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回到安全屋, 按照習慣檢查了是否有人入侵過的痕跡後,就坐在沙發前,愣愣地望著前方的空白牆壁發呆。
他心中有很多疑問, 但他如今潛入搜查官的身份, 讓他無法通過正常途徑獲得答案, 甚至沒辦法自己前去調查, 以免讓組織這邊察覺到不對勁。
過了很久,諸伏景光終於拿出手機,撥打了降穀零的電話。
雖然兩個人都在組織臥底, 但隻要沒有做出可疑的行為, 也沒有導致會懷疑地自己身上的事情發生,組織並不會把心思花在監視上, 所以倒是給了他們不少交流的機會。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綠川?”
“是我, 有點情報想跟你打聽一下, 方便說話嗎?”
對面傳來了關窗的聲音,語氣也跟著一變,從略帶輕佻的口吻, 變回了他熟悉的態度:“我這裡沒問題。”
看來是可以安心聊天的環境。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 卻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講:“……我今天碰到萩原了。”
降穀零語氣嚴肅:“發生什麼了?”
隻是單純地碰到熟人, 應該不至於讓景光打電話給自己,有機會提一句就是了,這特意打電話, 必然是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他身邊跟了一個很危險的家夥。”諸伏景光開始回憶,“從一棟公寓出來,附近有警車,好像發生了什麼案子。”
降穀零試圖理解諸伏景光在擔心什麼:“他被歹徒挾持了?!”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不,他在對方身邊很放鬆, 應該是熟人,我隻是有點擔心萩原的交友。”
降穀零鬆了口氣:“萩原好歹也是個警察,他心裡有數的,有些人看起來不像好人,但其實人不錯,長相不能代表一切。”
諸伏景光有點著急,零沒見到那個家夥,無法理解他為什麼這麼擔心:“不是單純的看起來不像好人,他給我的感覺很熟悉……”
降穀零語氣嚴肅:“是組織裡見過的人嗎?”
諸伏景光苦苦思索:“確實感覺很像,但我其實並沒有看清,隻是瞥到了一眼側臉……”
人們用來判斷他人的因素,其實很多時候長相隻是其次,更多的是玄而又玄的氣質,大致由身體姿態、行動起來的感覺組成。
所以很多人哪怕看到背影,也能立刻判斷出對方是誰,靠的就是儀態。
僅僅短暫的不到一秒的匆匆掃過的視線,諸伏景光其實也很難判斷自己到底是覺得長相眼熟,還是其他地方熟悉。
至少在他複盤的時候,更多的是那人給他留下的強烈的、充滿危險氣息的印象,長相如何反而想不太起來,越是回憶,越是覺得那個側臉好像籠罩了一層恐怖的陰影。
他按照這個強烈的印象回想,試圖找出熟悉的點,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總之和琴酒很像,甚至比琴酒還危險的感覺。”諸伏景光說,“你明白我為什麼擔心了嗎?”
這舉例太有說服力,降穀零立刻就重視了起來。
他想象了一下萩原研二和琴酒談笑風生的畫面,整個人都打了個冷戰:“我明白了,實際上,萩原現在確實情況有點不太對。”
“他怎麼了?”
“他離開了爆物處理班,去警校當助教了。”降穀零皺眉,“我不太理解他這個選擇,而且薄葉那家夥也提到了警校……保險起見,我讓我這邊的人去進一步調查警校的情況了。”
兩個公安臥底同時沉默了幾秒。
還是諸伏景光先開口:“我相信萩原。”
“我難道就想懷疑他嗎?”降穀零頭痛地按了按額角,“但該調查的必須調查,說真的,我希望薄葉隻是隨便找的借口,但這太巧了……”
說起薄葉齋紀,諸伏景光忍不住問:“他到底有沒有發現你的身份?”
