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賞視角:
方遙【興奮】
羅漾【心神不寧】
於天雷【瀕臨崩潰】
有那麼一瞬間, 羅漾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看向自己的那一雙雙異樣狂熱的眼睛,變成了無數隻扭曲枯槁的手, 禁錮他的思想與靈魂, 拖著他的軀體向未知深淵裡沉淪。
觀賞間裡卻看得清楚。
高田、張可、李川同時伸出雙手,一個掐上羅漾脖子,一個掐住於天雷脖子,一個掐……呃,想要掐方遙的, 被一腳踹飛。
“咚——”
李川被踹出去幾米的重物落地聲,喚醒羅漾。
他猛然一激烈, 回過神衝著高田就是一記重拳。
高田被打得鬆了手, 羅漾剛覺得呼吸自由, 餘光裡就看見被張可掐住脖子的於天雷已經臉色漲紅, 但他本人毫無所覺,中邪似的坐在那裡根本不反抗。
羅漾立即想去幫忙。
不料一隻手已經按上張可後腦勺, 壓著男生的腦袋往地面狠狠一磕!
“砰——”
方遙輕巧收手,神情愉悅。
張可維持著腦門貼地的扭曲姿勢,不動了。
脖子受困的於天雷被同樣帶著上半身歪向地面,唯一慶幸的是沒被方遙按頭, 隻是肩膀重重撞到地面大理石上。
疼得於天雷“嗷”地嚎一嗓子,但也回了點神智, 立刻從張可脫了力的手裡掙脫出來,本能地大口呼吸,獲取剛剛缺失的空氣。
大廳裡的所有同學都開始站起, 帶著不似人類的眼神與笑容, 朝著他們擠壓, 靠攏。
方遙環顧周圍,眯起眼睛。
觀賞間裡讀不出這位旅行者的心,但可以看見他的狀態——
觀賞視角:
方遙【興奮】
方遙【理智】
方遙【興奮】
方遙【理智】
兩秒四變。
王倫不想火並:他在乾嗎?
燒仙草:目測正進行激烈的內心掙紮。
想大乾一場,又很清楚這種情況不適合正面硬來,既沒勝算,也不劃算,還違背主線行程。因為這種局面都不需要過腦子,看一眼整個大廳即將發狂的人數,就知道主線行程在逼著他們逃跑,可能會在逃跑中觸發新行程,也可能逃跑本身就是這一段行程的需要。
相比之下,羅漾果斷得多,這種情況再不跑,等被圍得水泄不通就真沒脫身機會了!
他從【心神不寧】恢複【理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過去抓著衣服把於天雷拎起來,強行幫隊友站穩,然後問:“跑得動嗎?”
剛死裡逃生的於天雷一聽這話:“跑?我他媽現在飛都行——”
方遙打頭陣,於天雷跟隨,羅漾清理後方,三人就這樣在層層包圍中硬是拚出一條血路,衝上樓梯。
可就在方遙和於天雷都成功跑上二樓時,殿後的羅漾卻在最後幾級樓梯上被人從後面撲倒!
樓梯旁邊就是祈福台,撲倒羅漾的正是從祈福台直接追過來的龔程龍。
他沒羅漾高,但有羅漾一個半壯,把人撲倒後迅速爬起,兩臂箍住羅漾雙腿往下拖。
羅漾想踹人卻發現對方力氣大得不正常,自己根本掙脫不開腿,就這麼生生被人往下拖了好幾個台階,每一下都磕得身體咯噔咯噔的。
他顧不上疼,像一尾跳上岸的活魚奮力掙紮,掙紮間看見龔程龍那雙異常狂熱的眼睛,那絕不是人會有的目光,就如同他不可思議的力量一樣,分明已經異化成某種怪物。
“羅漾——”於天雷發現後面情況,急得嗓子都喊劈了,轉身直衝下來“砰”地撲到龔程龍身上,照著他腦袋就是一通亂拳,“你他媽給我把人鬆開!”
