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過身準備坐回去的徐子暉一聽這話,唰的一下轉了回來,他瞪大了眼,驚訝開口:“你說什麼?”
“我說。”江栩摁滅手機屏幕,平靜地重複一遍剛才的話,“以後這種事彆找我了,我不想做了。”
“為什麼?”徐子暉難以理解江栩的決定,“你不是缺錢嗎?”
江栩沒有否認:“我是缺錢。”
“那不就對了。”徐子暉理所當然地說,“你缺錢,我缺個人幫我辦事,而你幫我辦事,我給你錢,這不兩全其美嗎?”
江栩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做了。”
徐子暉抓了抓頭發,這下他是真的不懂了:“是不是那個趙酌為難你了?他今天對你說什麼了嗎?”
“不是。”江栩搖了搖頭,雖然覺得徐子暉可能不會理解,但他還是試圖解釋了下,“之前你說那些omega也不想出來見你,是被家裡逼著相親才不得不和你見上一面,隻要我帶著他們在圖書館裡坐上一天,他們就有理由和家裡交代,可趙酌不是這樣。”
說到這些,徐子暉也倍感煩悶,抓頭發的力度變大,語氣裡帶了幾分埋怨:“聽說趙酌眼高於頂,隻喜歡那些工作狂alpha,交往過的對象也全是那種類型,我哪知道他會看上你啊?”
說完,徐子暉眼神飛快地將江栩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怎麼都想不通。
趙酌再怎麼說也是和他家世相當的omega,見過的世面比他隻多不少,怎麼會看上江栩這個書呆子呢?
江栩家庭條件差,成績一般,相貌中等,還不愛說話,跟個悶葫蘆似的,也就身高還行,比他高出一點點。
彆說在他們班上了,甚至在他們這個三人宿舍裡,江栩都沒什麼存在感。
隻是這些話在心裡想想就行,儘管都是實話,可說出來難免傷到對方自尊。
於是在江栩的沉默中,徐子暉轉了個彎,把矛頭對向趙酌:“不過他對你的喜歡也就這樣了,才去兩次圖書館就把他嚇跑了。”
江栩說:“他陪我在圖書館裡坐了一天半,夠久了。”
徐子暉發出不屑的嗤笑:“區區一天半。”
“……”江栩心想自己果然不該解釋太多,徐子暉根本不會理解,然而話已出口,他還是說完了剩下的話,“趙酌在我身上浪費了時間和精力,我感覺很對不起他,一個趙酌已經夠了,再來第二個和第三個的話,我應付不了,所以我不做了,你找其他人吧。”
話音落下,江栩沒等徐子暉的回應,轉身拉開椅子坐下,翻開今天帶出去的資料書,拿起筆做剩下的題。
身後的徐子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發出一聲歎息:“江栩,你這道德感也太重了,白撿的錢都不要。”
江栩半低著頭,沒有表情的臉上毫無波動,他目光凝聚在資料書的頁面上,筆尖流暢地寫著一道題的解析,專注得好像沒聽見徐子暉的聲音。
徐子暉自討沒趣,回座位上繼續玩手機了。
*
第二天是周日,江栩起了個大早。
等他收拾完時,剛到七點鐘,外面天色微亮,徐子暉還睡在對面床上,一條長腿伸到床外。
江栩繞過徐子暉伸出來的腿,拎著背包走出宿舍。
他要回家一趟。
準確地說,是回原主家一趟。
a市第一alpha高中在市二環上,原主家在市五環外,住在一個環境不太好的公租房裡,家中人口除原主外隻剩一個原主的母親。
原主的父親於五年前死於一場大病,治病期長達十年,那十年裡耗光了家裡的房子車子以及所有積蓄,並且欠下一屁股外債,可惜最後還是沒能把原主的父親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下地鐵再轉兩次公交車,整個過程耗時將近兩個小時,下公交車再步行兩公裡,周遭環境逐漸變得糟糕,綠化越來越稀少,路上垃圾越來越多。
放眼望去,道路兩旁都是老舊的低矮樓房,看不到一棟高樓或者新樓。
快走到小區外面時,江栩遇到了熟人。
“小栩回來啦。”住在他家樓上的江阿姨一手提了一個布袋,每個布袋都裝得很滿,應該是才逛了超市回來,阿姨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
江栩喊了一聲江阿姨好,伸手要接江阿姨手裡的布袋:“我幫你提一個吧。”
江阿姨沒有拒絕,連聲道謝。
布袋很沉,江栩接過時沒蓄夠力,險些讓布袋落到地上,他趕緊把布袋的帶子抓穩,跟在江阿姨後面往小區裡走。
這個身體太弱了,還是得抽空好好鍛煉一下。
江栩心裡做著打算。
他穿過來時剛高考完,如果沒有這個突發情況,現在他已經去大學裡報道了。
對於原來的世界,江栩倒沒有太多的不舍,隻是原主家裡的情況實在糟糕,以至於他不得不在讀書之餘分心做其他事情。
江栩暗歎口氣。
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看書時他隻知道主角攻受的室友自卑、沉默、毫無存在感,卻不知道原主家裡窮到負債幾十萬。
以前他從小到大都沒為錢操心過,可現在連幾塊錢都要計較,幾十萬於他而言更是一筆巨款。
“謝謝你啊,小栩,到這裡就行了。”江阿姨的聲音拉回江栩的思緒。
江栩回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到家門外,他把布袋還給江阿姨:“江阿姨客氣了。”
江阿姨把兩個布袋都放到地上,從其中一個裡面掏出兩個紅豔豔的蘋果:“來,阿姨給你兩個蘋果,拿回去吃。”
江栩接過蘋果:“謝謝江阿姨。”
“彆怪阿姨多嘴,以後你有空還是多回來幫幫你媽,她一個人拉扯你的這幾年不容易。”江阿姨語重心長地說,“以前阿姨就想跟你說了,但你理都不理阿姨一下,這兩個月好了,你人開朗了,也經常回來了,挺好的啊,繼續保持。”
江栩點頭:“我會的,平時我媽麻煩江阿姨照顧了。”
“嗐。”江阿姨擺手,“鄰裡鄰居的,說這些乾嘛?”
