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頭兩天,江栩都在補覺休息,從第三天開始,他才忙起來。
他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周的表格,每個空格都以一個小時為單位,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安排得非常細致。
前半個月他忙著準備期末考試,鍛煉的事一直擱置,直到現在放假,才提上行程。
早上七點多鐘,江栩便起來洗漱完了,他翻出原主以前的舊衣服和舊褲子,穿在身上,不是很厚,正好適合跑步。
他走到客廳裡,本要出去,又想起什麼,轉身回到李娟的臥室門外。
抬手剛要敲門,門卻突然從裡面打開,睡眼朦朧的李娟還穿著一身睡衣,一臉迷糊的站在門前。
“小栩?”李娟也是聽到了客廳裡的動靜,才起來看看,她掃了一眼已經穿戴整齊的江栩,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外面天還黑著,你起來乾什麼呢?”
“媽,我要出去跑一圈,活動一下。”江栩還是怕自己著涼感冒,脖子上戴著圍巾,手上也戴了手套,他說,“你早飯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回來。”
李娟聞言,還以為自己睡得產生幻聽了。
之前都是她起來給兒子做早飯,有時候兒子睡懶覺還不想吃,後來兒子有了很大的改變,早上都會起來了,卻也不會主動和她提早飯的事,而是等她做了早飯一起吃完後默默把碗洗了。
這還是江栩第一次說給她買早飯。
李娟心裡又詫異又感動,抹了把臉,忙說:“不用在外面買,冰箱裡有湯圓,還有媽之前包好的抄手,你想吃什麼?媽起來給你做。”
江栩壓根沒想過冰箱裡有現成的食物,他在金家月的家裡住了太多次,都習慣了想吃什麼還要現買。
“你接著睡吧,等會兒我來做。”江栩說,“我出去跑一圈就回來,做好早飯喊你起來。”
李娟一時愣住,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很突然的,她的眼眶就紅了,伸手捂住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江栩被李娟的反應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撫了撫她的肩膀:“媽,你怎麼了?”
“媽沒事。”李娟把包在眼裡打轉的淚水忍了回去,吸了吸鼻子,感慨萬千地望著江栩,“媽就是高興,你長大了,更懂事了。”
江栩:“……”
這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總不能告訴李娟,他懂事的原因是原主被他這個外來入侵物種頂替了。
走出單元樓,外面的天將亮未亮。
小區裡已有不少人的身影,除了早起買菜的中老年人外,其他都是外出做生意的人,手裡拖著不少東西。
這個安置小區沒有正式的物業管理,看門全靠蔡大爺一個人,打掃和倒垃圾等活兒也由蔡大爺找了幾個年紀大的老人來乾,老人們拿的工資不高,乾活也不利索,所以很多活兒都乾得不好,雪在地上堆了一天,都被踩成了黑色的泥印,也一直沒來得及打掃。
江栩繞過地上坑坑窪窪的雪和泥水,一
路快走到小區門口。
蔡大爺裹著厚棉襖站在保安室外,揣著雙手,冷得直縮脖子,他的目光掃過進進出出的人,掃到江栩身上時,眼神瞬間亮了幾分,臉上也綻放出笑容。
“小栩,這麼早就出門了?”
“蔡爺爺好。”江栩說,“我出去走走。”
他嘴上說著,腳上也沒停下,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到了小區外面。
蔡大爺見狀,連忙喊住了他:“小栩。”
江栩隻能停下腳步。
蔡大爺往前走了幾步,隔著一個欄杆衝他招手:“你能過來下嗎?爺爺問你點事。”
江栩回到欄杆的另一邊,又被蔡大爺帶到邊上。
蔡大爺做賊似的環視一圈周圍,才壓低聲音問:“我聽說你的親生父母找來了,是不是真的啊?”
江栩眉頭一皺,沉默幾秒,他反問道:“蔡爺爺,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說。”蔡大爺說,“上次開豪車來你家的那對夫妻就是你的親生父母吧?之前就有人說你不是你媽的親生孩子,你媽是beta,你爸也是beta,怎麼可能生出你這個alpha孩子?”
其實自從李娟搬來這裡後就沒提過她丈夫的性彆,有人根據江栩的性彆猜她丈夫也是一個alpha,她沒否認。
時間長了,大家都以為她丈夫是一個alpha。
但紙包不住火,a市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總有那麼幾個以前認識李娟夫妻的人,前不久,就有人在背地裡戳破了這個謊言。
不過江栩最近忙著上課和兼職,周末都沒回來,李娟悶著不說,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聽說有人去問你媽了,你媽也沒說什麼。”蔡大爺從頭到腳地將江栩打量了個遍,無不感慨,原來是ao生的孩子,難怪跟我們小區裡那些beta孩子不一樣,連個子都這麼高,你比以前又長高了吧?”
江栩敷衍地嗯了一聲。
“到一米九了嗎?”蔡大爺問。
“快了。”江栩說。
“那你親生父母那邊,你是怎麼想的?”蔡大爺說,“你親生父母那麼有錢,從手指縫裡露出一點就能幫你媽改善經濟情況,你回去了也能有更好的生活,你要是想回去,你媽肯定也不會攔著你。”
說著說著,蔡大爺又開始感慨了。
“我聽你向阿姨說,光是你親生父母開的那輛車就有一百萬,國內還買不著,他們連司機都有,那得多有錢了,真是想不到啊,你跟著你媽過了這麼久的苦日子,突然有一天就熬到頭了。”
“蔡爺爺。”江栩打斷了蔡大爺的絮絮叨叨,他表情嚴肅,一本正經地說,“我爸媽把我從小拉扯大,他們給予了我很多東西,也從不缺我吃穿,我不覺得我是在過苦日子。”
蔡大爺被他說得一愣,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了,訕笑了下:“我就隨便說說,你彆往心裡去。”
江栩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又算了,他轉身走到外
面的街道上,開始跑步。
跑了快半個小時的樣子,他突然想起之前被蔡大爺喊住,都忘記回金家月的消息了。
他喘著氣放慢腳步,從慢跑變成快走後,才從兜裡摸出手機。
金家月已經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江栩猶豫了下,又摸出耳機戴上,直接給金家月打去微信語音。
對面秒接。
聽著他這邊的喘氣聲,金家月問:“在跑步了?”
