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自己的衣服,又走到客廳,把剛才金家月扔地上的紙扔進垃圾桶裡。
外面的大雨還沒停下,江栩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沒看到傘,隻好跑去問浴室裡的金家月。
嘩嘩水聲消失,門被打開一條縫,熱氣撲面而來。
隨之湧出的還有金家月身上散發的那股壓不住的omega信息素氣味,混雜著屬於他的alpha信息素氣味。
江栩站在門口,霎時有種被熏得頭昏腦脹的感覺。
“怎麼了?”金家月那張濕漉漉的臉出現在門後。
他的頭發和眼睫全被打濕,頭發捋到腦後,額頭全露出來,沾滿水的睫毛根根分明。
江栩咳嗽了聲,問道:“你家裡有傘嗎?”
“好像沒有。”金家月說,“外面下雨了嗎?”
“有點小雨。”江栩沒再多說,幫忙把門拉上,“你快洗吧,彆著涼了,我很快回來。”
說完轉身跑了。
出了電梯,傾盆大雨砸在地上的聲音一下子衝進耳朵裡,樓下沒有樓上隔音,雨聲爭先恐後地往樓道裡鑽。
江栩推開單元樓的玻璃門出去,在屋簷下站了片刻,脫下外套罩在頭上,一股腦地衝進雨裡。
他記得金家月說過小區裡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跟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天才找到那家便利店。
便利店裡隻有一個員工,坐在收銀台後面,正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江栩狼狽地衝了進去。
電子鈴響起“歡迎光臨”的聲音,把店員嚇了一跳,眼睛還沒睜開,嘴巴便已跟著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江栩站在門口的墊子上抖了抖身上的水,才走進去問道:“你好,店裡有傘嗎?”
“有。”店員指了下江栩身後的一個架子,“在裡面的最下面那層。”
江栩說了聲謝謝,走過去蹲到架子前。
便利店裡的傘都不便宜,最便宜的是一把純雨傘,二十六塊錢,然而藍色格子的花紋顯得有點醜,也有點廉價。
江栩拿著雨傘糾結了將近半分鐘,還是把傘放了回去。
他選來選去,最後選了最好看的那把傘,是晴雨兩用的傘,以深灰色為主,五十二塊錢,比較適合金家月。
雖然他知道金家月今後不一定用得上這把傘,但畢竟是放在金家月家裡,以備不時之需。
拿著傘去收銀台前結賬,收銀台旁邊放有兩個擺得滿滿當當的低矮架子,一邊是口香糖和一些小零食,一邊是各式各樣包裝的安全套。
江栩閒來無事,掃了幾眼。
放在最上面的那排安全套價格最貴,光是一盒就要一百多塊錢。
第二排的比較便宜,但也近百了。
江栩的目光一路往下,略過中間的,直接跳到最下面一層,這層最便宜,一盒四十塊錢左右。
江栩:“……”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關注這個東西的價格,以前以為安全套隻用兩三塊錢就能買一個,現在才發現——
原來這個東西就算是最便宜的也這麼貴。
四十塊錢,他一天工資的五分之一。
“要拿一盒嗎?”
店員的聲音打斷了江栩的思緒。
江栩回神,發現店員已經掃好了傘的碼,有些尷尬的視線在他和架子之間轉來轉去。
末了,店員補充一句:“我們在做活動哦,買兩盒打八折。”
“……”江栩耳朵一熱,“不了,謝謝。”
他趕緊拿出手機掃碼付款,完後撐起傘跑出便利店。
藥店就在小區外面,很容易找到,隻是再進小區比較麻煩。
保安管得嚴,需要打電話到金家月家裡,等金家月確定他的身份後才肯放人,如此耽擱下來,等他回去,都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金家月已經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等他,見他一身濕漉漉地跑回來,趕緊過來替他拍了拍頭上的雨水:“早知道不讓你出去了,我都不知道外面下這麼大的雨。”
“沒事,再衝個澡就行。”江栩說。
金家月覺得好笑:“你今晚都洗第三次澡了。”
江栩不覺得有什麼,從口袋裡掏出用塑料袋裹得嚴嚴實實的膏藥,遞到金家月手裡。
“要我幫你塗嗎?”江栩問。
“不用。”金家月催促道,“你先去洗澡,衣服都濕了,很容易感冒。”
江栩把傘撐在玄關處,脫下打濕的外套搭到傘上,他先進了一趟洗手間,洗完手後很快出來。
“家月哥。”江栩喊住了要往臥室裡走的金家月,“你先等等,我還沒換床單被套。”
金家月站在臥室門口:“你去洗澡吧,我來換。”
“我來。”江栩態度堅決,大步走了過去,走到臥室門口時,他腳步一頓,微彎下腰打量金家月的臉。
驟然拉近的氣息讓金家月有一瞬的不適應,但他沒有躲避,抬起眼皮迎上江栩的視線。
“看我做什麼?”
