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東京的犯罪率居高不下,警視廳刑事部總是給人一種人手不足的感覺,其中搜查一課尤甚。
因此在去年年底那一陣關於犯人投訴警察釣魚執法的風聲差不多過去後,搜查一課的小田切課長就把薄葉齋紀和萩原研二叫回來乾活了。
理論上講,應該老人帶新人,熟悉一下環境什麼的,但……
搜查一課的各位,或多或少都跟寒川深流在機動搜查隊實習的時候接觸過,見識到了對方不講道理的推理能力和觀察能力,小田切課長一問誰願意跟寒川深流搭檔,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畢竟沒人想在年輕人面前丟臉啊!
到時候接到任務去調查,自己什麼都沒想到,新人已經全搞定……想想就痛苦。
小田切課長對這情況也早有預料,所以很淡定地直接安排了萩原研二跟寒川深流搭檔,隸屬目暮警部,由目暮警部負責教育和指揮。
有什麼困難和不懂的,要麼問彆人,要麼自己克服一下,這也是鍛煉的一種方式,彆指望上司幫你們全考慮周到,這又不是幼兒L園。
萩原研二沒有意見,甚至十分樂意——他覺得能近距離盯著這個處於危險邊緣的友人,是個不錯的安排。
薄葉齋紀雖然覺得搭檔是熟人,有點影響自己發揮,但想想如果是彆人,時間長了也差不多,不如就是萩原研二了,也就默認了。
目暮警部對他們兩個也很熟悉了,可能是見面次數多了,對「黑幕光環」有一定免疫力,相處起來十分自然:“歡迎歡迎,多的我也不多說了,以後請多指教。”
比起其他人,目暮警部就很看得開,隻要能破案,就彆管是誰破的了,不都是搜查一課的人嗎?
以前工藤優作在國內的時候,他還經常谘詢工藤優作呢,報紙上天天罵日本警察沒用,他也沒在意,現在好歹破案的是自己人了!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
這職場氛圍就很優秀,萩原研二也很高興他們兩個的上司是這種性格的人。
否則要是換個苛刻點的、甚至喜歡搞歧視、看不上年輕人又嫉妒年輕人有能力,整天暗搓搓搞事的……他就得發愁怎麼讓小深流彆對警察失望了。
“哪裡,以後還請目暮警部多指教我們。”
“哈哈哈哈!”目暮警部很爽朗地笑了起來,“有不懂的就來問我,趁著現在還沒忙起來,早點熟悉一下我們課。”
目暮警部說完這話沒到半小時,他們就接到了任務。
“機動搜查隊在葛飾區的都立水元公園附近發現了一具奇怪的屍體。”目暮警部帶著他們匆匆往目的地趕去,“屍體全luo,身上全是傷痕,腹部被剖開,致命傷在喉部,被藍色的塑料薄膜包裹起來,繩子係住,放在了儲水池附近……”
萩原研二看著目暮警官似乎想往駕駛座走的樣子,連忙說:“我來開車吧。小深流,你坐我旁邊。”
薄葉齋紀應了一聲。
目暮警官心中
大鬆一口氣,
沒有異議地調轉了方向,
往後排走去:“行,安全駕駛。”
唉,這時候確實應該讓下屬來開,不然被彆人看到了可能會說怪話,但這不是他很害怕自己問一句“你們誰來開車”,然後寒川深流就自告奮勇嘛,不如自己來了……
這跟他是否信任寒川深流沒有關係,隻是單純地覺得讓寒川深流來開車,自己坐後座,有種坐立不安的惶恐……但要是讓萩原研二開車,他跟寒川深流兩個人一起坐後排,那又是另一種層次的壓力。
但現在!萩原研二不光主動說自己開車,還把寒川深流叫到副座,讓他獨享後排!
目暮警部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不得不說,小田切課長把萩原研二跟寒川深流弄一起搭檔,簡直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了!
