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懸棋若定7(1 / 1)

港口黑手黨總部,高層會議室。

好不容易安撫下青年在會議室門口等待,泉雅理了理自己的著裝,讓每塊布料都規規矩矩地待在它應該在的位置後,在青年難舍難分的目光下推門踏入會議室。

因為在變成青年的小咒靈身上花費了點時間,他是最後一個踩點到的。

“看來人齊了。”

看見來人,森鷗外在長桌主位直起身,視線跟隨了泉雅一會兒。

泉雅身上的繃帶已經完全拆掉了,他穿著黑手黨慣例的黑色西裝西褲,看上去颯然,已無大礙。

“好久不見,身體好些了?”

【承蒙首領關照。】

落座在芥川右手邊,察覺到對方淡淡打量的視線,泉雅也看向一旁的芥川。自從擔任了遊擊隊隊長後,對方的氣質愈加深沉了。

芥川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森將雙手交疊支在桌面上,靜靜地環視了一圈,目光依次掃過在座的尾崎、太宰、中也等組織心腹,稍微抬高了點聲音:“那麼,例會開始吧。”

“首先,近幾個月組織產業經營的情況……”

像今天這種首領將組織的乾部與準乾部召集一齊的會議,每隔幾個月就要召開一次。芥川因為被提拔成首領直屬遊擊隊隊長的特殊身份,所以也會參加這種例會。

“……死屋之鼠前些天攻擊了總部的網絡係統,導致係統癱瘓了半分鐘,不清楚重要的情報是否泄露。”森眸色暗沉,眉頭微皺,“敵人很狡猾精明,需謹慎應對。”

“看來我們的安全係統需要進一步升級,太宰君,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A君,經費上的缺口還需要你多多支持。”

聽著森首領和在場的組織要員陸陸續續地交流著一些稱得上是機密的重大事務,泉雅目光沉靜了下來,隱隱覺得不對。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森也叫他來參會了,莫非……

半個多小時後,會議接近了尾聲。提筆簽署名諱後,森將手頭的各類文件規整了一下交給尾崎,身體向後倚靠放鬆。

“最後,趁著大家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說著,森微笑地看向坐在長桌最邊上正若有所思的泉雅,“是說組織的五大乾部一直都有一名空缺呢,正好我有點想法。”

不是吧。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泉雅一直規規矩矩地搭在膝蓋上的手、手指微微蜷起。

才在組織待了大半年,森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乾部之位將他拴在港口黑手黨嗎。他不覺得在這種組織裡升官是什麼好事,至少對他來說不是。

他不像太宰那樣可以在黑暗中如魚得水,也不像中也那樣實力強大又無畏,在這些認識的人裡,他算是最沒有當黑手黨天賦的那個。

從一開始迫不得已加入組織時,他就沒想在這裡長久地待下去。隻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還過於弱小,甚至不能與人交流,無法掌控自

己命運的情況下才選擇了暫時順從,靜待時機。

那現在呢?

森還在娓娓而談,悉數清點著他對組織的各種貢獻,感受著桌上朝他投來的各種視線,泉雅隻是垂眸凝視著桌面上的任意一點,面不改色。

他現在夠格安排自己的命運了嗎?離以聲音為代價的契約的到期隻剩下兩個月。

就要夠格了。

“……所以,我有意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內先將十一提拔位為準乾部。”森的話像鼓點一樣重重的地敲在泉雅心頭。

不論是乾部或是準乾部,對泉雅來說隻意味著更加繁忙的事務、更加危險的任務、更麻木不仁的內心——淪為龐大組織的奴隸。

殺的人變多了,連生命的價值都有些搞不清了。

這樣不行。

雖然心下抗拒,但礙於森一直看向他的目光,泉雅還是抬眼揚起了一個面具般標準的微笑。

這時,乾部的末位,A細長的眼睛眯起,略帶刻薄地打量著泉雅,“首領,我有異議。”

“哦?”

