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下午還要上班,飛快地吃完東西,將垃圾一收,和餘新書幾人打了聲招呼後,便頭也不回地奔下了樓。
江栩走後,桌前幾人仍是一片沉默。
最後,還是餘新羽忍不住開口了:“他居然有對象?一點都看不出來啊,平時上課,周末打工,空了還要賣鹵煮,他哪來的時間處對象?”
“……”餘新書也很莫名,摸著下巴半天說不出話。
倒不是說他對家境不好的學生有偏見,隻是江栩的家庭情況確實困難,目前應以學習為重,而江栩不僅顧好了學習,而且安排了更多時間打工掙錢。
都忙成這樣了,江栩還能談上戀愛?
可他平時在學校裡也沒見哪個omega過來找江栩,倒是來找徐子暉的人不少,好幾次他在校門外被omega攔住,對方都是來打聽徐子暉的。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幾個人裡,隻有老二的臉色不太好看,臉上的紅潤消散,有些發青,他把隻喝了一半的可樂往前一推,扭頭問餘新書:“哥,你知道他對象是誰嗎?”
“我不知道啊。”餘新書說,“我連他有對象的事都不知道,在我的印象裡,他就不像是會在高中時期談戀愛的人。”
“算了吧,老二。”老大說,“反正你也嫌他沒錢,要不是那張臉好看,你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老三也說:“和沒什麼錢的alpha交往真的沒意思,和他約會還要兼顧他的錢包和自尊,時間久了,你會發現臉不能當飯吃,也沒辦法每天看著就飽。”
“可能他和他對象就是在兼職的時候認識的。”老大開玩笑似的說,“隻有這樣,他們才能一邊兼職一邊談戀愛,平時都沒什麼時間,更不可能有場像樣的約會。”
這些話聽得餘新書直皺眉頭。
他把勺子往飯盒裡一放,正要開口,旁邊的餘新羽瞅見他的臉色,連忙說道:“你們也彆這樣說啊,人家有對象招你們惹你們了?”
老大說:“唉,我們這不是安慰老二……”
餘新羽朝著自己哥的方向擠眉:“那也不能詆毀人家對象啊。”
老大和老三這才注意到餘新書沉下去的臉色,都訕訕閉上了嘴。
*
注射完那一針抑製劑後,江栩的狀態好了很多,下午又開始了打雞血地工作。
這次扮青蛙的人不止他一個,還有楊寒和其他幾個同事,一群人抱團活動,一隻青蛙崽賣四十塊錢,每賣一隻都有五塊錢的提成。
周末孩子多,有些孩子調皮,圍著他們又吵又鬨,還不停地扯他們身上的玩偶服。
楊寒幾人煩不勝煩,乾脆躲得遠遠的。
時間走到下午五點多,孩子的數量逐漸減少,來參加晚上音樂節的情侶逐漸增多,楊寒幾人躲到摩天輪下面摸魚,隻剩江栩還在小廣場上活動。
江栩本身是個書呆子,扮成青蛙也呆呆的,他不擅長和遊客互動,隻能投機取
巧,盯準目標客戶——就是來參加音樂節的情侶們。
那些情侶多是alpha和omega的組合,也有小部分的beta組合,這個廣場是去往音樂節場地的必經之路,此時正值傍晚,天色將黑未黑,有個大型摩天輪在湖邊緩慢旋轉,引得不少情侶駐足拍照。
江栩便是趁著這個時候走到他們面前,把青蛙崽往omega的面前送。
有些omega不好意思拒絕,猶猶豫豫地接過青蛙崽,扭頭看向身旁的alpha。
alpha無奈,隻好摸出手機掃碼付錢。
江栩一口氣賣了十幾個青蛙崽,把杆子上挑著的青蛙崽都賣光了,他不得不去摩天輪下面找到還在摸魚的楊寒幾人。
“你們有多餘的青蛙崽給我嗎?”江栩喘著氣,聲音從頭套裡傳出,有些悶,“十個就行。”
楊寒幾人蹲在地上,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們賣青蛙崽也有任務,每個人至少得賣十七八個,賣不夠沒關係,但不能差得太遠。
幾個人都是老油條,混混工資,可沒想累死累活地掙那五塊錢一隻的提成,所以他們看賣得差不多了就立馬收手,這會兒每人的杆子上還吊著一堆綠油油的青蛙崽。
“你要多少都行,來來,反正我不賣了,這些都給你。”楊寒起身把手裡的杆子塞給江栩,又接過江栩手裡光禿禿的杆子。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把剩下的青蛙崽套到江栩的杆子上。
江栩數了一下,總共二十八隻青蛙崽,多得杆子都快掛不下了。
“謝謝你們。”江栩說完要走。
“江栩。”楊寒喊了一聲,“你下午都沒休息過,彆折騰太久,把身體折騰出毛病了不劃算。”
江栩說:“我沒事。”
等江栩走遠,其他幾個同事湊到楊寒身旁。
“那個alpha家裡是不是很困難?剛來就這麼拚,還是一個高中生呢,我以為高中生都隻會在學校裡讀書。”
“我哪兒知道?”楊寒說,“我認識他不比你們早多久。”