“剛跑上。”江栩脫下圍巾拿在手裡,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嘴裡噴出一團團白霧,他從快走變為慢跑,口齒不清地問,“你在車上了嗎?”
“嗯。”金家月說,“我也剛坐上車。”
江栩氣息不穩地說了聲好。
金家月那邊很安靜,他一向喜歡在上班路上辦公,有時候電話進來,還會說上很久。
但今天沒有電話進來,金家月那邊隻有偶爾響起的一點動靜以及非常輕微的呼吸聲。
又跑了半個小時,江栩熱得不行,索性把手套也脫了,用圍巾裹起來後捆在腰間。
這會兒的天完全亮了,但沒有出太陽的跡象,天空呈現出一片霧蒙蒙的灰,遠方的低矮樓房上還覆蓋著雪,幾乎和灰暗的天空融為一體。
早上的街道很熱鬨,住在這裡的人多,來往的行人和車輛都絡繹不絕,街邊全是賣早飯的攤子,有賣豆漿油條的,有賣煎餅果子的,甚至還有人支了幾張桌子賣米粉和面條。
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直往江栩的鼻子裡鑽。
江栩慢慢往回走,走著走著,聽到了自己肚子唱空城計的聲音。
“家月哥。”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我跑完了。”
金家月問:“你要回家了嗎?”
“回去了,還沒吃早飯,準備煮兩碗湯圓和我媽一起吃。”江栩說完,又問,“你到公司了嗎?”
“還沒有。”金家月說,“今天堵車,有點慢。”
江栩哦了一聲,金家月沒到,他便沒打算掛電話,戴著耳機一直往前走。
直到金家月突然問了一句:“你心情不好嗎?”
江栩愣道:“啊?”
金家月說:“你今天的狀態有點不對,是不是剛才出了什麼事?”
江栩埋頭走進小區,走了沒幾步,又聞到了從垃圾桶那邊飄來的臭味,氣味沒有天熱時那般濃烈,可依然刺鼻得很,叫他隱隱作嘔。
小區裡的垃圾一直打掃得不及時,之前天熱,食物容易腐壞,所以臭味幾乎沒有消散過,如今天氣冷了,垃圾桶那邊有雪蓋著,那幾個打掃衛生的老人就能偷一點懶是一點。
住在小區裡的人都對這些氣味習以為常了,面不改色地在小區裡穿行。
江栩抬頭打量這個小區。
小區太舊了,連電梯都沒有,露在外面的牆壁滿是斑駁印記,灰塵在很多年前粉刷成白色的牆壁上結成一塊塊,看著有些惡心。
他
低頭看向自己腳下,雪和泥水不知何時濺到了他的褲腿上,深色的圓點在他腿後鋪成一片。
他的鞋子本來刷得乾淨,可才出去跑上一個小時,邊上一圈都臟了。
最重要的是擠在這裡的人太多了,因為房租便宜,所以很多人都絞儘腦汁地想要住進這裡,人多嘴多,流言蜚語也多。
他平時住校,暫且可以不受那些流言蜚語的騷擾,可李娟不行,李娟每天還要出攤,連置之不理都做不到。
“家月哥。”江栩喊。
嗯?”金家月應得很快。
“我想帶我媽搬家,搬到一個環境好點的地方,不住這裡了。”江栩說。
他以為金家月會問原因,但金家月沒問,隻說:“你想好搬哪裡了嗎?”
“還沒想好。”江栩有些頭疼,“回頭我找找房子,如果有合適的話,就直接搬了。”
他和李娟在這裡住的兩室一廳,一個月的房租才幾百塊,水電費也很便宜,搬出去的話房租貴,水電費也要按正常價格給,還不包括那些亂七八糟的費用。
他還打算過兩天就帶李娟去醫院看腿。
都是錢。
錢啊……
江栩突然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有不在圍著錢打轉的時候,還好現在的情況比剛來時好了很多,而且他還有薑霍每個月都在往卡裡轉的那些錢兜底。
這麼想著,倒也不用太擔心錢的問題。
走到單元樓下,江栩打算掛電話了,話還沒出口,就聽金家月說:“我名下有幾套房子,除了我們正在住的那套,其他房子都空著,你選上一套帶你媽搬進去吧。”
江栩被這話驚到了,要扯耳機的手頓在半空中,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結巴著說:“家、家月哥,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幫我的意思,我就是跟你說一下我的計劃。”
“我知道。”金家月說,“但我想幫你,難道你要我什麼也不做地看著你到處找房子?”
江栩一下子噎住了。
“不過你們不想住我的房子也沒關係。”金家月突然改口,“不如這樣,我們住的那套房子樓下好像有一套空著,精裝過了,拎包就可入住,我幫你們出一半的錢,剩下的你們自己月供,怎麼樣?”
江栩:“……”
沉默許久,他張嘴緩緩吐出一口白氣。
然而他的表情依然呆滯,他已經被金家月的財大氣粗深深震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