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齋紀先是向萩原研二介紹：“我在機動搜查隊的同僚, 九重世人。”

然後才向九重世人介紹：“我的朋友，萩原研二。”

親疏分明。

不過九重世人本來也沒覺得自己跟他是朋友，他隻是有些震撼竟然有人能這麼喊寒川深流而已——單純叫名字也就算了, 加個那麼可愛的尾音,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喊叫“靜香”的女孩子呢！

萩原研二向九重世人伸出手：“你好，小深流在機動搜查隊多謝你的照顧了。”

官二代九重世人雖然有點小少爺脾氣, 但也是個直白的人：“我並沒有照顧他什麼。你也是警察嗎？”

嗚哇, 這不客氣的問法, 就沒被彆人說過嗎？

萩原研二對九重世人的身世背景有了點猜測：“嗯，我之前是爆物處理班的, 現在在警校，過一陣會調入搜查一課。”

“原來如此。”九重世人對即將成為搜查一課刑警的萩原研二有了初步的認可。

薄葉齋紀冷淡地問道：“這裡可不是大少爺應該住的地方, 你來這裡做什麼？”

有熟人在自己家附近, 知道自己下班回沒回家, 雖然說是可以貢獻懷疑值，但仔細想想還是有點不爽。

“不要叫我大少爺。之前的公寓電器自燃把牆燒壞了，要整修一下。”九重世人說，“這裡是我一個朋友暫時不住的房子，在公寓修好之前我暫時在這裡住一陣。”

薄葉齋紀也懶得問為什麼不回家住，估計是在跟他那個強行把他塞進機動搜查隊的親爹鬨彆扭吧。

雖然跟這些人比他還年輕，但也很懂這種剛出社會的人叛逆心有多強。

“不止如此，明明還有很多選擇，為什麼選這裡？”薄葉齋紀敏銳地看出了九重世人的隱瞞，帶了點逼迫感地詢問。

以寒川深流的殼子做這種威懾性的行為, 效果十分拔群。

九重世人有點被嚇到似的小幅度後仰了一下，又趕緊調節回來，露出了有點窘迫的神情, 視線下意識地往萩原研二那邊瞥了一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在外人面前說。

係統：【該不會是崇拜你所以來追星了吧？】

【不可能，但確實太巧了，所以必須問清楚。】

薄葉齋紀拿出手機：“遇到跟蹤狂是不是也能報警……”

“我不是跟蹤狂啊！”九重世人趕緊解釋。

萩原研二無奈地說：“小深流，這種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

九重世人有點震撼寒川深流居然也會開玩笑，不太確定這到底是真的玩笑還是確實這樣認為，總之因為不想繼續被誤會了，乾脆側身邀請：“說來話長，兩位請進吧。”

收拾屋子又不急於一時，薄葉齋紀也不覺得浪費時間，還挺好奇的，就和萩原研二一起進去了。

雖然還有一箱東西放在門外，但九重世人大概昨天就搬過來了，裡面已經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可以泡茶招待客人——說句不好聽的，這剛搬來一天的屋子，比隔壁寒川深流的房子都有人氣。

幾人落座，上了茶，九重世人一臉在做心理鬥爭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到了該怎麼開口。

“公寓著火是真的，整修也是真的，但選這裡……確實有彆的原因。”

薄葉齋紀一臉冷漠，看起來並不在乎，反而是跟九重世人毫無關係，今天才初次見面的萩原研二適時地露出了認真傾聽的表情，讓九重世人能勉強安心地繼續講下去。

“是我之前經手的一個案子……關於一群學生惡作劇報警的事件。”

萩原研二知道這個案子：“啊，好像是某個學校的田徑部裡有人販du，導致田徑部被學校撤銷，然後精力充沛無處發泄的學生就去報假警跟警察賽跑的事吧？當時好像被人曝光了真實身份，本來這種未成年的案子應該把消息都隱瞞好的。”

九重世人點點頭：“對，就是那個案子，幾個學生都已經被抓了，隻有我負責的那個人……被逃掉了。”

說著，他指向自己窗戶：“從這邊的窗戶，可以看到那孩子的家……因為被曝光的緣故，最近似乎經常有人上門潑油漆，寫侮辱性詞彙之類的。”

薄葉齋紀漠不關心：“這個案子已經跟你沒關係了，機動搜查隊隻有24小時的工作時間，就算那個人還沒落網，現在也是地方警署負責吧？你特意搬到這裡來毫無意義，他不一定會回家，你也不可能每次都在彆人亂塗亂畫的時候上去阻止，被當事人看到甚至可能打草驚蛇。”

“我知道，我搭檔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但是……你們聽說過魯布戈德堡機械嗎？也叫畢達哥拉斯裝置。”

這種有趣的機械裝置，因為鬆田陣平的緣故，萩原研二還真知道：“那種一堆部件組成的連鎖機關是吧？”

“對，從開端扔下一顆小鋼球，走的路線並不是直線，會遇到障礙物，有時候躲過了一個，卻被另一個推入其他軌道……不知不覺，就拐入犯罪的道路上了，往前追溯的話，就會發現，也許在某個開關的地方就已經走錯了，再往後也無法挽回。”（注）

