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金家月出去,瞧見了站在洗手台前的趙酌,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往下沉了一些。
他假裝沒看到趙酌, 走到洗手台前,把手伸到水龍頭底下。
流水嘩嘩而出。
金家月很快洗乾淨了手, 扯了一張紙擦手, 就在這時, 他從鏡中看到趙酌跟做賊似的走到他的身後。
他把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轉身面向趙酌。
上次見到趙酌還是在醫院裡, 趙酌的狀態非常糟糕, 現在調理過了, 發情期也過了,整個人已經恢複如初。
隻是這張臉——
金家月打量片刻, 哼出一道冷氣。
這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看不順眼。
趙酌知道金家月看不慣自己, 他無所謂,反正他也看不慣金家月,兩人相看兩厭十幾年, 關係差歸差,可該問的還是得問。
“金家月。”趙酌時刻擔心有人進來,語速很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在發情期裡吧?你怎麼出來了?”
金家月比趙酌高, 今晚特意換了一身很正式的黑色西裝, 抹了發膠的額發全部捋到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他的外形和氣質本就跟趙酌這樣的omega有著明顯的區彆,再經過這麼一打扮,很難有人在第一時間門認出他是omega。
趙酌下巴微抬, 對上金家月俯視下來的目光。
金家月神情淡漠,那雙看著像是在笑的桃花眼也沒有情緒起伏。
這一刻,趙酌無法把金家月和omega聯係起來,尤其是和他一樣深受發情期困擾的omega。
因為金家月看上去仿佛刀槍不入。
“趙酌,你是不是沒彆的事乾了?算完自己的發情期開始算彆人的發情期。”金家月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你要實在閒得慌,我家裡還缺一個刷馬桶的。”
趙酌:“……”
他就知道金家月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
想到自己還有事還要問,他不得不把快要竄上腦門的火氣壓下去。
“我不是來跟你鬥嘴的,我是來問你事的。”趙酌頂著一張憋到發青的臉,“你用了什麼法子?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我之前聽說你打算投資一個專門研發omega抑製劑的團隊,是不是有進展了?你用了他們的新產品?”
金家月捕捉到了趙酌眼裡的迫切,本來他不想和這個討厭的人掰扯,可同為omega,又是醫院裡的常客,他竟然在此時共情到了幾分趙酌的感受。
“跟那個沒關係。”金家月說,“不過我目前正在讓人接觸那個團隊,如果有什麼進展,我可以通知你一聲。”
說完,他抬腳要走。
趙酌心裡著急,一把拽住金家月的手臂。
金家月臉色驟變,猛地一個側身,順勢甩開了趙酌的手。
趙酌的手落了個空,這才想起金家月不喜歡隨便被人碰觸,他頓覺尷尬,第一次對金家月說了聲不好意思。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金家月冷聲冷氣,要是其他人,他還會耐著性子說話,可面前的人是趙酌,一想到趙酌從小到大不知道在背後散播了多少自己的壞話,他心裡就感覺一陣厭惡。
之所以還在這裡,隻是看在趙酌也是一個omega的份上。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發情期過了?”趙酌擰著眉頭說,“不可能啊,你發情期跟我差不多長,我記得你對抑製劑也……”
說到這裡,趙酌不知道想到哪裡,聲音戛然而止,他驀地瞪圓雙眼,幾近震驚地望著金家月。
“金、金家月……”他結結巴巴地說,“你……”
金家月略一揚眉:“你好歹也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omega,在你的認知裡,omega應付發情期的方式隻有使用抑製劑?”
“你、你和徐子暉……”
金家月冷著一張俊臉:“誰告訴你就是徐子暉了?”
趙酌:“……”
金家月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趙酌愣在原地,他的大腦受到嚴重衝擊,目前已經宕機,過了半天,他才後知後覺地從金家月留下的一點點信息素中嗅到了一絲不屬於金家月的alpha信息素。
那氣味極少,少到趙酌幾乎以為自己嗅錯了。
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嗅錯。
那就是屬於alpha的信息素氣味!
哪怕金家月用了許多抑製產品遮掩,他也感受了那一絲alpha信息素中充斥著的霸道和蠻橫,緊緊裹著金家月的omega信息素,穿插其中,相互交融。
隻是刹那間門,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
會議廳裡的吳墨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趙酌回來,直到會議開始,才看到金家月從後門進來。
又過了十多分鐘,上面的人都開始講話了,趙酌終於偷偷摸摸地回到座位上。
吳墨瞥見趙酌臉色蒼白,表情恍惚,不由得擔心起來,他用筆頭戳了一下趙酌的胳膊,小聲地問:“怎麼了?”
趙酌扭過腦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猶豫了下,還是搖頭:“沒什麼。”
“到底怎麼了?”吳墨好奇極了,往左看了一眼,“是不是和金家月有關?”
