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齋紀在實習的時候, 鬼塚教官也沒真的放鬆下來。
理論上講,實習生放出去了,警校這邊不太會挨個關注的, 畢竟按部就班, 一般來說也不會發生什麼事。
但這一屆出了寒川深流這麼個家夥,還分配到了機動搜查隊這種意外性比較強的地方, 鬼塚教官在警校處理著日常工作, 心裡都很沒底, 總擔心忽然接到電話讓他去領人。
“萩原,寒川沒給你打電話是吧?”
“沒有。”
“那你要不要給他打一個?”
“……上班時間呢, 第一天上班就這樣,不太好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 上個班還沒幾個小時就接到助教的電話, 讓同事知道了豈不是很沒面子。
鬼塚教官歎了口氣。
他現在就仿佛終於給一點不親人還非常凶的貓找到了寄養家庭的人, 非常擔心寄養家庭給他打投訴電話,甚至退養。
直到下午,都沒有來告狀的電話,鬼塚教官終於勉強放下一點心,結果快下班了,卻忽然接到了機動搜查隊桔梗隊長的來電。
可惡啊!他怎麼就忘了機動搜查隊是24小時值班!
鬼塚教官滿是不情願地接通了電話:“晚上好啊,桔梗。”
他跟這位隊長也算有點交情了,所以才能直呼其姓,並且有私人聯絡方式。
萩原研二的視線立刻就看了過來。
他安排的實習,當然知道寒川深流現在的隊長是誰, 一聽到這個姓氏就覺得可能是關於寒川深流的事。
“鬼塚先生。”桔梗隊長的語氣很平靜,“我是想問問寒川君的詳細情況。”
一聽果然是要說寒川深流的事,注意到萩原研二目光的鬼塚教官乾脆開了免提, 同時回應道。
“啊,他現在不是在你那嗎?他是有點事故體質,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每次都是事故找上他,而且機動搜查隊本來就是走在前往事故現場的路上,所以問題也不大吧?再說了,他腦子轉的快,說不定就能幫上忙,已經是我們警校破案率第一的學生了……”
桔梗隊長:“…………”
她就說了一句話,鬼塚教官這是有多心虛,才一口氣解釋這麼多!!!
跟著桔梗隊長一起聽這通電話的誌摩警官,感覺警校也不容易啊……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血壓好了很多。
大概人就是要有對比。
等鬼塚教官心虛地解釋完,桔梗隊長才心平氣和地開口:“他確實幫上了忙,今天一個案子,他到場不到一小時就給破了。”
“哦!”鬼塚教官大鬆一口氣,整個人的語氣都輕鬆了不少,“那就好,沒事,你們隨意使用他,當時問他誌願的時候,他就說自己喜歡一線,不進搜查一課都無所謂,隻要是一線就行,十分有覺悟……”
沉默的誌摩警官臉色不太好:“…………”
不行了,想起寒川深流那家夥玩弄犯人,輕鬆擊潰犯人心理防線的樣子,就覺得這回答讓人心根本無法放心。
是不是一線更能直面案發現場,方便他觀摩彆人的手段,還能玩弄調戲犯人,所以才想去一線啊?!
等鬼塚教官把人誇了一頓後,桔梗隊長才說:“寒川君能力確實很強,多謝他為我們機動搜查隊貢獻了業績,但寒川君的某些表現讓我們感覺有些不安,想問問他這個情況是一直都這樣嗎?”
鬼塚教官心臟頓時一沉,開始給萩原研二瘋狂使眼色:“……呃,你問吧,我助教對他更熟悉一點,他也在聽。”
就知道跟寒川深流相關的電話沒有好事!!!
萩原研二已經表情嚴肅而擔憂地湊到了電話旁:“你好,桔梗隊長,我是萩原研二,寒川同學怎麼了?”
“稍等,我讓他搭檔跟你講,他在現場,比我更清楚。”
就這樣,電話兩邊都換了人繼續交流。
鬼塚教官直接擺擺手讓萩原研二離他遠點,他不想聽影響心臟健康的事,頭發已經快掉光了。
因為寒川深流太容易遇到事件,鬼塚教官身心疲憊之下,已經慣例是等萩原研二聽完,再回頭給他一個總結了,反正這種事瞞也瞞不住,不用擔心萩原研二徇私。
萩原研二就捧著電話去了走廊:“你好?”
“你好,萩原助教,我是誌摩一未,現在寒川深流在我這組。”誌摩警官說,“他的情況不知道您了解多少?”
萩原研二很謹慎地問:“您指哪方面?”
“……首先是對犯人的態度不太恰當方面,您有了解嗎?”
萩原研二:“……”
這個“首先”就很靈性,感覺後面還有更多的問題等著他……這才上了半天班,小深流都乾了什麼啊?!
“他對犯人的態度是有點不留情面。”萩原研二委婉地道,“但都是為了效率。”
聽到這充滿了包庇之意的話語,誌摩警官大為震撼:“拆彈的時候非要在犯人手裡拆,也是為了效率?”
