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迷宮,武笑笑主線。
終於想起自己是誰的那一刻,武笑笑更加確認“十年少”是自己起的ID沒錯了,因為她太希望自己能活成父母給的名字那樣,不管遇見什麼難事,壞事,都能笑一笑。
笑一笑,十年少,她要是年輕十歲,就能再次回到孩童時光,整天沒心沒肺,傻嗬嗬地樂。
但現實是她已經上了大學,每年供她的學費生活費完全是家裡省吃儉用擠出來的,她想過不念書了早點工作賺錢,但父母不讓,他們從不說日子苦,隻說你認真讀書,畢業了找一份好工作,爸爸媽媽也就放心了。
所以她從進入大學開始,幾乎全部時間門都用來學習,僅有的學習外活動是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周末給人當家教。S大英文係,輔導初中、高中的英語都行,時薪要的也不高,從大一下學期做到如今大二,漸漸有了一份穩定兼職,在生活費方面除非有特殊情況,儘量都不再問父母要。
如果說這樣的大學生活犧牲了什麼,可能就是“社交”。班裡沒朋友,宿舍關係也一般,或者說她在宿舍裡近乎透明。這怨不得彆人,一開始人家叫你一起出去聚餐,出去玩,一次兩次都被拒絕,就不會叫第三次了。
武笑笑知道班裡都說自己內向、沉悶、隻會死學習,而且就這麼死學習也沒真的到學霸級彆,頂多班級前列,人家真正的學霸反而愛好廣泛,性格開朗,玩什麼都厲害。
她也羨慕這樣優秀的人,但從初中父親患病失去工作、母親撐起這個家開始,她就明白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小孩子都可以豪氣雲天喊出“我長大要當科學家”、“我以後要考清華北大”,但真正的長大,是要與平庸的自己和解,坦然面對當前的,再儘最大努力去爭取未來更好的,就像堅韌到讓她心疼的母親那樣。
好在大學裡並沒有高中那樣緊密的同學氛圍,即使自己獨來獨往,除了最初會被議論兩句,時間門長了也無人在意,宿舍裡的另外三人一起玩,不會再叫上她,但平時也客客氣氣。
武笑笑對此很滿足,如果能就這樣順利畢業,無波無瀾,對於她已經是最理想的大學生活了。
可身處記憶迷宮,看著盒子寄語裡的“至暗時刻”,她就知道那些還未曾想起的記憶裡,一定藏著什麼自己不願意面對的。
地鐵呼嘯而來,在隧道裡裹挾疾風,將武笑笑額前稍微有些擋眼的頭發吹起,她下意識低頭,本能避免視線與周圍同樣等地鐵的人撞上,雖然知道其實無人在意,但初中那段最自卑時光裡養成的習慣,已經刻在身體記憶裡,很難改。
走進地鐵時,手機響起信息,是媽媽,回複她不久前才詢問的:爸爸去醫院複查情況怎麼樣?
媽媽:挺好的,不用擔心家裡,你在學校怎麼樣?
武笑笑:也挺好的,不用擔心我。
回複完,武笑笑才發現自己跟媽媽簡直像兩台複讀機,連句式都不帶變的,莫名被戳中笑點,彎了嘴角。
媽媽:生活費夠用嗎?
武笑笑:夠的,學校食堂量大便宜,我做家教的錢每個月都花不完。
媽媽:你彆騙媽媽。
武笑笑:那我把學校食堂菜單拍照給你好不好[笑哭]
媽媽:也彆光在食堂吃,你們同學出去吃的時候你也要一起去,不然時間門長了大家該覺得你不合群了,還有我看他們都在網上買衣服,挺便宜的,媽媽不會,你聰明,肯定會弄,給自己也買兩件,大姑娘了,也該打扮打扮了。
媽媽:[紅包-100元]
媽媽:置裝費。
武笑笑:你這又是跟哪部電視劇學的新詞兒[笑哭]
武笑笑:知道了,吃飯聚餐買衣服,紅包不要,你留著過年給我。
和媽媽聊完,武笑笑把手機放回書包,抬起頭,看見對面車窗映著自己素面朝天、略顯沉悶的臉,深吸口氣,她對著車窗倒影練習微笑,沒注意對面還坐著一位白發老大爺,結果就是老大爺被嚇得愣了兩秒,也朝她笑笑,慈祥和藹。
母親的關心,陌生人的善意,讓武笑笑一路好心情,直到在做家教的那戶人家裡,遇見大學同班同學。
武笑笑在這裡教一個高二的小孩兒,已經教了半年,卻是第一次遇見自己同學。
邢一帆,學習好,運動棒,一米八七的個子,乾淨帥氣的外表,加上性格幽默開朗,在女多男少的外語係還挺醒目的,入學沒多久,武笑笑就聽見三個室友在宿舍裡偷偷討論他。到了大一下學期,三個室友中最漂亮的黎欣就成了邢一帆的女朋友,三人關係還因此彆扭了一段時間門,但隨著小情侶戀愛穩定,另外兩人漸漸釋懷,又回到了好姐妹的關係。
武笑笑全程被動吃瓜,和班裡其他同學一樣,也覺得兩人很般配,從外形到家庭條件都相當,喜歡邢一帆的女生多,追求黎欣的男生也不少。
但她對這段戀情的了解也就這些了。即使和邢一帆又是同班同學,又是對方女朋友的室友,武笑笑與這個男生也幾乎沒有接觸。
她知道邢一帆是本地人,但誰能想到會在周末的家教課遇見。
“這是我表弟。”邢一帆也覺得巧,但沒任何尷尬,反而爽朗地跟武笑笑打招呼,還揉了揉高二表弟的腦袋,故意凶自家表弟,“這是我同學,學習可好了,你給我認真聽課,不許欺負小老師,不然我收拾你。”
表弟無語,滿臉寫著想直接把表哥送走。
武笑笑挺感謝邢一帆,沒計較自己的不夠熱情,反而主動化解尷尬,所以後來對方說加個微信,武笑笑也就拿手機加上了。
上課時邢一帆也沒走,一直在客廳裡等,說是舅舅舅媽這周不在,他過來就是專門盯著表弟學習的,當然,如果表弟學習態度好,他晚上可以帶表弟出去兜風、吃好吃的,剛拿的駕照新提的車,就停在樓下。
話說到這裡,表弟再怎麼嚷嚷關門也沒用了,武笑笑在表弟房間門上課的聲音,通過大敞的門直達客廳。雖然知道邢一帆在客廳裡自己玩手機,根本沒關注這邊,她還是如芒在背,好不容易上完了課時,立刻告辭。
邢一帆卻把她攔住,笑著說:“我車在下面,送你回學校。”
表弟不乾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吃好吃的??”
