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之江組的某位乾部, 正在自己組經營的一家居酒屋裡,瘋狂地打電話查看郵件。
竟然有人從他們組手裡偷走一億日元,而他們還至今沒抓到人……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這是面子問題!
因此整個住之江組空閒的人員, 全部被撒到了街上找那個叫青池的女人。
他身為乾部,也不得不一直盯著各處的消息,看看哪裡出現了青池的身影,並安排人員監視青池可能出現的地方。
通常來說,這種居酒屋白天都是比較安靜的,夜間才會吵鬨起來,但今天為了就近找地方開會,他就直接征用了這個居酒屋, 他和小弟們都在這裡或是打電話,或是討論,或是罵罵咧咧,或是自言自語,反正沒個消停。
狹小的居酒屋裡一共十幾個男人, 吵鬨得卻像是塞進了幾千隻鴨子。
本來他就已經很煩躁了,好不容易打完一個電話,得到了點好消息, 想靜一靜, 卻還能聽到背後嘰嘰喳喳的喧嘩聲——在道上混的, 一個個脾氣都不是很好, 不然壓不住人, 哪怕知道這些人也是為了任務,但他的情緒還是逐漸沸騰了起來,馬上就要爆發。
啊啊啊吵死了!!!
就在這一瞬間, 居酒屋忽然從極鬨轉為極靜。
住之江組的這位乾部,差點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喊出了聲。
唉,雖然心裡確實嫌吵,但他也不能對著小弟們發脾氣啊,小弟也是在為找人努力……
他就想開口解釋一下,結果一扭頭,卻發現所有人都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向門口的方向呆呆地望著。
他也看到了那個人。
門口明明掛著歇業的門牌,卻有不認識的人不請自來。
黑色的風衣,墨藍色的短發,那人走進居酒屋的一瞬間,仿佛深淵一般把光和聲音都吸走了,隻有他自己,明明一身深色,卻莫名地奪目耀眼。
宛如一輪死去的月亮,獨自照耀著靜寂荒蕪的世界。
他閒庭信步地靠近,然後停在在場的唯一一個乾部身邊,戴著真皮手套的右手撐住桌面,上身微微前傾,鴿血石似的紅色眼眸目光輕垂,落在他人身上,奇異地令人感到如萬鈞之重。
冷淡的、好像漫不經心,隻是隨口一問的語氣響起。
“找到人了嗎?”
“找……找……”住之江組的乾部結巴了一下,差點就要全禿嚕出來,好在收到新郵件的提示音突然響起,喚回了他的部分理智。
之所以是部分,是因為他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懊惱被郵件乾擾了自己和眼前這位大人的對話,擔心是否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過了幾秒,才忽然反應過來,他根本不認識對方,說不定根本不是他們組織的人!
理智告訴他應該支棱起來,彆慫,但感情部分卻勸他:這位一看就是大佬啊!他這種說是乾部其實就是兩面受氣的中層管理,不認識對方不是很正常嗎?要是他說話語氣太衝,得罪了人怎麼辦!
看到外面掛著歇業的牌子,還這麼直接走進來找他,那必然是知道他們在這裡聚會,是自己人啊!
可他真的沒見過,甚至聽都沒聽說過,不管怎麼說,總要問問對方是誰吧……
就在這位住之江組的乾部,理智淺淺地掙紮了一下的時候,那個有著莫名壓迫感的陌生人皺了皺眉。
“沉默是沒有進展的意思嗎?我對你們很失望。”
那點理智瞬間就被誠惶誠恐給淹沒了。
看到這位大人皺一皺眉,他感覺自己心臟都要驟停了,腦海中瞬間飄過了許多對辦事不力的人的凶殘懲罰。
才第一次見面,怎麼能讓這位大人對他們如此失望!
“不不不,還是有一點進展的!下面人說發現了點血跡,正在分頭確定她走的哪個方向,過一會兒可能就有消息了!我們猜測她可能要跑路國外,她那傷勢跑不遠的,弟兄們已經在附近前往機場的大巴站台都蹲好點了!”