萩原研二也震驚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前兩天,商場被開除的員工為了報複經理安裝了炸彈,我到現場的時候,犯人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對倒計時的聲音有心理陰影,連電子鐘表都見不得了。”
萩原研二:“……嗬、嗬嗬,原來如此,他還乾了這種事啊,這我倒是真的不知道……多謝你告訴我,不然我還被蒙在鼓裡呢。”
因為機動搜查隊的報告是在駐點寫完再交上去,而寒川深流的筆錄是在警視廳做的,筆錄裡春秋筆法一省略,兩邊有個時間差,鬆田陣平都沒看出問題來。
不然鬆田陣平可不管自己跟寒川深流有沒有熟到這個份上了,絕對罵得比之前難聽得多。
發現萩原研二不是睜眼說瞎話的人,誌摩警官鬆了口氣:“對,這是前兩天的事,他說是想給犯人一點教訓,然後今天在現場,他又說是想給犯人一點教訓,就幫著犯人改良了作案手法,說什麼‘還差一點就是完美犯罪’了這種話,犯人心態好像也崩了……”
萩原研二雖然氣得腦袋瓜嗡嗡的,但還是努力在外人面前幫著辯解,隻是因為太生氣了,平時轉得飛快的腦子都有點凝滯了。
“呃,這就有點過了,讓他寫檢討吧,有些話真的不太適合說。可能是他以前都是作為無辜路人被牽扯進去,所以行事作風自由了一點,還沒適應已經是警察的身份……他也許是有強迫症,看不慣一些手法瑕疵,聰明人都有點怪癖……”
誌摩警官:“……就當是這樣吧,我之後會盯著他讓他少說話的,這個暫且就先不提了,接下來是另一個問題。”
聽得出來這助教被氣蒙了,之前大概是真的不知情。
唉,編不下去不如就彆編了吧,他都感覺到對面絞儘腦汁的痛苦了!
這助教當的也太難了,親媽也不過如此!
誌摩警官有點同情萩原研二,但一想到接下來兩個月受折磨的是他,他就覺得更應該同情的是自己。
而且他這裡也不光隻有寒川深流,還有伊吹藍這個撒手沒一樣看不住的家夥……
他又不是洗衣機,扔一件衣服也是洗,扔一堆衣服也是洗……他的精神消耗是有極限的啊!!!
萩原研二緩過來了:“另一個問題是?”
“……關於他的正義感。”誌摩警官戴上了痛苦面具,“他說自己沒有正義感,這也是可以的嗎?他面試怎麼過的?”
萩原研二有點疑惑:“為什麼他會突然說自己沒有正義感?”
誌摩警官沉默了一下:“因為我當時懷疑他對犯人的所作所為是懷抱正義的才會那樣做,因此說了我討厭自視為正義的家夥……他就忽然那樣說了,還讓我放心,這怎麼可能放心?”
萩原研二鬆了口氣:“哦,是這樣啊。”
“……為什麼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這應該是很嚴肅的問題吧?”
“因為寒川同學其實很惡趣味,他大概是在跟你開玩笑。”萩原研二戴上了濾鏡,“彆看他總是面無表情的,其實內心很活潑,還喜歡經常講一點冷笑話,你習慣就好。”
誌摩警官:“……我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很認真的樣子。”
“因為是冷面笑匠。”
“那他認識一個去世的警察,想要理解對方的想法才當警察的,也是開玩笑嗎?”
“嗯?這個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
誌摩警官謹慎地問:“你們面試肯定問過他為什麼要當警察了吧?他當時怎麼回答的?”
“……因為有人說他早晚會走上犯罪道路,他想證明那個人是錯的。”萩原研二咳了一聲,“很勵誌吧?”
勵誌個鬼啊!!!
虧他還以為助教不會睜眼說瞎話,結果隻是剛才被氣蒙了嗎?!
接下來誌摩警官足足跟萩原研二溝通了半個小時,把鬼塚教官的手機都給打沒電了才消停。
桔梗隊長都吃加餐回來了:“如何?想問的都問了嗎?”
“……問了。”
這電話打的,問題一個沒解決,反而他壓力更大了。
什麼都說因為是惡趣味在開玩笑可還行,這助教甩鍋拒絕退貨的態度也太明顯了!
桔梗隊長:“警校那邊都說什麼了?”
“讓我們放心用寒川,不要有偏見,我們是警察,連犯人都要友善對待幫助對方重返正途,對待警校生不要反而更苛刻。”誌摩警官乾巴巴地說,“總之就是很信任寒川,讓我們也信任。”
“……我主要是有點擔心他長期在一線,會不會影響大家對警察的印象。”
誌摩警官歎了口氣:“這就看你的取舍了,是要破案率,還是要警察形象,雖然我覺得這應該是警校那邊考慮的問題,但他們面試給過了……”
桔梗隊長沉默許久,還是有點舍不得:“……再看看!隻要沒人投訴就行!”
“誌摩——有案情了!”伊吹藍大聲喊,“我們該走了!”
誌摩警官應了一聲,匆匆趕了過去,心裡還在琢磨著。
乾一天休三天,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車裡,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有投訴的……
……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