“……某些話太有針對性,但如果他真的知道了的話,一方面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告訴組織,一方面我不明白他是怎麼發現的,畢竟第一次合作任務的時候,他就好像在暗示什麼了,而那段時間我覺得我沒有任何破綻,不能排除他用關鍵詞到處亂試探的可能性。”
降穀零謹慎地回答:“組織也對我沒有任何行動,甚至伏特加跟我關係都更好了,因為他討厭薄葉。”
諸伏景光:“…………”
“薄葉齋紀這家夥很難用常理判斷,他可能不是裝的,是真的腦子有病,又或者跟組織的利益不一致,姑且以不變應萬變,你也不要去試探他。”
“我知道,我其實也沒什麼機會見他……”
事實證明,人不能隨意立flag。
諸伏景光第二天就在組織在東京的某個基地中見到了薄葉齋紀。
他一推開門,就毫無準備地聽到了薄葉齋紀那很有節奏感的叭叭。
“看在你把我東西都找回來的份上,剩下的一周失聯我給你免了,見到我你應該開心才對啊,乾嘛板著臉。伏特加,不是我說你,以後招人要多注意,不能招這種潛入調查還能把我家搞的一團糟的廢物,你看,最後還是你收拾爛攤子,連琴酒出任務都不帶你了,充分說明了一個廢物會拖垮整個團隊……”
諸伏景光在門口站了幾秒,有點不太想進,但還是忍耐著往裡走。
伏特加的語氣聽上去充滿了隱忍和崩潰:“你要是覺得全是廢物,你就去找點有用的人,而不是在這裡廢話。你一個負責招人的,進組織半年了,一個人都沒招進來,現在還嫌棄下面的人不好使……我跟你說,你要是再不乾活,以後就按績效來,基礎工資比你現在要少一半,你成功招聘一個人就給你獎金,普通人都是這麼算工資的……”
拿回薄葉齋紀寶貝的花瓶什麼的之後,研究室折騰了半天,發現那就是普通的商場買的東西,根本沒藏什麼有價值的玩意兒,連暗號都沒有,伏特加隻好趕緊把東西還給薄葉齋紀,希望早日恢複聯絡,結果就在這受這折磨。
“我怎麼沒乾活?安室透和綠川唯不是我過目的嗎?我給你們的報告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兩個人不能用!”
諸伏景光心頭一跳。
伏特加衝進來的諸伏景光點點頭當打招呼,嘴上還在吐槽薄葉齋紀:“就因為他們不懂團隊合作?那不是你非要甩開他們單乾的嗎?你一個面試官能不能不要公報私仇?這樣誰還信你?”
他連著反問了好幾句,聽得出伏特加憋很久了。
諸伏景光:“…………”
時隔這麼久,總算知道薄葉齋紀的報告裡都怎麼講他和零的壞話了。
怎麼說呢,有點幼稚,組織讓這種人負責審核新人,是嫌自己過得太舒坦,想加點難度嗎?
但諸伏景光立刻又想起了櫻花禦守,以及警校第一之類的試探,一時不知道到底該信任組織的謹慎,還是該相信薄葉齋紀就是個不聽組織的話還這麼囂張的精神病。
說真的,組織對薄葉齋紀的態度真的很奇怪,也許應該更了解一點薄葉齋紀,才能明白他的行為處事。
吐槽了一頓薄葉齋紀後,伏特加順勢提議:“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彆乾這個了,我給你換個職位,實驗室那邊還缺個安保人員,你看人眼光好的話,倒是可以盯一盯有沒有可疑人物。”
這個想法伏特加已經預謀了很久。
可能因為是伏特加和琴酒先找到薄葉齋紀的,加上琴酒在Boss心目中有點萬金油,什麼都能乾,因此Boss直接就讓琴酒負責薄葉齋紀,時不時讓寫點報告啥的。
大哥這麼厲害的人,怎麼能把精力放在這種雞零狗碎的事上呢?最後當然是落在伏特加身上。
所以伏特加對薄葉齋紀動不動就失聯的行為十分不滿,覺得Boss應該跟他也差不多不滿,就試著跟琴酒提議過,要不要給薄葉齋紀換個坐班的工作。
畢竟最開始,大家隻想穩住亞力酒在中東的人脈,所以薄葉齋紀說什麼就是什麼了,目的就是讓他先進組織,剩下的回頭再說。
現在人已經進組織了,看起來雖然腦子不太正常,但至少也知道中東那邊的人脈不是因為雞毛蒜皮點小事就該用的。
坐班工作,比較好掌握行蹤,大家都能放心,稍微試探一下,想來問題也不大,不願意就不願意,總不至於為此告狀吧?
薄葉齋紀又不是真的腦子有病,伏特加的小九九他看得一清二楚。
開玩笑,他現在還有好幾個月才能從警校出來,哪有時間去坐班!
係統仿佛設置了關鍵詞一樣冒頭:【坐班可以啊!你買個替身人偶不就行了嗎?我給你打九折……】
【你上次說九五折已經是底價了。】
係統:【……】
你又不買!記那麼清楚乾什麼!