龔程龍抱著羅漾沒多餘的手,直接上半身一拱,拿腦袋狠狠撞向於天雷的頭。
“咚”一聲,於天雷眼冒金星
,懵了半天。
現在的情況就是龔程龍拖著羅漾,於天雷壓著龔程龍,而樓梯下面幾十上百甚至更多的同學已經湧過來了,他們目光灼熱,笑容陰森,以僵硬卻正常的行走速度不斷逼近,走在最前面的已經踩上樓梯的第一個台階。
“方……”於天雷想找隊友求救,可抬頭哪還有人,上了二樓的方遙早沒了蹤影,於天雷怒急攻心,“方遙你他媽——”
還沒罵完,忽然被猛地掀翻。
不是被龔程龍,而是羅漾終於從禁錮中抽出一條腿,夾住龔程龍在台階上就是一個死亡翻滾,連帶著把於天雷同學也掀翻了。
羅漾這一翻,把他自己連同龔程龍都滾到了台階右側,於天雷更是被卷到了台階最右的邊緣。
就在這時,上方響起重物在地面滾動的聲響,一個巨大陰影漸漸籠罩下來。
羅漾和於天雷茫然抬頭。
隻見搖曳燭火的邊緣殘影裡,一個不明球體正緩緩向下滾動,就在他們抬頭的這一刻,巨大的球體“轟隆隆”沿樓梯左側滾落下來,聽聲音分明是重型石塊。
兩人根本來不及看清那巨球長什麼樣,隻覺得一團黑影裹挾著狂風而過,連樓梯都在顫動。
巨球已經滾到樓底之下,打保齡球似的,將正準備上樓梯的狂熱同學們直接掃平。
沒等回過神,羅漾就覺得腿上一輕。
低頭,龔程龍已經被人抓著頭發拎起來,隨意往樓梯下面一丟。
也不知道方遙怎麼使的勁兒,壯如牛的龔程龍“咚咚咚”連摔三級,旱地打水漂似的,最後趴樓梯底下痛苦地哼哼,卻半天爬不起。
【樂園觀賞區-旅途進行時】
Smoke:推下來一個什麼玩意兒?
王倫不想火並:球,很大的球。
燒仙草:光線太暗了。
王倫不想火並:不烏漆嘛黑怎麼製造恐怖氛圍。
燒仙草:但是觀賞間裡可以加一個“圍觀畫面亮度調節”嘛。
地藏:《擁抱月球》
真是人間太歲神:?
地藏:雕塑名。我剛才看的方遙視角,他把放在二樓的一個大理石雕塑從底座上推出來了,滾下來的那個球就是雕塑主體。
王倫不想火並:大理石球?重量得按噸計吧??
真是人間太歲神:搬肯定不行,滾的應該可以,有一種說法,當年埃及人建金字塔,就有拿原木放在巨石底部滾動著搬運石頭的。
王倫不想火並:我隻是隨便問一句,為什麼忽然進入人文知識小課堂……
燒仙草:就算用滾的,剛才那麼大石球你一個人能推動?
王倫不想火並:太歲能不能推得動不清楚,反正我不能。這方遙走的什麼路子,天賦點把外貌和力量都點滿了?
真是人間太歲神:地藏,上一場那個武笑笑,怎麼在祈福裡突圍的?
