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早讀課的最後十幾分鐘,江栩打了一篇腹稿,在心裡默背幾遍,覺得差不多了,便把織毛衣的工具全部塞進了桌箱裡。
剛好這時,下課鈴聲響起。
安靜的教室瞬間沸騰起來,同學們一窩蜂地往教室外擠。
前桌起來拍了下江栩的桌子:“走了走了,開朝會了,等會兒該你上台表演了。”
江栩從兜裡摸出手機,按亮屏幕。
沒有新的消息。
金家月很忙,昨晚掛斷電話後,他倆隻在微信上聊了幾句。
正要把手機放進桌箱,屏幕忽然亮起,有一條微信進來。
江栩心裡一喜,趕緊點進微信。
卻不是金家月發來的消息。
居然是薑霍發來的消息。
這幾天他和薑霍有在斷斷續續地聊天,但說的全是客套話,今天的薑霍倒是直接了不少。
【薑霍:江同學,你什麼時候有空?我這邊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江栩收斂了嘴角的笑意,啪啪敲著手機上的輸入框。
【江栩:可以】
【江栩:但我白天都沒時間,隻有晚上有空,除了明後兩天和周日的晚上,其他時候都方便】
薑霍的消息回得很快,字裡行間可見對方的欣喜和激動。
【薑霍:好!】
【薑霍:我先安排一下,安排好了再跟你商量時間,可以嗎?】
【江栩:好的】
把手機放進桌箱,抬頭發現前桌一直站在課桌旁邊等著。
江栩問:“你還沒走?”
“這不是等你一起嗎?”前桌說著,大大咧咧地攬過江栩的肩膀,也不管江栩願不願意,拖著他一起出了教室。
江栩不太自在地抬手扶了扶眼鏡框。
他在這個班上待了三個多月,獨來獨往慣了,哪怕上體育課也是一個人在操場邊上坐著看書,今天還是第一次和班上的同學一起去開朝會。
路上的人很多,甚至有人認出了他,小聲說著他的名字。
江栩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江栩。”前桌說,“你現在可是學校裡的名人了,好多人都知道你隻用一個暑假就考進了年級前二三十名的事跡。”
江栩嗯了一聲。
前桌盯著江栩看了半天,可江栩一點反應都沒有,一雙眼睛藏在厚重的黑框眼鏡後面,睫毛垂著,遮擋了眼中的情緒,臉上也沒什麼大起大伏。
前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江栩。
其實這張臉是好看的,如果沒有黑框眼鏡的遮擋,估計不比他們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徐子暉差,怕是也能迷倒一堆校外的omega。
而且江栩的個子很高,比徐子暉高。
唯一不好的是江栩的性格,太沉默了,是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哦還有——
江栩的家庭條件太差了。
前桌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家庭條件差到這種程度的alpha,似乎一塊錢都要掰成兩半來用,聽說江栩在食堂裡也都是吃的便宜飯菜。
想想江栩,再想想住同一個宿舍的徐子暉。
前桌在心裡歎氣。
同alpha不同命啊。
*
朝會還沒開始,鄧老師找到江栩,讓他和徐子暉一起去主席台邊上等著,徐子暉是升旗手,了解流程。
江栩答應下來,跟在徐子暉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地穿過班級與班級之間的空地,繞到主席台的一側往樓梯上走,一路上,哪怕江栩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無數道落在自己身後的目光。
當了三個多月的透明人,此時此刻,他還真有一點不習慣。
走在前面的徐子暉察覺到了什麼,故意放慢腳步,和他並行。
“哥們,早知道你要上台講話,我就和你換件衣服了。”徐子暉壓低聲音,目光在江栩的外套上打轉,嫌棄之色溢於言表,“你這件衣服也太舊了,都穿多少年了還在穿?”
