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人耳目地跟著安吾安排的部下穿過異能特務科本部的層層防護,進入核心區域後，泉雅一抬眼便看見了安吾。

打過照面後，他細心地觀察到了對方眼下的青黑色：“不去休息一下嗎。”

“沒事。”安吾推了推鏡框,鏡片上白色反光一閃而過，在氣勢上碾壓一切：“區區六天沒睡覺罷了，離我的最高紀錄還遠著。”

泉雅欲言又止：“安吾，你……”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是神仙了。

“種田長官已經在裡面等你了，快進去吧。”安吾強撐著精神指了指內側的一扇門,“如果長官一會兒說了什麼冒犯的話，不要在意。”

泉雅走了進去。

多年未見,種田長官看上去衰老了許多,不過眼神依舊鋒利。他們在簡單的寒暄後進入了正題。

“這樣啊,那就好。”在問了泉雅一個問題並聽到答案後，種田長官看上去放心了下來,“不過，如果有任何人可能危害到這座城市，即便對方是個好人，我也要請他去死。”

電車難題嗎,犧牲少數拯救大多數。

不過,是在警告他呢。泉雅默而不語。

“那本空白文學書從何而來我們不得而知，也不清楚是否是異能的產物。”後面，雙方解開契闊談及那本「書」時，種田長官的表情愈發嚴肅,“無法破壞,無法解析，無法……觸及。”

泉雅眼神一動，“無法觸及是什麼意思？”

“去吧,孩子。”種田長官歎了口氣，指了指通往下方的電梯，起身準備去到外面，“就在這間屋子的下方，去了就知道了。”

“注意點時間。”種田最後忠告道。

「書」就在下面……！？

如此輕而易舉，這讓泉雅有些難以置信。他毫不猶豫地進入了電梯，垂直向下，本以為等待他的會有什麼阻礙和考驗，但是，沒有，直到電梯緩緩停下，電梯門開啟，這期間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走出電梯後仿佛來到了一個異空間，泉雅被眼前盛大的場景定在原地許久。

“圖書館？”

空無一人的圖書館。不論是縱向看還是橫向看，白立方的空間都大到令人難以置信、一眼望不到邊際。除了綿延不絕的書架上由低到高擺放著的密密麻麻的書外，其餘地方都肅穆，莊重，潔白得一塵不染。

散發著淡淡光暈的純白色文學書就靜靜地攤開漂浮在空間的正中央，內裡的書頁正隨著上下的幅度緩慢地翻動著。

神定後，泉雅走上前。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書」時，「書」迅速地化作一道白光沒入了後方的書架，不見了。

泉雅頓了頓。意思是……讓他在這存有千萬本書的圖書館裡把它找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

地上巨量的書堆中，泉雅累得呈大字型攤在裡面，閉上眼睛。

明明近在咫尺卻遙遠如天邊……種田長官說的“不可觸碰”原來是這個意思。而且這裡的書

本竟然無法破壞，隻能通過親自翻看確認。

不行。這麼一本本找下去不知道要花多少年，而且黑影必然不會幫忙，先出去，然後另想辦法。

想著，泉雅把扣在臉上的書摘下，從書堆中站起身，乘坐電梯先行離開。

“你再不回來我都想下去找你了。”來到地上，在外等待的安吾見人平安無事，鬆了口氣。

泉雅發現，安吾的黑眼圈已經不見了，而且對方還換了一套衣服。

“都過去一周了。”安吾無奈。

一周？他明明感覺才在裡面待了半天不到，實際上竟然過去那麼久了嗎？

泉雅接過手機。果然，上面的日期顯示和數個未接來電都在提醒他事實的確如此。接著，身體的困倦感和難以忍受的饑餓遲到般襲來。

泉雅在天旋地轉中感覺安吾扶住了他，“我派人送你回去。”

他動用大腦最後的清明想到了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一整個“圖書館”都是由「書」創造出來的、用於自我保護的異空間。隻有這才能解釋為什麼內外時間不對等。

回去草草吃過飯，泉雅倒在床上睡了整整兩天才恢複了昔日的精神。

“原來七天不睡覺是這種感覺。”親自體驗後，泉雅對安吾愈發敬佩了。

*

而後的一天，離偵探社不遠的某條街邊。

“亂步，文件打印好了。這是……合同？”將頭發打理得很整潔的黑發男子從打印店走出來，翻看了一下手裡還溫著的一份紙張，遞給亂步。

亂步接過來簡單看了看，抬手招呼不遠處剛剛排隊買完糕點的泉雅，指著簽名欄：“好了，在這裡簽字吧！”

是偵探社的聘用合同。

泉雅讀了下合同，“上面的條款……我還沒有符合條件。”尤其是履曆那一欄。

“謝謝你幫我跑腿！”泉雅見亂步朝那名男子道，然後將他拉到對方面前，“嗨嗨，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曾經在「七號機關」負責‘清洗’工作的小栗蟲太郎！是我不久前通過案件認識的朋友。”

“我拜托他幫你解決履曆的問題，他已經答應了，所以你就放心好啦。”

“啊，就是你嗎。”小栗蟲太郎打量了一下泉雅，神情有些高冷地說：“我答應了亂步，所以會負責到底。聯係方式給我，等我的消息，預計很快就可以……”

