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那條最關鍵的線索終於在此時浮出水面,將整個劇情連了起來。
九代洗女這種風水邪術本就是一場謊言,是一段時代悲劇的縮影。陳管家騙金家說九代洗女便可保家族長盛不衰,其實隻是想利用這些被殺掉的女嬰的怨氣修行邪術。
金家卻信以為真,連殺八代女嬰,到了如今這第九代,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兒子了。九代怨氣太重,那些被殺掉的女嬰想借大夫人的肚子重新投生,饒是陳管家也鎮壓不住。
於是他告訴金家家主,隻要把這些女嬰的怨氣引渡到彆處,夫人就能正常產子。
前夫人生下的兩個女兒都被搶走溺斃,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投湖自儘後,怨氣不散整日遊蕩,陳管家用她孩子的屍骨煉製了邪器,以此逼她不敢近身。
其實金家家主給玩家們的那個符包確實可以防止女鬼,但李見奚把這種兩種符包拆開後發現,給玩家的符包裡還加了另外的東西。
那是用現夫人生下第一胎時的胎盤和臍帶煉製的邪物,加上用客房布置的咒法,玩家們帶著符包在陣中住上一夜後,便徹底被刻下了印記。
鬼嬰會被這種障眼法迷惑,從而找上玩家,投生到他們的肚子裡。但因玩家不是孕婦,鬼嬰無法像在大夫人腹中那樣正常出生,加上有邪術加持,隻能硬生生吸乾母體的血肉從他們肚子裡爬出來。這樣投生的嬰兒非人非鬼,是一種畸形的怪物,最後也被陳管家殺掉成為他修煉邪術的一環。
邪術亂人心誌,越是恐懼命格越虛,越是容易被怨氣入侵。
池依聽到這裡,不由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雖然她也害怕,但因為跟在黎知身邊安全感爆棚,才導致她比其他人的膽子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這印記原來不是隨機發作,而是越怕死得越快啊!
還真是心態越好活得越久啊!
可是就算金家的計劃順利進行,就算玩家分擔了鬼嬰的怨氣讓大夫人順利生產,她依舊生下了一個女兒。
生男生女本就從不受外界任何條件乾擾,在受精卵結合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阻止了鬼嬰投生,也隻是將生兒子的幾率從百分之零變成了百分之五十而已。
金家以為隻要這一胎生下兒子,家族的氣運就能徹底壓倒九代女嬰的怨氣,從此福祚連綿。但這一切從源頭開始就是謊言,他們隻會自食惡果。
陳管家被黎知卸了兩隻胳膊,又被趙灤和田明傑打了一頓,徹底暈死過去。玩家把他綁了起來,李見奚說等青雨鎮的事情結束,要把他帶回師門發落。
他從洗的發白的藍色布袋子裡拿出一支毛筆,沾了朱砂後他們手心畫了一個符咒。
“此咒可以消除你們身上的邪術印記,不必再擔心鬼嬰投生了。”
幾人臉上都露出死裡逃生的欣喜。
他們這就是通關了吧?
繈褓裡的小嬰兒還在啼哭,因為生產痛暈過去的大夫人漸醒過來,聽到孩子的哭聲,拖著力竭的身
子掙紮著從床上跑了出來:“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不要殺我的孩子,求求你們了!”
黎知從另一名玩家懷裡接過小嬰兒,抱到她面前:“孩子在這裡,她沒事。”
大夫人緊緊把孩子抱在懷裡,看著她閉眼大哭的模樣,流著淚去親她皺巴巴的小臉:“媽媽在這。媽媽在這兒,媽媽這次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那些壞人傷害你。”
小嬰兒好像能聽懂她的話一樣,漸漸停止了哭鬨,乖巧地睡了過去。
大夫人感激地看向黎知:“謝謝你們,謝謝你救了我和我的孩子,不然我估計也會像前一位夫人那樣,活不下去了。”
黎知想起那個連續兩晚拜訪玩家卻沒有殺任何人的前夫人,“你見過她嗎?”
大夫人流著淚點頭:“我嫁進這裡的第一天就見過她,那時候我很害怕,以為她會傷害我。但每晚,她隻是很著急地站在床邊,好像想告訴我什麼。可是我太害怕了,後來陳管家給了我一個符包,我就再也沒見過她。直到……”
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語氣顫抖:“直到去年我生第一胎時,我再次看到了她,她腳邊……跟著兩個很小的鬼嬰,我聽到她讓我跑,帶著孩子跑。”大夫人哭了起來:“她一直都在提醒我,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我的女兒被他們搶走溺斃了,就像她那兩個孩子一樣……在這座宅子裡,女兒活不下來的。”
難怪,前夫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傷害玩家,她搞出來的那些動靜,恐怕隻是想把他們嚇走而已。
黎知替她理了理淩亂的發絲:“現在不會有人傷害你們了。你先帶孩子去休息,等我們處理好外邊的事再來給孩子賜福,好嗎?”