邢一帆面露為難,試探性地問武笑笑:“要不,我們先帶這個臭小子吃個飯,再一起回學校?”
“不用,不用了。”武笑笑想都沒想就拒絕,話說完鞋也穿完了,撤得飛快,甚至關門的時候好像還聽見了邢一帆說什麼,但門已經關上了,她隻能硬著頭皮當沒聽見。
有點對不起男生的善意,但又總覺得兩個根本不熟的人,尤其對方還有女朋友,一起吃飯一起回學校什麼的,不太合適。
更何況這是記憶迷宮,武笑笑時刻謹記,一切危險的事情不要做,可疑的選擇不要選,未知的人不要接近,哪怕是自己同學。
主線行程:【煤氣燈探戈】(+5%,當前進度20%)
盒子寄語: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有時未必是貧窮困苦,也可能是人心惡意。
雨傘吊墜投射時,武笑笑剛轉身走進電梯,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門,信息屏消失,她也收到了來自邢一帆的微信。
邢一帆:跑的比兔子都快[哈哈]
武笑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直到電梯停在一樓,她把手機放回包裡,就當電梯裡沒信號,沒收到。
雖然她並沒有從邢一帆的信息裡感覺到盒子寄語說的“惡意”,但她可以確定,如果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麼在曾經的同一時刻,那個沒有進入旅途的武笑笑,面對這條信息也會選擇不回。
在“沒禮貌”和“直覺不對”之間門,武笑笑選擇相信後者。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過去,可在接下來幾天裡,隻要在教室或者學校裡遇見,邢一帆都會跟她打招呼,哪怕是黎欣在身邊的時候。第一次黎欣在場,就直接問了怎麼回事,邢一帆實話實說,武笑笑在給自己的表弟當家教,黎欣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可後來隨著打招呼的次數增多,黎欣的反感越來越明顯,她不在邢一帆面前表現,而是在宿舍裡時,冷著臉給武笑笑看。
武笑笑再遲鈍也知道因為什麼,恨不得在校園裡躲著他倆走,但都是同班同學,躲了校園,躲不了教室,更何況邢一帆還在持續給她發微信,倒是不頻繁,一兩天發一條。
邢一帆:就是跟你打個招呼,你笑一笑就好啦,越不搭理我,彆人越覺得我們之間門有事情[歎息]
邢一帆:其實你挺可愛的,我表弟做錯題的時候你批評他,凶巴巴的,特有意思。
邢一帆:表弟讓我請你吃飯,賄賂賄賂你,不要那麼嚴格[笑]
邢一帆:怎麼樣,我請你,偷偷的,不告訴黎欣。
前面的武笑笑都沒回,不斷告訴自己,邢一帆就是在開玩笑,自說自話一段時間門肯定也就煩了,到時候大家回到以前的互不接觸,相安無事。
直到這條“不告訴黎欣”,武笑笑忍不住了,甚至有一點生氣。
武笑笑:謝謝,不用請我吃飯,我拿了課時費的,還有不要再給我發微信了。
回這一條的時候武笑笑在自習室,本以為這句不太客氣的回複應該能讓這幾天的煩心終結,男生卻幾乎秒回,反應也完全在武笑笑意料之外。
邢一帆:你終於肯回我了。
邢一帆:生氣了是嗎,因為我提黎欣?
邢一帆:武笑笑,如果我跟黎欣分手,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武笑笑猶豫了幾天的念頭,終於付諸實踐——拉黑。
邢一帆沒有再糾纏,校園裡遇見也終於不再熱情洋溢地打招呼,可在幾天之後的早上,因為找不到唯一一雙運動鞋,隻能穿著冬天厚重的鞋子去上課的武笑笑,差點遲到地最後一個進入教室,全班的視線都集中過來。
那不是平時看她的視線,也不是隨意掃過來看看誰差點遲到的視線,而是直射般的目光,有嫌棄,有鄙夷,也有單純吃瓜群眾的好奇。
這一天晚上,她在宿舍垃圾桶裡找回了鞋子,但再找不回平靜的校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