“憑著那種不入主流的類似靈媒師一樣的能力,就可以成為準乾部?那大家就乾脆都去做法跳大神算了。”A邊講話邊打著手勢,自認為有理道,“我不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那種聳人聽聞的怪物,大家可能都是被某種障眼法欺騙了。”

“哈。”不屑地哼了一聲,中也抱著手臂出言嘲諷,“你怎麼不說你隻出了錢就當上了乾部呢。”

“你……!”雖然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但是就這麼被說了出來,當眾落了面子,A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好了,不要吵。”森警告般地看了看二人,最後用官腔道:“A君,我會考慮你說的問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仔細評估他晉升準乾部的資格。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森這麼說著,但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件事基本上已經板上釘釘了。

“我還有事情,就先離開了。”A面色不好,他從座椅裡起身大步朝門口走去,在出門前想要找回面子般憤憤地撂下一句話:“順帶一提,諸位,我已經掌握到了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行蹤,就提前行動一步了。”

“哎呀,看來又要有自大鬼的好戲看了。”低低地笑著,太宰像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A離去的背影,“森先生,A君死了之後他的財產是不是就全歸我們了。”

聞言,森看著太宰有些無奈,“雖說如此,太宰君,但是隻有活人才能創造出更多的價值,A君的異能還是蠻好用的,還是不要盼著他死得太早。”

A的異能力是將部下的生命轉換為價值連城的寶石。

正思考著對策,聽到太宰的話,泉雅受到啟發般靈機一動。A,財力充足到可以破例成為乾部的程度,他若是計劃要脫離港口黑手黨,後續沒有錢肯定不行。

要是能把A的財產搞到手的話……

琢磨著,泉雅的腦海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張巨大的棋盤,棋盤角落裡一枚塵封已久的棋

子終於輕微動了動。

這時,會議室的門外突然傳來了一些細微躁動的聲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隨即大門被什麼人從外撞開,一個銀灰色的腦袋探了進來。

銀發灰眸的青年身後,幾名護衛正一齊向後拖拽著他,阻止他進門。

“可惡,力氣怎麼這麼大。”護衛們吃力地拉著青年,然而還是無法阻攔對方向前移動的動作,其中一人咬牙道:“……抱歉,森大人,還是讓無關人員闖進來了。”

青年在看到屋內的泉雅後眼睛一亮,他用了些力氣甩掉向後拉扯他的阻力,護衛們猝不及防地向前摔倒在地,隻好掏出槍指向青年。

“無妨。”森擺了擺手。

見狀,泉雅當即從座椅裡起身,然而還沒來得及離開座位,青年便速度極快地撲了上來。

【萬分抱歉,首領,沒有管教好他。】

泉雅傾身致歉,後表情有些嚴肅地看向青年,用束縛道:【不是答應我在外面等著的嗎。】

【太久了,雅,擔心。】他剛剛在外面感受到泉雅心情不佳,才按耐不住闖了進來。

面對青年將擔憂的心情表露無遺的面容,泉雅僅有的一點點不快也煙消雲散了。

“沒關係,例會已經結束了。”森寬容道,同時將眼睛微微張開打量著那看上去神秘又純粹的青年,“不過,我可以淺問一下你們的關係嗎?”

森此言問出了在座的各位都想知道的,聞言,大家手中收拾文件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一頓。

泉雅想了想,說是朋友的話看上去有點假,家人的話突然這麼憑空冒出來一個人也沒有什麼說服力,其他的關係就更不是那麼回事了。

隻用兩秒鐘快速思考了下,他覺得還是要實話實說比較好,也符合目前作為黑手黨的身份。

於是在眾人各自觀察的目光下,泉雅抬手輕輕撓了撓青年的下頜,青年也配合地眯起了眼睛。

【是寵物。】

這句話亮出的瞬間,偌大的室內一時間仿佛變成了真空,直到不知是誰的文件沒拿穩“啪”得一聲掉在了地上。

眾人的表情更奇怪了。

“看來是真的長大了呢。”看著昔日裡還很單純的少年如今已經能面不改色地表示自己養了個人當寵物,森感歎著,不再過多問詢。

中也眼皮跳了跳,嘴巴開合了幾次,最終還是破罐子破摔般道:“……行吧,你開心就好。”

