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摩警官把剛才發生的事大致講了一下。

他沒怎麼提檢討內容, 不然顯得就太像是告狀了，他的目的並不是告狀，而是想避免事態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我說了類似於他不適合當警察這種話。”誌摩警官艱難地說, “對寒川君來說，這種評價可能有點太過了, 而且意義也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吧？”

萩原研二總是帶著笑意的聲音, 此刻聽上去顯得有些冷淡：“我能理解，您也隻是被他的檢討氣到了而已, 您是個非常負責的警察。”

雖然對方說了理解，但誌摩警官還是感覺到了萩原研二的不讚同。

想想寒川深流在警校面試時的那個回答吧。

在寒川深流小時候對他說那種話的人，最多隻是讓寒川深流心有芥蒂，但他這個在寒川深流已經當上警察的時候, 還說這種話的人, 卻有可能導致寒川深流徹底走上另一條路。

正好這個時候, 伊吹藍回來了。

總是像隻金毛一樣高興快樂的伊吹藍，此刻卻眉頭緊皺，衝誌摩警官搖搖頭。

誌摩警官感覺更後悔了, 對電話裡說道：“抱歉……”

但寒川深流那個行事作風是真的不適合當警察啊！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能說，說了還要自我內耗，怎會如此！

誌摩警官懷疑人生。

萩原研二彬彬有禮地回應：“我會替您轉達的。”

很快, 薄葉齋紀就收到了萩原研二的來電。

估計要不是萩原研二不確定他現在在哪裡，都要直接找上門了。

薄葉齋紀心態很輕鬆地接了電話：“喂？”

萩原研二深深地明白現在不是糾結檢討寫成什麼樣的時候，因此上來就直入正題：“小深流，剛才誌摩警官給我打電話了, 他覺得自己說的……”

“他說的挺對的。”

萩原研二心裡頓時一涼。

糟了，情況好像比他想象中要嚴峻。小深流不會是真的被誌摩警官說得心灰意冷，打算放棄當警察了吧？

本來小深流那邊就一直有非法組織在跟他接觸, 不知道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警察這邊再不給與支持，小深流倒向另一邊，不是完全不可能……

有時候，壓倒人的就是最後一根稻草。

“小深流，你聽我說！”萩原研二急切地道，“誌摩警官說了，他可能是有點因為前搭檔的事遷怒於你，並不是真的覺得你做的全是錯的，無論如何，你確實是為了救了人，如果他不是警察的話，他隻會感謝你，覺得你做的對，但他在警察係統裡，沒辦法徹底無視那些違規操作……”

劈裡啪啦地幫著誌摩警官解釋了一堆，然後萩原研二繼續道：“誌摩警官可能是擔心你不接他電話，所以由我來轉達了。小深流，不管彆人怎麼說，我相信隻要你願意，你就能成為很好的警察，所以……”

所以，彆去那一邊。

我不想有一天，必須用槍指著曾經救過我的友人。

“……我知道了，我會親自去問誌摩前輩的。”

得到了這樣模糊但又確實沒有堅定放棄當警察的答案，不知不覺已經急得出了一腦門汗的萩原研二大鬆一口氣。

太好了，還有挽留的餘地，接下來就看誌摩警官的發揮了，希望現在誌摩警官已經冷靜下來，能用面對受害人家屬時的高情商來應對小深流。

……說真的，他交過那麼多朋友，沒有一個能像寒川深流這麼讓他操心的。

一眼沒看住，朋友就可能跑去犯罪，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真是格外令人著迷。

撈了一波萩原研二的懷疑值後，薄葉齋紀見好就收：【畢竟是朋友，也不好讓研二年紀輕輕就得心臟病。】

【那你對朋友可真是太好了……】係統偷偷翻白眼，【現在你咋辦，回去問誌摩警官？這氣氛烘托到這了，不和好不太行吧？那你假期怎麼辦？】

薄葉齋紀才不回去呢，他直接打了誌摩警官的電話：“誌摩前輩。”

誌摩警官有點驚喜，能這麼快就收到電話，好歹說明事情還沒那麼嚴重：“寒川君……抱歉，我剛才說的有點過了，在救人方面，你無疑是合格的，其他警察也不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

薄葉齋紀問道：“我聽研二說，你前隊友似乎犯過什麼錯？”

“……是，他為了快點抓他認定的犯人，做了偽證。”誌摩警官明白，要解釋自己為什麼反應過激，就得把前隊友的事講明白，因此大致地解釋了一下情況，“……所以我可能有點應激，口不擇言地說了不該說的話，向你道歉。”

伊吹藍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誌摩摩都沒有向我道歉過呢……”

誌摩警官額頭暴起青筋——這裡正說正經事呢，能不能嚴肅點彆那麼叫他了！

不過可能是伊吹藍這句話起了點作用，誌摩警官能感覺得到，寒川深流那邊的態度似乎緩和了一些。

“沒關係，你說的也不能全錯。”

聽到這個回答，誌摩警官有點欣慰又有點擔心，欣慰在於，原來寒川深流還是能理智判斷自己做的確實有問題，擔心在於，彆是覺得他說的“你不適合當警察”不算錯吧？

果不其然，寒川深流說：“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些問題，今天和三天後的值班可能來不了……”

誌摩警官猶豫了一下，咬咬牙，決定相信萩原研二的勸說水平：“我知道了，實習也是可以請假的，隻是兩天而已，沒問題，隊長那邊我來解決。”