萩原研二明白九重世人想說什麼：“你是想說，你對那個孩子來說，就是一個開關？”

“也許他也是我的開關。”九重世人道，“誌摩先生說，‘遇到什麼人，沒遇到什麼人，能改變這個人人生的開關是什麼，不到事情發生的時候無人知曉’……自從我沒能把他帶回來後，我就一直在想，要是當時不是我負責追捕他，如果他被好好帶回來了……一天不找到那孩子，我就一天沒辦法安心，說不定其他的工作都無心應對了。”（注）

“好沉重，太沉重了！”萩原研二都驚了，“搞砸一件事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你以後要怎麼辦啊？”

九重世人一愣，然後笑了一下：“你說了和我搭檔一樣的話呢，寒川君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薄葉齋紀打斷了他：“還有彆的原因嗎？你搬過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啊。”

九重世人老實地回答：“公寓需要整修後，我就考慮找個暫住的地方，幾個朋友都有房子說可以借我住，我看這個地址有點眼熟，想起來好像之前調查寒川君參與的案子時見過這個地址，而且正好在那孩子家附近……”

薄葉齋紀：“…………”

這不就是跟蹤狂嗎？！

萩原研二也笑不出來了：“為什麼無緣無故的你就要去調查小深流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隻是跟人聊天的時候提到聽說寒川君以前還在警校的時候也破過案，就有人直接把卷宗挑出來給我看了。”九重世人看起來一臉無辜。

萩原研二面無表情：“小深流，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

“警察廳刑事局局長的兒子。”

“原來如此，難怪聽著姓氏有點耳熟。”

九重世人急迫地解釋：“我並不喜歡因為父親的緣故被這樣優待！總之，我從卷宗中，發現寒川君身邊好像很容易發生事故，他也很容易發現犯人什麼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變得有些吞吞吐吐。

“然後，我認識的刑警就跟我說了一個傳聞……他說跟在寒川君後面，半天就能有送上門的業績，有什麼一直找不到犯人的案子，帶寒川君去犯人有可能出沒的地方轉一圈，可能案子就告破了……這不是正好離那孩子家挺近的嗎？我就忍不住想試試……拜托了，寒川君，如果發現這個叫成川嶽的孩子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

說著，大少爺後退一步，雙手捧著一張照片，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深深地彎腰向薄葉齋紀遞了過去。

薄葉齋紀：“…………”

萩原研二：“…………”

——怎麼還有這種奇怪的傳聞啊！！！

跟九重世人聊完，兩人出門左轉，進入了寒川深流家裡。

萩原研二這才敢吐槽：“他居然連這種傳聞都願意嘗試，是真的很在意那個沒抓到的學生啊……不過也是，裡面牽扯到販du，離家出走無處可去的話，跟那些人混在一起，這孩子以後就完了，他著急也在所難免，晚一天可能都會……”

其實要不是公寓出事，九重世人還不一定會信這傳聞，這次主要是各方面都太正好了，讓人有種命中注定的感覺，他就覺得試試也無妨——而且，不知道為何，他看到寒川深流，就覺得如果是寒川深流的話，一定什麼都做得到。

說不定會有其他正常警察不太適合接觸的渠道……九重世人也有著這種不太禮貌的揣測。

薄葉齋紀對這個案子以及奇怪的傳聞興趣不大，他更專注的是另一點。

總之，隻要找到九重世人想找的那個成川嶽，九重世人就能早點搬走了是吧？

九重世人原本的公寓的損傷程度，一周應該足夠搞定了，那等明天的機動搜查隊值班過後，他就用【萬能導航】找一下那個人好了……

薄葉齋紀不說話，萩原研二也不在意，他自己念叨了一會兒後，忽然想起了什麼。

“說起開關，感覺小深流就是我人生的開關呢。”

萩原研二笑著說：“要不是小深流，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嗯，那小陣平應該也是我的開關，然後是父母……小深流呢，有遇到‘開關’嗎？”

薄葉齋紀一愣。

改變人生的開關嗎……

“……有的。”

現在想來，如果當時沒有遇到那個人的話，他上輩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是因為見義勇為才死吧。

薄葉齋紀打開係統商城，看了看【永久居住權】以及【複活卡】所需的積分。

嗯……扣除活到目標日，每日生存需要兌換的積分，還差得遠，果然還是省著點用吧，什麼替身人偶，又貴又沒用，彆想騙他花錢！

萩原研二看到寒川深流神情冷淡，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在走神，也就沒繼續問“我算不算你的開關”。

畢竟感覺小深流好像是想到了不太好的事……開關也分好壞，那個在小深流小時候就說他更適合犯罪什麼的那個家夥，因為那句話，小深流都跑來當警察了，也不知道算是好的開關還是壞的開關，

也沒打擾對方，萩原研二熟門熟路地去拿了打掃衛生的工具，然後伸手撚了一下臥室床頭的積灰。

……起碼一個月沒回來了，小深流到底都在外面乾什麼呢？

要不要徹底問清楚，要不要繼續選擇相信小深流……也是開關吧？

不同的選擇，會給人生帶來怎樣的結果，不到發生的那一刻，他也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