大夫人流著淚點了點頭。
屋外,李見奚正在準備開壇做法超度那些鬼嬰。
隨著低吟的咒語,盤旋在青雨鎮的那些啼哭嬉笑聲漸漸消失了,地上那些滿身是血到處亂爬的鬼嬰像被洗乾淨一般露出了白白胖胖的模樣,它們揮舞著小手飄到空中,逐漸化成了大一片金色的光點。
它們像螢火蟲一樣越飛越高,整座青雨鎮都被這些純潔的光點照亮,最後被一陣風吹散了。
池依突然有點感傷:“她們去投胎了嗎?受了這麼多苦,應該會投生到好人家吧?”
黎知坐在台階上,撐著頭輕輕應了一聲:“會的。”
一旁做完超度儀式的李見奚把東西收一收,淡聲對玩家道:“你們守在此處,我去把她們的屍骨斂了便回來。”
剛走了兩步,就聽見黎知喊他:“師父。”她喊得格外順口,語氣帶著某種熟稔的親近:“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見奚背影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眼睛像盛著清澈的泉水,夜色下顯得波光粼粼的,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很少有人能拒絕,李見奚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好。”
池依本來也想跟著去,但又怕趙灤會使壞。她已經從田明傑那裡得知,趙灤臉上那道可怕的傷口是他在挾持金家長子時被劃傷的,血淋
淋的一道口子讓他看上去更像反派。池依深覺通關兩次的自己已經成長了,不能還像個跟班一樣跟著知知屁股後面跑,所以決定留下來盯著趙灤。
恩怨已消的青雨鎮靜得隻剩下風聲和兩人踩在青石板路上的腳步聲。
陰雲散去,月光也變得明亮,李見奚清峋的影子投在石板上,搖搖晃晃的。
黎知跟在他身後,突然問:“師父,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青雨鎮?”
他的目的地很明確,直奔郊外的嬰兒塔,根本不用她帶路。黎知想起背景裡那個試圖摧毀嬰兒塔卻被鎮民阻止的得道高人,難不成就是他?
果然,前頭傳來李見奚淺淡的聲音:“是,三年前我就來過此處,想超度嬰兒塔裡的鬼嬰,但沒能成功。”
黎知快走兩步,與他並肩而行:“嬰兒塔裡的怨氣早日被超度不是好事嗎?鎮民為什麼要阻止?”
李見奚側了下頭,餘光瞥到她灑滿月光的白淨臉龐,又飛快直視前方:“因為他們覺得那些鬼嬰被超度後再次投生到他們家,他們視女嬰為洪水猛獸,想把她們永遠鎮壓在塔裡。”
這就跟民間那些生下女嬰後用最殘忍的辦法殺死她們的目的一樣,要讓女嬰感到痛,感到害怕,才不會再次投胎他們家。
黎知好一會兒沒說話,隻是沉默地跟著他。
李見奚沒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總是笑盈盈的清澈眼睛裡好像蒙了一層灰,他極輕地抿了下唇,慢騰騰開口:“你進過嬰兒塔裡面?”
黎知收起思緒,笑眯眯點了下頭:“是呀。”
李見奚垂下眼睫毛,從布袋子裡摸出一個東西交給她:“這個給你。”
黎知好奇地接過來,發現那是一個長得像向日葵的小小掛件,質地應該是玉,在月光散發著瑩潤的光華。
“嬰兒塔裡怨氣很重,你雖然有道具防身,但還是沾染了一些。這個掛墜帶在身上可以清除怨氣,保耳目清明。”
李見奚解釋了一句就不再說話,甚至還匆匆加快了步伐,兩三步就把黎知甩在了身後。
黎知有些好笑地盯著他的背影。
她怎麼感覺他是在害羞呢?是她的錯覺吧?
“師父——”她笑盈盈地喊,“謝謝你的禮物。”
李見奚走得更快了。
觀眾快要被這一幕被嗑死了:
【定情信物!這絕對是定情信物!】
【我嗑了一對注定be的CP,可是我停不下來,真的太好嗑了】
【我蒙了家人們,NPC竟然可以給玩家送道具的嗎?】
【副本裡是不是有刷NPC好感度的設定啊?刷到一定好感值就會掉落道具?是彩蛋嗎?】
【刷不了好感吧?這種NPC不是應該每個副本結束就格式化嗎?他怎麼可能記得玩家啊】
【但李見奚看上去就是一副還記得黎知的樣子啊!】
【從人設上來看師父給徒弟送禮物也很符合邏輯吧】
……
觀眾嗑生嗑死的時候,兩人也終於來到了嬰兒塔的位置,現在此處隻剩下一座坍塌的廢墟。
那些屍骨還暴露在荒郊上,兩人合力挖了個坑將她們重新安葬。墳包落成的時候,荒郊野草間飛來幾隻螢火蟲,繞著小小的土包打轉,像小孩在追逐玩鬨。
李見奚從他那個布袋子裡抓了一把糖果放在墳前。
黎知覺得他那個布袋子就跟百寶箱一樣,什麼都有。
李見奚察覺到她的視線,猶豫了半天,指著墳包慢騰騰說:“你可以拿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