江栩的表情頗為嚴肅,看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金家月愣了一下,回答:“隻有腿上被擦過的那塊地方不舒服,其他的就沒什麼了。”
江栩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抬起手。
現在的金家月比剛才清醒太多,他不敢再像剛才那般肆無忌憚地撫摸金家月的臉,於是曲起手指在對方的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金家月皺了皺眉,眼神裡有著不解。
“你的臉很紅,也很燙。”江栩說,“我覺得你應該不太舒服。”
金家月聞言,剛皺起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他看著江栩,忽然笑了一下:“沒哪個omega被咬腺體後會感到舒服,你這麼快就忘記自己剛才做過什麼了?”
江栩:“……”
“行了。”金家月說,
“等我適應好了,就沒這麼不舒服了。”
江栩結巴開口:“我、我再給你倒杯水來。”
他走到床頭櫃前,之前倒的水隻被金家月喝了幾口,還剩大半,用手碰了下杯壁,都涼了。
江栩到廚房裡重新燒了一壺熱水,和礦泉水混合著倒入杯裡。
回到臥室,隻見金家月懶懶散散地靠在單人沙發上看手機。
原本放在單人沙發上的枕頭又被金家月擠到了地上,白色睡袍也被金家月坐在屁股下面,金家月渾然不覺,懨懨滑著手機屏幕。
江栩走過去,將水杯遞給金家月:“喝口水。”
金家月放下手機,雙手接過水杯。
江栩撿起地上的枕頭,三下五除二地把枕套剝了下來,臟了的枕套扔到地上,枕芯扔回床上,他從衣櫃裡找出新的床單被套,開始乾活。
這幾個月裡他不知道乾過多少活,乾習慣了,換起床單被套來也十分麻利,隻用幾分鐘,他就把新的床單被套換了上去,再把換下來的床單被套裹起來抱在懷裡。
扭頭看向金家月。
半杯的水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江栩過去拿走金家月手裡的杯子:“去床上躺著,我拿一下你下面的睡袍。”
金家月哦了一聲,起身後才想起來問:“你拿睡袍做什麼?”
“都洗了。”江栩左手拿著杯子,隻能用抱著床單被套的右手抓起單人沙發上的睡袍,他說,“我看到你陽台上有洗衣機和烘乾機,我可以用嗎?”
金家月有些驚訝,目光在江栩的兩隻手上轉了一圈:“你不用洗,把東西放在客廳裡,明後天就有清潔工過來收拾。”
“順手的事,費不了多少時間。”江栩說,他習慣了自己的事自己做,而且床單被套都弄臟了,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家清潔工幫忙洗這種東西。
金家月還想說些什麼,但看江栩的反應,又沒說了,隻道:“你看著用吧,能用就用,我沒用過那些,不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
江栩嗯了一聲,抱著東西出去了。
他把水杯洗後放回原位,又把床單被套塞進洗衣機裡,等洗衣機開始運作,才去浴室衝澡。
衝完澡出來等了一會兒,把洗好的床單被套放進烘乾機裡,又開始洗金家月的睡袍和他的衣服。
洗衣服和烘乾衣服都要時間,江栩等得無聊,索性從背包裡摸出試卷來寫,等所有東西洗完,他正好寫完一張試卷。
抱著疊好的床單被套回到臥室,金家月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江栩輕手輕腳地把床單被套放進衣櫃裡,關上櫃門,他站在原地猶豫很久,還是邁開步子走到床的另一邊。
床上躺著背對他的金家月。
金家月蜷縮在被窩裡,隻有一顆腦袋露了出來,黑發枕在白色的枕頭上,又被暗黃的餘光攏上一層模糊的光暈。
江栩盯著金家月的背影看了半天,做足了心理建設,才異常小心地掀開被子爬上床。
他沒敢躺得太裡面,隻是貼著床邊躺下,雙手交疊地放於腹上,儘量減少自己的占床面積,被子也隻拉過一角,蓋在他的肚子上。
同床共枕這幾個字聽著簡單,可真真正正和一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時,那感覺很難用語言形容。
這張床很大,足有兩米寬,卻變成了一個極為狹窄的空間,他和金家月就在空間裡,他每動一下都仿佛能碰到金家月的身體。
哪怕他們之間其實隔著一定距離。
江栩深吸口氣,可控製不住逐漸激烈的心跳,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也在慢慢發脹。
此時此刻,他的左邊躺著一個omega的念頭無比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
和金家月有關的東西總能沾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車子是這樣,床也是這樣,還有金家月身上那股omega信息素和alpha信息素交織的氣味,絲絲縷縷地往他鼻子裡鑽。
江栩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入睡,卻遲遲無法入睡。
他思緒混亂,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東西,想今天晚上的事,想不久前發生的事,想陳列在貨架上那一排排的安全套,想這床上的氣味和金家月身上的氣味。
想他的左邊就躺著一個金家月。
正在亂七八糟地想著,忽然傳來哢嚓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夜裡十分明顯。
江栩立馬睜開眼睛,但入目是一片黑暗。
原來是金家月關掉了床頭燈。
左邊的床上傳來動靜,伴隨著床發出的輕微聲響,那股氣味一下子拉得很近,下一秒,一個人滾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