薄葉齋紀冷笑:【永遠打折,永遠底價是吧?】
這種套路,他看得透透的,絕對不會上當,在價格降到他心理價位之前,這明顯是用來坑錢的替身人偶他絕不入手。
係統委委屈屈,其他係統躺平就能賺到的積分,到它這裡怎麼這麼艱難,死活推銷不出去:【一般都會買的,這是標配,不然豈不是很容易暴露,你就換了個發色瞳色……】
【首先,我刷的是懷疑值,這世界長得像的人那麼多,被注意到長得像其實是好事,其次,我說了好幾次了,降穀零都連發色都沒變照樣沒暴露!我不可能比他差!】
係統:【…………】
所以還在隔空跟降穀零較勁啊!你這無意義的勝負欲能不能收收!
【而且昨天諸伏景光都看到我和研二走一起了,現在看到我不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實力派演員的演技,堪稱整容級彆。
該鶴立雞群的時候鶴立雞群,該泯然眾人的時候泯然眾人,彆人看了他也隻會說你和某某明星長得有點像,而不會聯想到是本人。
薄葉齋紀自己演技不行,靠「黑幕光環」也能勉強搞出整容級彆的氣氛。
說真的,昨天他跟萩原研二找車的時候,忽然諸伏景光給他加了100點懷疑值,他還有點納悶呢,靠著寒川深流那一堆特工技能,才勉強發現諸伏景光原來就在附近。
然後他等啊等,等了一晚上,居然都隻是零零碎碎的懷疑值,明顯是隻對寒川深流的立場有懷疑,根本沒懷疑到薄葉齋紀身上去。
現在諸伏景光進屋看到他,一點懷疑值沒增加,薄葉齋紀總算確定諸伏景光是真的沒認出來了。
【有沒有可能,他隻是沒看清寒川的臉?】係統弱弱地問。
【你要相信「黑幕光環」的質量,不過現在的更重要的是轉崗問題。】
伏特加的提議一出口,薄葉齋紀就知道自己得乾點活兒了。
雖然中東老鐵們說是有困難找他們,但情分是會被消耗的,而且組織不知道他生起氣來會發瘋到什麼程度的時候,才是對他最好的時候。
說不定現在走私線大致穩定下來的Boss,巴不得他多為小事麻煩中東那邊的老鐵,好讓老鐵們快點對他失去朋友遺孤的濾鏡,那他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了,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誰說我不乾活了,我最近就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薄葉齋紀立刻說道:“我在一個宗教混了幾天,感覺那個教主洗腦和騙錢挺厲害的,聽說還有議員信這個,日本的宗教免稅真的香……我覺得他挺適合咱們組織,你覺得呢?”
伏特加一言難儘地看著薄葉齋紀:“你怎麼還跑去邪-教了……”
薄葉齋紀糾正:“說什麼呢!日本哪有邪-教!隻要注冊就就是正經宗教!是個叫什麼幸福真理什麼的教,我要是詐騙犯我也喜歡日本。”
日本公安諸伏景光:“…………”
伏特加:“……你剛才在那說洗腦和騙錢的!這不就是暗示邪-教嗎?!”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薄葉齋紀哼了一聲,“總之就是這樣了,我去發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他弄進組織。”
伏特加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去吧去吧,注意彆暴露了組織,不然亞力酒複活也保不住你。”
那個宗教他也聽說過,確實撈錢厲害,而且因為是新發起的宗教,暫時沒有後台,如果能加入組織,組織就能在宗教領域大展身手了,他評估了一下覺得也行。
隻要彆暴露,那成了皆大歡喜,不成也沒什麼後顧之憂。
薄葉齋紀:“那你給我個狙擊手。”
伏特加:“……啊?你要狙擊手乾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教主謹慎得很,請了不少保鏢,甚至還有殺手待命呢,我要是哪句話沒說好惹毛了他,想滅我口怎麼辦,我這麼柔弱,得有人保護啊!招聘失敗,咱們就直接滅這個教主的口!看我想的多周到,給琴酒省了多少事啊!”
伏特加:“…………”
雖然伏特加很想說“你也知道彆人不想聽你說話啊?那你就死那吧!”,但他知道組織現在不能讓薄葉齋紀死。
其實以前組織去“招聘”的時候,也經常帶著狙擊手,薄葉齋紀這是難得的風格正確了一次啊!
而且薄葉齋紀居然主動要人,這不是給現成的監視理由嗎?
伏特加視線一轉,就看到了諸伏景光:“狙擊手是吧?綠川,你最近沒任務,跟玻特尼斯一段時間吧。”
現在諸伏景光沒有代號,伏特加還使喚得動。
諸伏景光沒想到自己隻是來交任務,立刻就領到了新任務,不禁愣了愣。
他注意到了伏特加衝他使眼色,頓時明白了自己恐怕回來要寫薄葉齋紀的觀察報告。
“……好的,玻特尼斯,這些天就請多指教了。”
——薄葉齋紀,是試探完零,打算輪到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