說完,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外套。
“秋冬新款,六位數,要是換到你身上,保證拉風。”
“……”江栩無語地說,“你自己穿吧。”
說著,兩人到了地方。
和徐子暉一起升旗的還有其他班上的兩個alpha,跟江栩打完招呼後,都沒忍住多看了江栩幾眼。
傳說中隻用一個暑假就考進了年級前二三十名的神人。
大家都很好奇。
朝會開始,徐子暉和那兩個alpha拿著旗子走了,剩下江栩獨自站在原地,等朝會進行到一半,才有一個老師過來叫他上場。
江栩深吸口氣,脫下外套搭到主席台邊上的欄杆上,然後往主席台的中間走。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風很大,吹得下面的學生們東倒西歪,也吹得江栩的發絲亂飛。
他裡面穿了一件很薄的單衣,外面隻有一件校服外套,抵禦不住冷風,寒意直往骨子裡滲。
他儘量忍住,走到話筒架前,先調整了下話筒的高度。
主席台下面全是烏泱泱的人,密密麻麻的腦袋都朝著他的方向。
全校師生都在注視著他。
時隔幾個月再經曆這種事,江栩多少有些緊張,還好他經曆得多,掩飾得好,並未在面上顯露出來。
台下,餘新書也站在自己的班級群裡,身邊就是他的室友。
“我靠。”室友的感歎聲就沒消失過,“這個賣鹵煮的學弟也太厲害了吧,以前一點風聲都沒有,這才過去多久,都上台講話了。”
餘新書也震驚極了。
與此同時,想到上周六從弟弟的幾個室友嘴裡聽到的那些話,他的心情更加複雜。
室友還在嘀嘀咕咕:“不過我聽說他的家庭條件很差啊,不光在賣鹵煮,周末
也在外面兼職,你說都這樣了,他當初為什麼要拒絕你幫他申請助學金?”
“不知道。”餘新書搖了搖頭,很快陷入沉思。
他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之前他以為是江栩愛面子又沒那麼缺錢,可上周六見到江栩那麼辛苦地兼職後,又發現江栩不可能不缺錢。
難道隻是單純地愛面子?
餘新書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覺得以江栩現在的條件不申請助學金實在太可惜了,回頭找教務處的老師問一下吧。
正想著,兜裡的手機振動了幾下。
等朝會結束,他才摸出手機點進微信。
是學生會裡的另一個成員發來的消息。
【孫玲:學長,我記得你說過你認識江栩是不是?】
【孫玲:我們的公眾號上不是每周都有個學生采訪嗎?今早大家商量了下,想采訪那個江栩】
【孫玲:如果你認識他的話,能幫忙問一下他願不願意接受采訪嗎?】
餘新書一邊隨人流往回走一邊回消息。
【餘新書:好】
【餘新書:我有他的微信,先問一下他,要是他願意,我再把他的微信推給你,你們自己和他溝通】
對方秒回。
【孫玲:okok】
【孫玲:謝謝學長】
【孫玲:我們都覺得江栩身上很有故事感,適合寫成文章,聽說他家庭條件不好,早年家裡發生變故,母親成了殘疾,一直在拿低保,而且每個學期都領了助學金,每周也在學校裡幫家裡賣鹵煮,這次的獎學金,學校特意多出一個名額給他,如果他願意分享這些年來的經曆,我們也可以幫他多做宣傳,私底下給他募捐或者號召大家多照顧他的生意,再幫他爭取一下有獎金的比賽什麼的,不過主要還是看他的意願,他不想的話,我們也不勉強】
對方一下子發來了很多話,餘新書邊走邊看,看了半天才看完。
【餘新書:好的】
【餘新書:我會把你的意思轉達給他】
拇指在輸入鍵上敲著敲著,停了下來。
餘新書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他擠出人群,站到一棵樹下,皺眉仔細地看對方發來的話。
不多時,他從中拎出一個關鍵點。
【餘新書:江栩每個學期都在領助學金?】
【孫玲:對啊】
【孫玲:不是你推薦的嗎?我今早剛向文老師確定過了,這學期的獎學金和助學金,他都有份】
餘新書愣了半天。
江栩一直在領助學金?
還是他介紹的?
可江栩分明跟他說過不要助學金的啊。
*
明後兩天就是運動會,下午,學校提前一節課放學。
鄧老師站在講台上叮囑注意事項:“運動會開兩天不代表你們就放兩天假,每天早上都必須來教室裡報道,我要點名的,還有該做的作業也要做,這年一過,就要期末考試了,都打起精神來。”
下面響起稀稀拉拉的回應。
大家的心早飛遠了,根本聽不進去鄧老師在說什麼。
前桌也興奮極了,轉身一看,江栩還在埋頭奮戰。
“織得怎麼樣了?”前桌問。
江栩說:“剛開始。”
前桌猛一探頭,隻見江栩沒在織毛衣了,而是拿著鉤針在賣力地勾著什麼東西。
一個小小的白色兔子頭出現在江栩的手掌下面,兩條兔耳朵隨著江栩鉤織的動作一跳一跳。
前桌:“……”
又織毛衣又鉤織。
這個alpha總能讓他大開眼界。
“明後兩天你有什麼安排?”前桌問,“白天學校不封校,一起出去玩嗎?”
江栩頭也不抬:“我白天要拿參與獎。”
“……”前桌默了一瞬,又說,“晚上總有時間了吧?”
“晚上也忙。”江栩說,“你不是看見了嗎?”
“……”
前桌掃興地轉了回去。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