太宰倒是接受良好,他率先走出了會議室,在離開前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朝泉雅提議到:“對了,建議你給他栓個鏈子,應該會更帶感哦。”

太宰走後,會議室裡的人也陸陸續續地離開,最後,森叫住了泉雅,讓他稍微留一下。

“這兩天橫濱及周邊城市的失蹤人口劇增,還出現了一些難以辨認的怪異屍體。”

“組織裡也有人失蹤了,我們的交易和產業受到了影響,不過隻找到了一具屍體,死狀很淒慘,不像是人為。”說著,森將幾張照片遞給泉雅,照片

上,身穿黑西裝的組織成員倒在地上,頭部變得巨大無比,眼球突出,死不瞑目。

是真人。當看見照片的瞬間,泉雅幾乎立刻就確定了元凶。

“不清楚是不是那所謂的詛咒導致的。這是你擅長的領域,我希望你可以調查並解決這次事件,我也好給這些成員的家屬一個答複。”

太宰獨自一人來到了地下監`禁區。

來到長廊的儘頭,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隔著加固過的一層又一層黑漆漆的防護欄,朝裡面縮在床上的那個身影打了個招呼。

那裡,夢野久作今天剛被從醫院送回來,由於之前鬨出了亂子,對他的監`禁更加嚴苛了,甚至還附加了手腳鐐銬。

“來說說吧,當時發生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幽暗的環境裡,太宰的鳶眸像一汪陳釀的紅酒,“從頭到尾詳細說來聽聽,講得好讓我滿意的話就考慮把你的鐐銬解開。”

背對著太宰,夢野久作久久沒有反應。

“唔,我覺得應該不需要拷問?”太宰家常便飯道。

此言一出,夢野久作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抖了抖,在太宰的壓力下,他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了,聲音萎靡不振,“明明當時一切都很順利來著……”

“……他從地上起來後,沒開口說話,聲音卻直接傳進了我的大腦。”

“聲音直接傳進大腦?”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太宰聲音提高了些,“那個聲音說了什麼。”

“他說……”回憶著,仿佛又經曆了一遍那時的噩夢,夢野久作的聲音愈加顫抖了,“要是沒有我的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聽著夢野久作斷斷續續的敘述,太宰感覺到了事情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那個“他”,是誰?是由於精神受到攻擊而產生了分裂傾向的新人格?還是……

而且先拋開這個不說,將聲音傳進他人的識海裡是怎麼做到的?複數的異能力按理來說不可能存在。還有很久以前的千鈞一發之際,在遊輪的貨艙裡準確地從導彈的幾千根線路中撈出了電源線,阻止了災難的發生。

看來對方的秘密不止是他的非人類身份。

“我知道了。”目前掌握的線索還遠遠不夠形成一個說得通的閉環,太宰難得碰了壁,他揉了揉眉心,低聲出言警告:“剛才的事情,和誰都不要再提,明白了嗎。”

與此同時,泉雅來到了太宰的辦公室,打算找上司太宰領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的任務安排。

等了一會兒後依舊不見某上司的影子,他隻好來到那張遍布各種文件的淩亂辦公桌旁,自行翻找起任務清單。

將那些散亂的文件一點點規整起來後,泉雅在那些紙張下面看見了,除了那本紅白相間的《完全自殺手冊》外,桌子上居然多出了兩本記載神話傳說的古籍。

捏住《山海經》譯本的一角,泉雅將其拎起來前後看了看,不解地歪了歪頭。太宰什麼時候開始對這類書籍感興趣了?