等江阿姨上了樓,江栩才把兩個蘋果用一隻手拿著,摸出鑰匙打開防盜門。
還沒踏進去,一股鹵煮味撲面而來。
“媽。”江栩一邊脫鞋一邊喊。
不一會兒,係著圍裙的李娟一瘸一拐地從廚房裡走出來,瞧見自己兒子回來,李娟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都快笑開花了,連忙上前要接江栩脫下的背包。
“你回來得正好,鍋裡的雞爪快鹵好了,等會兒就能吃了。”
江栩穿著拖鞋,沒讓李娟幫忙拿包,隻把放在鞋櫃上的兩個蘋果遞給李娟:“剛才江阿姨給的。”
“哎呀,你江阿姨真是的。”李娟有些不好意思,“又給東西,前兩天她拿了一個柚子給我,我還沒吃完呢。”
江栩說:“江阿姨也是好心。”
李娟把蘋果放到茶幾上,看江栩仍舊拎著背包沒有放下的意思,便明白了他的打算,忙道:“你快進去看書吧,等會兒雞爪鹵好了給你端進去。”
“不用了。”江栩沒有在臥室裡吃東西的習慣,保姆也從來不會把任何食物放在他的臥室裡,他說,“你放在餐桌上就行。”
李娟聞言,很是欣慰,在臥室裡吃東西容易招蟲子,以前她說過兒子很多次,可兒子不聽她的話,連和她的交流都少得可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卻關在臥室裡面,連一日三餐都要她端進去。
最近兒子變了很多,李娟不是沒有察覺,每次想起來時她都高興極了。
“行行行。”李娟說,“去吧。”
江栩拎著背包往臥室的方向走了。
這套公租房是兩室一廳,兩間臥室呈直角線地分布在客廳一角,原主的臥室在左邊,李娟的臥室在右邊。
江栩先回了原主的臥室,把背包掛到門旁的衣架上,再出去時,李娟已經回到廚房裡繼續忙碌了。
江栩沒有猶豫,直接打開李娟的臥室門走了進去。
李娟的臥室布置更加簡單,隻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和一張沒有抽屜的桌子,連椅子都沒有,衣櫃也是幾十塊錢淘來的帶有拉鏈的布衣櫃。
江栩回憶著上次在門口看到的畫面,蹲到床頭櫃前,拉開最下面的抽屜。
壓根不用翻找,李娟的賬本就放在最面上,應該是經常使用的原因,本子被翻出很多折痕,被用得很舊了。
江栩迅速翻找到記錄債款的那幾頁,拿出手機拍了照片,然後合上賬本,放了回去。
一切物歸原樣。
江栩回到臥室,坐到桌前,把拍下來的賬款仔細加了一遍,除去李娟已經還清並劃掉的債款,還剩四十八萬六千多的債款。
一筆巨款。
江栩扶額,臉上隱約戴上一層痛苦面具。
他穿過來時,原主卡裡隻剩一百多塊錢,他省吃儉用又打了兩個月的零工,加上前後四次替徐子暉相親,目前卡裡已經存了四十萬零三千。
還有八萬六千多的窟窿。
光靠李娟賣鹵煮要賣到何年何月去了。
本來江栩不著急還這些錢,可上周回來時遇到幾個親戚過來催債,原本處得還算不錯的親戚指著李娟的鼻子破口大罵,李娟的臉都紅透了,眼下掛著兩行清淚,低聲下氣地道歉。
江栩閉了閉眼,心想還是得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