寒川深流的敬語向來用的很到位，以至於完全聽不出他內心的傾向：“那就麻煩前輩了。”

掛了電話，誌摩警官幽幽地歎了口氣，給萩原研二發了郵件，大致講了一下溝通結果。

至少沒有立刻決定辭職，應該算好事，希望寒川深流是真的打算反思吧。

伊吹藍忽然問：“不過他檢討今天必須要交了吧？現在怎麼辦？”

誌摩警官：“…………”

伊吹藍：“需要我追出去把他的檢討要回來嗎？我跑的很快。”

誌摩警官沉默了一下：“……不用，我幫他寫了吧。”

那份檢討交上去，事情可能會鬨得更大了，還是就止步於他這裡吧，有什麼問題，也在他這個層面就解決掉。

誌摩警官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鋪開稿紙，開始替寒川深流寫檢討。

這都什麼事啊……

到底是怎麼發展到他還需要給實習生寫檢討的……

剛寫了沒兩行，萩原研二就給他回了郵件。

【小深流說想去掃墓，拒絕了我跟去，可能是想一個人靜靜。】

掃墓啊……

誌摩警官頓時想起了寒川深流提到過的，那個已經去世了的、他不能理解的警察。

是想去找那位去世的警察談心嗎？

他大概是真的有點過分吧，對一個孤兒講那種話，人家想找人求安慰，都隻能去上墳……

誌摩警官又陷入了愧疚。

不過對薄葉齋紀來說，掃墓就隻是一個能讓自己一個人待幾天也不會有人來打擾的借口。

沒心沒肺的他，才不管這個借口說出去，其他人都會怎麼腦補，有多愧疚，他隻知道這樣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瞧，假期這不就來了？誌摩前輩估計會幫我寫檢討吧，還會在隊長那邊幫忙瞞著今天發生的事，擔心知情人太多，對我影響太大。】薄葉齋紀得意洋洋，【我還一下子賺了這麼多懷疑值，這是雙贏啊！】

【你一個人贏兩次是嗎？】係統吐槽歸吐槽，看到這麼多懷疑值，它跟薄葉齋紀一樣開心，【說起來你積分攢了也不少了，又不是以後不會再賺，全等著兌換壽命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要不要現在買點什麼，早買早享受……】

薄葉齋紀冷酷無情：【拒絕上門推銷。】

【……東西都有用的！】

【對我來說沒用，你覺得我現在缺什麼？】

係統：【……】

【你要是有笑容保持器之類的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一直保持微笑挺累的……】

係統吐槽：【面癱很累，笑也很累是吧？你這演技真是我見過的最爛的一屆！】

【那又怎樣，我到現在都沒露餡，這不比降穀零要強？】

【你怎麼好意思跟人家三面顏（指三個身份）影帝比的。】係統吐槽了一句，然後說，【真的不買嗎？馬上聖誕節了，有活動！】

薄葉齋紀：【我拒絕。我不喜歡過聖誕節。】

係統：【……】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拒絕借口啊！薄葉齋紀你沒有心！

因為薄葉齋紀找了掃墓這個借口，所以他成功地度過了無人打擾的幾天，到了聖誕節，才終於按照伏特加給的地址，找上了門。

地點是在一個廢棄倉庫裡，他打開門的時候，裡面昏黃的燈光照出幾個高大的、或坐或立的身影，讓薄葉齋紀恍惚了一下。

好多資源……他的意思是，好多人！

已經到場的人中，有薄葉齋紀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不說話，氣氛十分凝重，看到薄葉齋紀從門口走進來，一個個也目光詭異。

薄葉齋紀無視了陌生人的注視，十分感慨：“天啊，聖誕節誒各位，為什麼這麼嚴肅？why so serious？大家笑一個啊！”

不認識薄葉齋紀的人們：“……？？？”

這小年輕誰啊？！好囂張！？

伏特加無語了：“玻特尼斯，你說話前看看氣氛。”

“我看了，所以才覺得氣氛太不聖誕節了嘛。”

“叫你來又不是給你過聖誕節的！”伏特加按了按太陽穴，微微偏頭，示意薄葉齋紀往那邊看。

薄葉齋紀往裡又走了幾步，總算發現了不對勁：“那邊是什麼情況？”

一個奄奄一息的人被捆在椅子上，身下積了一灘血，琴酒抽著煙站在這個人前方，似乎還在考慮從哪裡繼續下手。

伏特加解釋道：“是個叛徒，他試圖往外送情報，被大哥發現了。”

剛才大哥殺雞儆猴，所以這裡氣氛才這麼嚴肅。

結果薄葉齋紀這小子也太不會看氣氛了，一進來就嚷嚷著什麼聖誕節讓大家笑一個……笑p啊！大哥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都沒了！

薄葉齋紀一愣，怔怔地看著那個人。

伏特加看他反應不太對，心中起了疑問：“怎麼了？你認識？”

薄葉齋紀眉頭緊皺，一臉不忍，扭頭掩飾自己的表情：“……沒什麼。”

伏特加默默地看著這個戲精，不想說話。

不認識薄葉齋紀的人：“……？？？”

現在的臥底演技這麼差嗎？！對叛徒的不忍心和對琴酒的不滿，都快溢出來了啊！！！這哪個間諜機構培訓出來的菜鳥啊！？

他不會以為自己說一句“沒什麼”，琴酒就真能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大家都看向了琴酒，等待琴酒的反應。

——這琴酒不給一槍，肯定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