換個人,誰能勸得動寒川深流坐哪啊!說不定一個屁都不帶放的,最後變成他開車,另一個人坐副座,寒川深流在後排虎視眈眈,那畫面太美,他都不敢想象。
感謝小田切課長!感謝萩原研二!
因為搜查一課是接到的機動搜查隊的緊急報告,情況還不夠明朗,所以在車上也沒什麼好繼續說的情報,隻能到現場再看。
目暮警部倒是抓緊時間,跟他們講了一下在現場需要注意的事項。
尤其是對著薄葉齋紀,目暮警部叮囑他:“你記得帶袖標啊!”
警察有製服,但除了巡警這種需要經常跟群眾打交道的類彆以外,其他警察大部分就拍證件照或者開重要會議的時候穿,平時隻穿西服,左胸彆個代表等級的胸章就行了。
本來琢磨著寒川深流整天容易被誤會,萩原研二還想攛掇他日常穿警服,但薄葉齋紀反問他:“你在警校沒見過我穿製服嗎?”
萩原研二就沉默了。
可能因為畢業了,他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寒川深流穿警服的樣子了,有點反應不過來,現在被提醒了再回想一下……怎麼能有人穿警服穿得跟極道搞cospy一樣,充滿違和感……
最後他表示,還是穿普通的西服吧,彆折騰了,反正還有胸章。
至於目暮警部現在說的袖標,則是到了案發現場用來區彆身份的,比胸章要顯眼,目暮警部寄希望於在現場執勤的基層們眼神能好點,彆節外生枝了!
越想越不安,目暮警部乾脆讓薄葉齋紀在車上就把寫著搜查一課的袖標用彆針彆在了袖子上。
薄葉齋紀:“…………”
萩原研二悶笑了一聲:“小深流聽警部的話,趕緊戴上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多容易被誤會。”
坐在後排的目暮警部忍不住用敬仰的眼神看向萩原研二……的後腦勺。
比起經常在案發現場見面的寒川深流,他對萩原研二其實不怎麼熟悉,就見過幾次,知道跟寒川深流關係不錯,是朋友,剛才看萩原研二直接安排寒川深流坐哪的時候,他就已經感慨過一次了,這友誼比他想象中要堅固,但現在一看,發現萩原研二居然已經能
直接拿寒川深流開玩笑,
這他是真沒想到。
好,
很好,以後有什麼事,他就可以先找萩原研二,再讓萩原研二轉告給寒川深流了!
目的地離著警視廳有點遠,但萩原研二就是有在不違背交通規則的前提下,發揮出警車最大速度的能力,明明差不多同時出發的,卻硬是比其他組早了十幾分鐘。
薄葉齋紀一下車,就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啊”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他聽了兩個月的呼喚:“寒川君!這麼快就又見面啦!”
他抬頭望去,發現是機動搜查隊時的前輩伊吹藍,正在衝他熱情地揮手,對方身邊站著的誌摩警官不知為何捂住了臉。
目暮警部咳了一聲:“原來是四機搜的熟人,你先去了解一下情況吧。”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熟人的好處了,配合十分默契,薄葉齋紀往封鎖線走,伊吹藍就直接幫忙把封鎖線拉起來讓他進,誌摩警官則製止了想詢問什麼的巡警,指了指薄葉齋紀的袖標。
巡警看了看袖標,又看了看明顯是警車的車輛,再瞅了瞅機動搜查隊的人好像都認識……這才勉為其難地相信了這位看上去不像警察的家夥真的是警察。
而且還是搜查一課的,明明怎麼看都更適合組織犯罪對策課,尤其適合去臥底……
伊吹藍跟在薄葉齋紀身邊說:“你果然很適合搜查一課。”
坐著寫著“警視廳”字樣的警車出場,就是比坐在蜜瓜包車裡看著更有說服力,而且周圍一群穿著西裝帶著袖標的同僚,也比他跟誌摩兩個便裝的更能證明他警察的身份。
哪怕是樂觀開朗心大的伊吹藍,都有點不想回憶寒川深流在機動搜查隊實習的那兩個月,他們被連累著誤會過多少次了……
誌摩警官打斷了伊吹藍的私聊:“說正事吧,屍體在這邊。”
薄葉齋紀看到了那具屍體,誌摩警官把屍檢報告拿給他看,伊吹藍則在一旁說。
“感覺生前好像受了很多折磨,你看,傷口裡好多玻璃。”
薄葉齋紀一開始還以為隻是普通的案子,但他看到屍體後,就忽然意識到,這是“草莓之夜”——那個北見異搞的殺人網站搞出來的事。
北見異把網址給他後,他不光發給了安室透,自己也登上去看了一眼,大致知道流程以及受害人最後的狀態,就跟眼前這具屍體差不多。
奇怪了,這屍體處理這麼隨便嗎?之前怎麼能不被發現的?