聽到金家月的名字,趙酌的眼神瞬間門變得複雜起來,他被吳墨催得不耐煩了:“你煩不煩啊?說沒什麼就沒什麼,彆問了。”
吳墨見狀,隻得訕訕閉嘴。
整場會議開下來超過三個小時,接近尾聲的時候,薑霍才來。
和下面衣著正式的人比起來,薑霍穿得極為隨便,一件藍色襯衣和一條黑色褲子,外面搭了一件深駝色的風衣,不僅穿衣風格不太著調,而且整個人看上去風塵仆仆,也不知道剛從哪個地方趕來。
但現場沒一個人敢說什麼,薑霍現在可是出了名的香餑餑,連那些大公司的老板們想要見他都得三顧茅廬。
向幾位領導點頭示意後,薑霍坐到了特意留給他的第一排位置上。
“小酌。”吳墨喊了一聲,“薑霍來了。”
趙酌回神,將目光投向前排,應了一聲。
然後,他的目光又瞟向了金家月。
準確地說,是金家月的後頸那處。
後頸就是腺體所在的位置,不管是alpha對omega、omega對alpha,還是alpha之間門、omega之間門,盯著對方的後頸也就是腺體的位置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嚴重的話甚至可以說是騷擾。
因此趙酌看得格外謹慎。
他無法想象,那個位置已經被一個alpha用犬齒破開並注入了自己的alpha信息素,他也無法想象,金家月被一個alpha按著脖子標記的畫面。
金家月居然都被alpha標記了?
天啊……
他還以為金家月抗拒被alpha標記,也永遠不會被alpha標記,結果這才過去多久,金家月就不是他上次見到的那個金家月了。
趙酌心情複雜。
此時此刻,他竟有一種“說好一起到白頭,你卻偷偷焗了油”的傷感。
*
江栩寫完作業,衝了個澡,吹乾頭發,在衛生間門裡換上之前挑好的衣服。
詹懷軒和徐子暉都在宿舍裡。
詹懷軒還是沒能架住徐子暉的軟磨硬泡,兩人的關係有所好轉,但他拒絕了徐子暉想出去壓操場的提議,一直在埋頭寫作業,徐子暉彆無辦法,隻好拖來椅子黏黏糊糊地坐在他身邊玩手機。
聽到動靜,徐子暉扭頭,頓時來了興趣,一拍大腿:“兄弟,你要出去約會啊?”
江栩正在收拾書桌,他把桌上的東西都挪開了,隻留下一盒小小的隱形眼鏡,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聞言,江栩頭也沒回,敷衍地說:“出去轉轉。”
“你騙鬼呢!”
徐子暉是什麼人?
他這麼可能相信這種說辭?
“哥們,咱們都當了這麼久的室友,你何必瞞著我呢?”徐子暉沒皮沒臉地湊上去,“說說唄,還是上次那個omega?”
江栩懶得搭理,專心搗鼓隱形眼鏡。
徐子暉隻覺稀奇極了,看桌上那盒隱形眼鏡的表情活像在看一個外星人,看了半天,嘖嘖稱奇。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書呆子嗎?
上次剪了頭發不說,這次連隱形眼鏡都安排上了,不得不說戀愛是個好東西,連書呆子變得都不像書呆子了。
誰能像他啊?
不管談多少次戀愛,他都能終年如一日地不變,始終那麼英俊、迷人、瀟灑、大方……
等徐子暉在心裡把自己誇了一遍,江栩也痛苦地戴上了隱形眼鏡,兩眼包滿了不知道是藥水還是淚水的液體,他紅著眼眶,眼睛不停地眨。
半天,才適應下來。
徐子暉撐著膝蓋在一旁看,都看呆了,直到江栩起身,他才反應過來地說:“我靠,哥們,你不戴眼鏡這麼好看啊?就隻比我差一點了。”
詹懷軒也悄悄看了過來,驚訝得目光都直了。
江栩摸到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門,快晚上八點了,他得走了。
“等等。”徐子暉伸手攔他,視線從他的頭掃到腳,“你就穿這身出去啊?!”
江栩實話實說:“這是我最合適的衣服了。”
“……”徐子暉的表情一言難儘,隨即拍拍胸脯,“你穿我的衣服,我們的身量大差不差,你應該穿得上。”
江栩想也不想地拒絕:“不了,謝謝你。”
徐子暉瞪眼:“彆人想穿我的衣服,我還不借呢,我可是有點潔癖的人,看在你是我室友的份上,我才借你。”
江栩還是搖頭:“我穿自己的衣服就行。”
他是想到金家月那邊還有兩個助理在,不管兩個助理是否知道他和金家月的關係,他都不想兩個助理因看輕他而質疑金家月的眼光,才為此一番折騰,可要是為充面子而借徐子暉的名牌衣服,就本末倒置了。
而且金家月早就知道了他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
徐子暉看江栩油鹽不進的樣子,隻好作罷,他後退一步,重新打量一遍江栩。
其實很帥了。
江栩的身高、身形和長相完全撐起了這套普普通通的衣服。
就是沒有發型。
“你等下啊。”徐子暉大步走進衛生間門,再出來時,懷裡抱了一堆吹風機、卷發器和發膠等東西,他努著嘴說,“快快,坐椅子上,哥非得給你吹個造型出來!”
江栩:“……”
等他出校,天早就黑透了,他坐了半個小時地鐵,根據導航提示來到金家月發的金天國際寫字樓外面,時間門正好走到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