“上次吃完午飯,我看見他在休息室裡寫作業,寫得那叫一個認真。”同事搖頭嘖道,“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容易的alpha。”
楊寒抓了抓下巴,眯眼盯著江栩又走向了一對ao情侶的身影。
這也太拚了吧。
楊寒心想。
如果缺錢的話,也不知道缺到了什麼程度。
另一邊,江栩趁著廣場上人流量大,不一會兒就賣出了十隻青蛙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路過的情侶也開始減少。
江栩數了下掛在杆子上的青蛙崽,加上手裡的,一共剩下十二隻。
估計賣不出去了。
下午六點,摩天輪上的燈光準時亮起,五顏六色地變換,清晰地倒映在了另一邊的湖水上。
江栩回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到摩天輪下面的楊寒幾人身上。
楊寒
隔得老遠地對他揮了揮手,意思是可以下班了。
江栩點了點頭,把手裡拿著的一隻青蛙崽掛到杆子上,正想再看看金家月有沒有來,就有一道身影闖入視線,剛好站在了他面前。
“你手裡的青蛙怎麼賣?”那個人問。
江栩愣了一下,微低下頭。
透過青蛙咧開的嘴巴縫,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原本白皙的皮膚被不遠處摩天輪的燈光變換襯得色彩斑斕。
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
江栩忙了一個下午,整個人都套在笨重的玩偶服裡,他熱得不行,衣服褲子都被汗水弄得濕透了,汗水也浸濕了他的頭發,在他的額頭上凝聚成滴,滑過眼睛和臉頰。
汗水浸進眼裡的滋味並不好受。
江栩一直眨著眼睛,如果他能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一定會發現自己眼裡布滿血絲,紅得嚇人,可惜他看不到,隻覺得眼睛時不時地瘙癢、難受。
他忍住把手伸進青蛙嘴裡揉眼睛的衝動,從杆子上拿了一隻青蛙崽遞給金家月。
金家月接過青蛙崽,有些稀奇地看了半天,然後摸出手機準備掃碼:“多少錢?”
江栩連忙用手捂住掛在自己胸口的二維碼牌子,輕輕搖了下頭。
金家月看著他笑,也沒執意給錢的意思,隻說:“送我的嗎?”
江栩點了點頭。
園方有規定,工作人員扮玩偶時不能開口說話,他隻能用手指了下不遠處的一張長椅。
金家月心領神會:“我在那邊等你?”
江栩點頭。
“好。”金家月說,“你慢慢來,我不急。”
等金家月走開,江栩才提著一杆子的青蛙崽匆匆回到休息室,他把剩下的青蛙崽交到經理的辦公室裡,登記完數量後,現場拿了提成。
今天他一共賣掉四十六隻青蛙崽,其中送給金家月一隻,每隻都有五塊錢的提成,一共拿了一百九十塊錢的提成。
江栩回到更衣室裡拿起背包,又到衛生間外整理頭發。
然而他的頭發早已定型,被玩偶頭套擠得亂七八糟,這會兒怎麼整理都沒用。
他不好讓金家月多等,隻能拖著這麼一副狼狽形象出去了。
六點四十的天逐漸轉黑,廣場上的燈全部亮起。
金家月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裡面是白色襯衫,但沒打領帶,襯衫上面的紐扣解開了幾顆,鬆鬆垮垮地露出了脖頸和鎖骨,他把綠油油的青蛙崽放在一旁,手搭在青蛙崽上方的椅背上,長腿交疊,乍一看像是他和青蛙崽並排而坐。
這個時候廣場上的人不多,卻不是完全沒人,一些路過的alpha都扭頭朝金家月看。
金家月無動於衷,隻是看著江栩所在的方向。
江栩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大步走了過去。
等他走近,金家月才從椅子上起來,將手裡拿著的方帕遞給他。
“你臉上都是汗,擦擦。”
江栩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他一路急急忙忙,本來臉上的汗水都乾了,現在又滲出一層。
他接過金家月的方帕,擦在臉上時,聞到了方帕上的淡淡香味,和金家月身上的味道很像。
突然,他有些舍不得用這條帕子了。
胡亂擦了幾下,他放下手,將方帕捏在手裡:“都臟了,等我洗乾淨了再還你。”
“一張手帕還什麼還?”金家月笑了一聲,“你留著吧。”
江栩哦了一聲,沒有拒絕。
金家月問:“你下班了嗎?”
“嗯。”江栩說,“下班了。”
“那我們去吃飯?”
“好。”江栩說,“前兩次都是你給錢,這次我給錢。”
金家月彎腰拿起椅子上的青蛙崽,拍了兩下青蛙崽的腦袋,他眉目含笑,說道:“好,這次你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