薄葉齋紀的腦子開始飛速轉動。
目暮警部因為要等停車的萩原研二,所以走得慢了點,這時候才終於過來,看到屍體後就忍不住皺眉:“真是……凶手到底……”
萩原研二以前是爆物處理班的,也很少見到屍體,但還是強忍著不適仔細地觀察屍體:“為什麼肚子被剖開了?裡面有東西嗎?”
誌摩警官回答:“沒有,就隻是單純地被剖開了,因為外面之前裹著布,所以能夠確定並不是中途掉了出去,至少從屍體發現開始就沒
有。”
“所以這是凶手的習慣?或者想表達什麼?”目暮警部絞儘腦汁,
“開膛手傑克當時好像也——”
“不,
跟那些都沒關係。”
一直在看屍檢報告的寒川深流忽然開口,仿佛非常清楚犯人是怎麼想的一樣,語氣篤定地說。
“這是為了沉屍後,為了屍體不會因為腐爛脹氣而浮上來做的處理。既然他放在這裡,那沉屍地點應該就是附近的這個湖。有人負責運送屍體,有人負責開船把屍體送到湖中心拋屍,應該立刻派人潛水,下面應該還有屍體。”
一片沉默。
不光周圍地方警署的人沉默,連認識他的熟人們都跟著一起沉默了。
深發紅眸的青年冷冷地抬頭,微微蹙眉:“有什麼問題?”
目暮警部欲言又止:“……有一點吧……”
伊吹藍更是直接問了:“你是怎麼從一個傷口,立刻聯想出這麼一串來的?”
附近聽到這邊動靜的警察們忍不住默默點頭。
就是說啊!這就劈裡啪啦推理出這麼一堆,你也太了解犯人是怎麼想的了吧!!!
寒川深流似乎不能理解這個問題,神色勉強地解釋。
“這裡是水邊,這裡還有個屍體,正常人立刻就能聯想到沉屍入水後,屍體會產生的巨人觀現象。避免巨人觀現象,就要避免屍體瘴氣,開個洞就是最方便的辦法。明明都已經搬運到這裡了,甚至屍體都已經加工到這個份上了,卻沒有做到最後,隻是放在這麼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說明是分工合作,有共犯……這些都很容易想到的吧?”
其他人:“………………”
真抱歉我們不是正常人。
被他這麼分析一下,好像確實邏輯鏈非常清晰,但當警察最難的不就是邏輯鏈如何串聯起來的嗎?!不要說的那麼輕鬆啊!
而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立刻把有限的線索串聯到這種程度……
幾個巡警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前段時間的那個新聞,犯人嚷嚷著有警察寫劇本讓人犯罪,然後再自己破案……
哈哈哈,怎麼可能,都已經辟謠了啊!
巡警們剛剛說服自己,就聽到機動搜查隊那邊有人問:“說起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新聞裡被犯人舉報自編自導的警察,該不會就是你吧?”
寒川深流沉默了一下:“……是我。”
萩原研二趕緊在一旁解釋:“那是犯人誤會了,提供犯罪計劃的人還沒抓到……”
巡警們:“…………”
——忽然能理解那個犯人了,這家夥的表現真的很像是看了劇本!!!不懷疑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