於是泉雅和對方交換了聯係方式。

“他以前當過太宰的部下，所以洗白過程可能會稍微辛苦一點，拜托你啦～”亂步笑嘻嘻地補充道。

“什什什什……麼？”小栗蟲太郎瞬間當機，再次來來回回裡裡外外把泉雅重新看了個遍。天知道他當年在七號機關唯一一次沒日沒夜的加班工作就是因為那個叫太宰的家夥！

138起共同謀殺案件，312起恐嚇案件，625起詐騙等其他案件……當年可差點把他累死了！現在輪到那家夥曾經的部下來折磨他了嗎？

“啊，不行嗎。”見狀

，亂步眉尾耷拉了下來，小臉一垮。

小栗蟲太郎雖然內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但是言出必行，於是強顏歡笑道：“當……當然沒問題。”

“加油！給你糖。”亂步重新笑起來，在小栗蟲太郎上車離開前，把兜裡的糖果掏出來塞給了他，“拜拜～”

“哈，真是的。”車上，小栗蟲太郎歎了口氣。早知道在答應亂步前就多問一嘴了，不過，自己還欠著亂步人情，他總歸是無法拒絕……

下一刻，他所在的車輛被人從馬路中央攔了下來。

司機疑惑地搖下車窗，剛要講些什麼，就聽“砰”的一聲巨大的槍聲響徹雲霄。

司機……被從車窗的縫隙殺死了！小栗蟲太郎瞳孔地震，僵硬地一點點扭過頭看向車窗外。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佇立在窗外的身影發出了奇怪的笑聲，緊接著變魔術般瞬間褪去了偽裝，白色鬥篷在他身後張揚地飛舞著，有著特殊十字瞳的眼睛彎了彎，“你想問我是誰嗎？”

這種恐襲的行事風格，“莫非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關……”

“Bingo！”男人看著心情很好，手舞足蹈地原地轉了一圈後優雅地行了個鞠躬禮，抬頭：“我們是「天人五衰」，是宣告‘天人’之世即將結束的五指。”

“想聯係偵探社嗎？”

車輛的爆炸聲，衝天的火光，亂步手中還未說完話便被掛斷的、小栗蟲太郎的緊急聯絡。

等泉雅率先趕來事故現場時，隻來得及捕捉到燒焦的車輛和即將消失在人群儘頭的一抹白色身影。

對方好像是在離開前不經意間回了下頭，嘴角上揚著朝泉雅這邊投去一瞥。

晦暗不明的光影下，泉雅隻看清了對方十字狀的一側瞳孔。

*

偵探社召開了全員會議。

既小栗蟲太郎下落不明後，緊接著，不出一個星期，橫濱接連發生了四起恐怖襲擊事件。

而且這種關鍵時刻，太宰又不見蹤影了。

會議途中，泉雅正在走神。

偵探社的處境不是很樂觀，也沒有想出怎麼從千萬冊書卷中找到「書」的辦法，之前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聲音也毫無頭緒。

“……”

“……泉雅。”

“泉雅？”

接連叫了好幾聲，泉雅才反應過來，“……在。”

“泉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眾人關心道，“上次也是，招呼都沒打就莫名消失了一周，連織田先生都聯係不上你，我們都很擔心啊。”

“真的沒事。”

偵探社的事態已經這麼緊張了。要是再讓他們知道自己的事，事情說不定會變得更加複雜，還很有可能會帶來危險。

“犯人發來了一個視頻。”國木田拿起錄像帶，“指名要我們去阻止即將到來的第五起犯罪事件。”

“對方來勢洶洶，準備充分。”他接著補充，“即便

這樣，我們也必須要去。”

“泉雅，你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可以先……”

“我要去幫忙。”泉雅回答道。

*

和犯人約定的時間如約而至。

郊區彆墅的走廊內，泉雅和眾人已經早早潛入，在犯罪預告的地點門外地等候著，隨時準備破門而入。

離整點還剩五分鐘。

突然，泉雅感覺意識被抽空了一瞬。

“……什麼？”等再次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處那間殺人預告的室內了。

此時，自己正被特製的鎖鏈牢牢地鎖在椅子裡，而鋒利的鋸鏈就抵在腰間，隻要稍不留神就會見血。

“……！”

思緒混亂中，泉雅聽到身邊傳來了低低的笑聲。轉過頭去，發現一個白色的身影此時也正被綁在和他相鄰的椅子裡，和他處境相同。

視線中，男人低垂著的頭緩緩抬起，漸漸朝他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是那時捕捉到的十字型瞳孔。

泉雅頓感大事不妙，看向室內周圍。原本拿著槍的那一排犯人不知何時已經摘下了遮蔽面孔的頭套，取而代之的是……一同前來的偵探社眾人的臉。看表情，大家對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也一無所知。

透過窗戶，幾百米遠的地方傳來了一束針尖般大小的光芒，是他所熟悉的狙擊槍的鏡。

雖然不知道敵人是怎麼做到的，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亂步預料得沒錯，這是針對偵探社的陷阱。

而且，現在就算補救也來不及了，臉已經被看到了！

“不是很正式地向你問好。”

泉雅聽到，一襲白衣的犯人主動開口了，雖然對方在很努力地壓低音量，但是依舊可以聽出難以抑製的興奮：“是因為現在這個情況隻能用這種方式和你說悄悄話了等偵探社的人不在我再好好和你自我介紹所以你能理解的吧泉雅——？”

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你是誰。”

果戈裡似乎就在等著這個問題般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礙於在場的其他人，他依舊壓抑著聲音：“哈……哈哈哈！問得好！那麼我究竟是誰呢？”

接著，他靠近了泉雅耳邊，用著隻有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初次見面，我是果戈裡。尼古萊·果戈裡。”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就暫時作為‘共犯’友好相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