分清楚還有各個村子擅長做什麼，平常拿什麼與商隊交易，一看就是比較珍惜的那種，齊詭士也不吝嗇，也沒說不讓賀堪看，相反，他收起的動作十分緩慢，等賀堪收回目光之後，他這才徹底將輿圖收回懷中。

監天司的的巡邏隊伍徹底聽從賀堪的話語了。

整個隊伍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經曆過樹鬼母一戰，大家都有些疲憊不堪，也都需要好好休息，正好大樹村以前是樹鬼母的領地，樹鬼母一死，青幽級詭物的氣息就全部溢散出去，大樹村是十分的安全。

賀堪坐在地上，一邊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走。

謝平平卻是突然跑到賀堪旁邊了，同樣也學著賀堪坐了下來。

賀堪也不想了，他知道接下來怎麼走，扭頭挑眉的看向謝平平，看見這小子一臉神神秘秘的湊過來。

“怎麼了？”賀堪詢問道，他對謝平平耐心還挺足的，類似於對長大後的柳九。

“賀堪，問你一件事情。”謝平平撓撓頭說道。

賀堪點頭道：“你說。”

“那群樹鬼卵為什麼去小樹村啊，還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也能耐的住對血食的渴望竟然不主動進小樹村，難道真的是樹鬼母的命令？”謝平平怎麼想都想不通。

謝平平這個時候終於回過神來了，現在想想小樹村的話也有不少漏洞，都已經知道有腳印了，以這些村子的謹慎還能不主動尋找腳印的主人？

那老村長竟是一句話也沒透露，還說上報給了監天司，要是真有這消息，他們還能不知道？

隻是說腳印的話監天司也不承認的。

小樹村恐怕早就知道腳印是什麼東西了。

謝平平困惑的就是這一點，那些樹鬼卵竟然一個也沒吃血食，這個就不同尋常了。

“這裡是哪裡？”如果謝平平詢問點彆的賀堪可能不知道，他對於這個詭異世界也是一知半解，偏偏謝平平詢問的這個問題恰恰好就是他擅長的領域，賀堪言簡意賅的詢問道。

“大樹村啊。”謝平平一愣，下意識的開口說道。

“大樹村一開始是祭祀這樹鬼母的。”賀堪看謝平平還沒反應過來，又開口輕聲提醒了一句道：“祭祀的時間又長，樹鬼母當時的修為才多少，一個村子的祭祀怎麼可能不留下點印象，大樹村當時可是正統的祭祀。”

正統的祭祀代表的可不止是儀軌的正統，還有誠心。

更不用說樹鬼母還吃了這整整一村子的村民，現在回想一下，樹鬼母最擅長指使的樹鬼卵大多數都是穿著一身粗布短打，呈現村民打扮，十有八九都是個大樹村的村民，被追殺之後，樹鬼母第一反應就是逃脫，詭物狡詐，逃脫之後去哪裡不好，非要回到大樹村。

賀堪之前覺得是因為木屬精氣，現在想想又覺得不對了，木屬精氣距離這邊位置有些許遠否則也不會被屍晦二氣汙染這麼低，樹鬼母恐怕沒他想象的那樣放在心上，那樹鬼母為什麼還會來到大樹村？

“小樹村與大樹村同出一源。”在謝平平瞳孔一縮之後，賀堪就知道謝平平明白他自己的意思了，又貼心的說了一句。

樹鬼母在大樹村留下印記，那麼，大樹村同樣也會在她身上留下印記，樹鬼卵某種程度上代表的就是樹鬼母的意識。

賀堪的話語打翻了謝平平之前的認知，在他的印象中從來沒有這樣的說法，偏偏賀堪說的這個是有證據可依的，可信程度很高，謝平平一時間有些恍惚。

賀堪也不著急，謝平平安靜了也挺好。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整個監天司巡邏隊伍終於重整旗鼓，繼續按照原本的路線開始巡邏，賀堪作為領頭人。

按照規矩，賀堪就在最前面，這是領頭人的位置，他一般都是純粹用蜘蛛感應，一般都能大差不差的感應出危險，說是不讓他們過去，詭士們便不過去，等過一會兒之後，躲藏在那裡的詭物反而率先忍不住跳了出去。

一次二次還行，十次中有個六七次都能成功，隊伍眾人看向賀堪的眼神瞬間就變了，當即是信服了不少。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

某天，賀堪有些狼狽的從一個村子裡跑了出來，他渾身黑袍上都粘了不少血跡卻是看不出來，濃重的血腥氣，臉上都粘了血，他一隻手還拖著一個滿是鱗片的蹄子，乍看之下，有些像是牛蹄。

賀堪一邊扭頭對著身後同樣狼狽的巡邏詭士們開口詢問道：“看看那東西死了沒？”

“又供奉這種東西，人死了就死了，還非要信什麼神，還聽信那神的話覺得自己可以複活親人。”謝平平狼狽不堪他手中拿著刀劍，光看氣勢也比半個月前淩厲不少，一看就是見過血的。

謝平平也有些受夠了，他去年巡邏的時候，可沒這麼多事，今年巡邏遇到的事情可真是千奇百怪。

這一路上光是供奉邪神、詭物的，包括上大樹村，他們這都是遇到第三個了。

這個村子還好，不是整個村子都信邪神，供奉的隻有一戶人家，乃是一老婦人為了複活自己死去的兒子，這才請的神。

因為供奉邪神需要血食，牲畜太重要了也不好殺，老婦人便隻能用人作為血食供奉，一開始監天司到來的時候，整個村子都沒發覺，村民們知道村子隔段時間有人消失還以為是詭物作祟，巡邏隊伍一來，便猶猶豫豫說出來。

還是賀堪感應不對勁，這村子氣息怪怪的。

等賀堪尋著氣息過去便找到了老婦人家，差點沒被院子中的血腥氣熏倒，老婦人一看監天司來人，立刻意識到事情敗露。

那藏在家中的棺材裡立刻就冒出個不是人不是詭的東西，尋著血氣開始吃人。

那詭物看起來像是某種僵類詭物，渾身青白，不似人型，偏偏還有血液，齊詭士看了下修為隻是黃厲級，又覺得這僵類詭物十分罕見。

“這血恐怕能回去做血燈，這可比油燈好用不少，放在家中，可護一家老小安全。”齊詭士見多識廣，開口說道。

隊伍中立刻有不少詭士心動了，包括賀堪，他可還有個白舅舅呢，謝平平也是，他家就是個商人家，全家就他一個詭士，一聽血燈比油燈好，也是眼熱。

僵類詭物本來不應該有血，可誰讓這僵類還沒轉變完成呢。

賀堪停下來，謝平平在旁邊遞過來一個瓷瓶，賀堪立刻將手中蹄子上的血全部都擠進瓷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