“嗯。”那位大人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還行。”
住之江組的乾部頓時鬆了口氣,精神沒那麼緊繃,剛才自己嚇自己的想象也跟著煙消雲散——差點忘了,現在都是新時代了,他們住之江組也是在政府那邊登記過的,算是合法團體,不至於像上世紀一樣動不動就殺雞儆猴……
理智又回來了一點點,住之江組的乾部就覺得還是得問一下對方的身份,畢竟他不問,他的小弟也不敢插話,所以還是隻能他來開這個口。
住之江組的乾部用儘了他這個初中畢業文憑的全部遣詞造句能力,配合著從電視劇中學來的用詞,恨不得日語不是每個句子都能用敬語,而是每個單詞都能用敬語,好讓他能表達自己的尊敬之意一般,畢恭畢敬且小心翼翼地問道。
“非常抱歉,還請您原諒小人,小人身份低微,之前沒有資格拜見您,請問您是……”
被黑色皮手套包裹著的手忽然敲了一下桌面,住之江組的乾部察言觀色能力突然滿級,瞬間噤聲,忐忑不安地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哪個詞沒有用對。
可惡,之前上面人說以後要多招點高學曆的人,他聽說的時候還覺得是不是看不起他們,現在卻覺得,如果是為了跟這位大人溝通,那讓大家學曆都高點,還真沒錯,學曆低的就會像他一樣連話都不敢說,生怕不小心冒犯了人。
在那聲敲擊造成的寂靜中,那位大人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沒見過我很正常,因為有人對你們的進度很不滿意,所以讓我來看看,若非如此,我根本不會來。”
住之江組的乾部頓時羞愧萬分:“十分抱歉!讓大人您操心了!!!”
不光他自己,他那些不久前還在高談闊論的小弟們,也跟著羞愧地低下了頭,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就在這個時候,住之江組的乾部手機忽然響了,這次直接是有電話打了過來。
住之江組的乾部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人,想征求對方的意見,卻見到對方十分自然地拿走了他的手機,按下了接通鍵。
“找到了!青池透子在xxx站上了一輛大巴!車牌是品川200!已經有人跟上了!條子們也在調查,以防萬一再來幾個人!”
住之江組的乾部遲疑地回答:“知道了,我這就派人去追。”
電話掛斷了,深發紅眸的青年直起身,平淡地下令:“走吧,我也一起。”
“是!”
住之江組的乾部莫名激動:“我來開車!請您這邊走!”
說著,他就一邊鞠躬,一邊往門口走,一路看著對方的臉色,引著對方到了自己停車的地方。
兩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正好在附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井川大哥,這位是……”
“不該問的彆問!”井川乾部擺出驅趕的手勢,然後一轉臉,對著身後的人露出了諂媚的笑容,“您請,您這邊請。”
大漢:“…………”
兩個人目送著井川乾部開車離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剛才那是誰啊!?他們在住之江組臥底也有幾年了,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住之江組還有這號人?!
那家夥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天生適合乾這個,能引領住之江組走向輝煌的!
是新加入的?還是組織老大的親戚?之前他們不知道,是因為對方在國外留學,學習了先進犯罪經驗剛回來嗎?
東京的極道組織勢力分布近期有可能產生巨大的變化!他們得趕緊上報警視廳!!!
與此同時,九重世人以及陣馬班長也望著那輛車開走的方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剛剛他們才跟組織犯罪對策部在住之江組臥底的同僚們詢問過消息,回到車裡鑰匙都還沒擰,就看到了寒川深流被住之江組的乾部畢恭畢敬請上車的那一幕,作為知道寒川深流其實是警察的他們,這畫面的衝擊性其實比那兩個臥底還大。
陣馬班長先開口:“……總之,我們先跟上,你給寒川君發個郵件,問問他得到了什麼消息。”
彆管對面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對寒川深流那種態度了,工作要緊啊!
九重世人從車窗看了眼兩個臥底同僚,遲疑道:“要不要跟那邊解釋一下?感覺他們似乎有些誤會……”
“沒時間了!”陣馬班長踩下了油門,“回頭再解釋吧!你趕緊先發郵件!”
九重世人:“嗨。”
很快,九重世人就收到了寒川深流的回複。
他給了一個車牌號,並告知了目的地以及上面有住之江組的人在這個消息。
因為是分組群發,所以不光九重世人他們,誌摩警官和伊吹藍那一組也得到了消息,飛快地修改了開車路線,往那個機場大巴的路線靠攏。
“嗚哇,寒川君居然來真的,他還真問出來了,效率好高!怎麼做到的?”伊吹藍感慨。
誌摩警官皺眉:“怎麼做到的不重要,麻煩來了,車上居然還有住之江組的人,很可能帶了槍,本來通知司機讓他找個理由靠邊就行,現在一旦偏離正常路線,那個住之江組的人就可能有所察覺,直接拿車上的人當人質。”
像是車廂這種狹小的空間,一旦開槍,子彈彈射方向不可控,太容易誤傷了。
到時候就是無辜市民被卷入黑澀會火拚,警視廳竟無能為力,記者們又有得好寫了。
大家追著追者,好不容易看到目標車輛了,桔梗隊長忽然接入了無線電。
“大巴司機會在下個路口下高速,你們記得跟上,儘量阻止事態惡化。”
“不會打草驚蛇嗎?!”
“……不會,因為這是寒川君讓住之江組乾部通知車上的那個人,直接用槍威脅司機停車……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很配合寒川君,總之希望司機冷靜一點,不要嚇得出車禍吧……”
通訊頻道內的所有人:“…………”
——寒川深流!你還記得你自己是個警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