從辦公室出來後,

泉雅去了組織專門停放屍體的地方去查看森提到的那個死亡的成員。

寒氣四溢的停屍間中,在那具已經變形到難以辨認的怪異屍體旁,一名老婦人正悲痛欲絕地伏在上面。

“阿木,我的阿木!”

她的眼淚已經流儘了,一雙眼睛像乾涸了數十年的枯井一般淒涼,不停地低聲念叨著“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到來人,老婦人將一直握在手中的皺皺巴巴的證件照片展開舉給泉雅看,“這是我可憐的孩子,他到底遭遇了什麼啊。”

看著老婦人難舍難分地緊貼著那具被扭曲得極其可怖的屍體,此情此景,泉雅也難得輕微動容。

原來如此,母親與兒子之間存在血緣羈絆,會因為兒子的死去而悲痛萬分,尤其是這種不正確的死亡更令人難以接受。

看著這位可憐的母親,泉雅第一次去思考了“羈絆”。他想起了曾在任務中死在自己手下的人,也想到了自己未來可能的死亡。

那些人的家人也會如此悲痛嗎?若是他有朝一日迎來了自己想要的解脫,他認識的人們是否也會因他的離去而感到悲傷?

*

公寓樓。

剛開門進到玄關處,青年開始便迫不及待地拉扯身上的衣服。

他很不習慣穿衣服,即便泉雅已經給他挑了最寬鬆、面料最舒適的,他還是感覺被約束得十分難受。

要不是因為泉雅特地和他強調過好幾次在外面一定要把衣服穿好,他早就不顧一切地將這身衣服扯掉了。

泉雅幫他把上衣脫掉,同時通過束縛朝他道:【現在的身體感覺還好嗎?】

小咒靈的形態變成人類後,若是普通人看不見也就罷了,這樣對方依舊可以無憂無慮地活著,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可以被人看到。

融入人類社會生活需要付出的努力和代價並不小,特彆是像他們這樣被天然邊緣化的非人類。而且就算融入了,他連自己生存的意義都很模糊,有把握教導好白紙一般的小咒靈嗎?

可要是他想辦法讓真人把小咒靈的形態徹底轉變回去,憑對方惡劣的性子,怕是還會搞出什麼多餘的事情來。

“啊……啊啊……”嘗試了幾次,發現自己沒辦法像其他人類一樣說話出來,青年有些疑惑。

通過這幾天的適應,心安下來後,小咒靈開始對自己人類的身體感到新鮮起來,他拙劣地模仿著泉雅的一舉一動。

他不明白自己這個樣子到底正不正確,他隻在乎泉雅的想法,泉雅不喜歡的話他也不喜歡。

明白自己短時間內無法學作其他人類一樣說話,青年隻好用束縛回複:【雅,會,喜歡嗎?】

泉雅看向對方,自從變成人類的形態後,偌大的公寓裡仿佛多了一個家庭成員。

【現在很好,隻是我在擔心……】

他是不是不能這麼自私?這個形態的時間一長,小咒靈一定不會開心的,而且還存在諸多隱患。

【雅,彆擔心。】

正糾結著不知怎麼辦才好時,青年從背後環住了泉雅,將頭搭在他的肩膀上。

被泉雅額角的碎發掃到了鼻子,很癢,青年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泉雅隨即感覺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回頭看去,身後空空如也。

“嘰。”

聞聲,泉雅低頭,隻見小咒靈竟因此暫時恢複了小魚的形態,正從下方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裡探頭出來,去咬他的褲腳。

泉雅隻好把小咒靈從地上撈起來放入懷裡。

怎麼辦,還不能自主控製形態變化呢。

*

傍晚,橫濱商業街某茶館。

包間內,泉雅和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正面對面坐在榻榻米上,茶水在桌上冒著熱騰騰的白氣。

“抱歉,白天我事務繁忙,隻能這個時間出來。”

此次是泉雅主動約的對方。

他開門見山,隱晦地朝種田道:【種田長官,異能特務科還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