地藏:主線到這裡早就隻剩她一個人了,趁亂溜出來的,跑上樓梯就開始東躲西藏了。
Smoke:一個人反而好跑。
Smoke:所以我最煩組隊。
燒仙草、太歲神、王倫雖然對Smoke“最煩組隊”的個人愛好保留意見,但在眼前正圍觀的旅途裡,不得不承認,他那句“一個人反而好跑”是對的。
不管什麼難度的旅途裡,旅行者在面對“NPC人海戰術時”,自己顧自己都最優選擇,因為在碾壓性的人數優勢面前,“你顧著我,我護著你”反而影響逃生效率,就像剛剛,如果羅漾不是照顧於天雷,自願殿後,就不會被人撲倒,於天雷如果不是為了返回來救羅漾,就不會跟他一起被拖住,差點讓後面那些快湧上樓梯的同學抓住。
這裡面唯一的變數是有個方遙,但凡換其他人,於天雷和羅漾就得一起交待在這裡。
一匹好人從剛剛開始就不太想出聲了,因為羅漾差一點就真的被那群
發瘋者從樓梯上拖下去了,可觀賞間裡相比差點沒命的羅漾,更關心方遙推下來的那個球。
人命頂個球唄。
聖母病是病,一匹好人知道,也知道這些高手們跟死神擦肩擦慣了,可能都不是故意輕視人命,就是太習以為常了,甚至地藏每天圍觀【初旅途】,也是在“鍛煉心態”。
直到看見Smoke最後說那兩句,他有點忍不住了——
我是一匹好人:要是他們不組隊,在課堂上於天雷就已經瘋了,不會有羅漾給他一拳。
我是一匹好人:要是不組隊,剛才羅漾也完了,不會有於天雷和方遙下來救他。
Smoke:要是不組隊,方遙現在一身輕鬆。
我是一匹好人:……
Smoke:隻有弱者才會帶入弱者視角。
我是一匹好人:要是沒有羅漾,方遙支線都解鎖不開。
我是一匹好人:要是沒有於天雷,他們能想到顧寧和張雅樂的關係?
我是一匹好人:要是沒有羅漾的能量棒和水,方遙能挺到現在?
Smoke:看起來能。
Smoke:而且支線本來就可解可不解,沒有他倆,方遙很可能更早推進到50%,現在販售機都再開了。
我是一匹好人:那我就問一句,組隊這麼百害無利,方遙為什麼要同意組隊?
Smoke:可能他覺得完成旅途太快了,無聊?
我是一匹好人:……
王倫不想火並:我頭回見到老煙跟人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燒仙草:太天真的小朋友在旅途裡容易死。
燒仙草:老煙這是舍不得了。
燒仙草:我能理解,一匹這麼可愛。
Smoke:太歲神。
真是人間太歲神:他目前還不歸我管。
燒仙草:……以後也管不著。
樂園一角。
靠牆坐著的地藏拿肩膀碰碰不甘心的一匹好人:“和他們杠什麼,那些大神經曆過血雨腥風,隊友都不知道換了幾茬,心早硬了,隻信自己。”
一匹好人看向地藏:“總有一天咱倆也會成為大神。”
聲音不大,但已引起四周新手側目。
地藏扶額:“這個理想……”
一匹好人:“你他媽沒信心?”
地藏瀟灑抬頭,樂滋滋露出白牙:“我喜歡。”
“但是咱倆成神的時候不能心硬,”一匹好人不忘叮囑,“要做軟心大神。”
地藏:“……你的理想也太細致了!”
旅途裡的三位同學,不知道他們剛剛的“人海逃生”已經栽培下兩株“軟心大神”的幼苗。此刻一口氣衝上四樓的他們,七拐八繞進入一個很隱蔽的貯藏間,裡面有大量美術用具和其他堆積成山的雜物。
這是他們先前踩點時,發現的幾個適合藏身的地方之一。
並不是說他們當時就預料到會發生三個人面對幾百人這種極端局面,但當看見不斷湧入畫展的狂熱同學,很難不引起警覺。
“靠,嚇死我了!”於天雷驚魂未定,腦袋腫了好大一塊,被龔程龍撞的,渾身說不清哪疼,反正都疼,不住回頭確認門是否上鎖,“他們不會闖進來吧?”
“很難講。”羅漾也心跳得厲害,每一下都好像要從胸膛裡撞出來,剛才光顧著逃命大腦空白,現在才感覺到後怕,那是與“前夜對視”和“目睹裴正自殺”截然不同的死亡逼近感,前兩者會把你的精神拖進瘋狂漩渦,可祈福大廳裡的那些人是準備將你物理消滅。
手掌剛才在地上蹭破了,火辣辣地疼,身上到明天肯定也是青一塊紫一塊,但以眼下情況,能不能到明天還很難講。
“剛才,謝了。”他輕懟一下於天雷肩膀,兄弟之間不必多說,又轉頭看向方遙,不說沒意義的謝謝,直接從口袋裡掏出僅剩的蛋白棒,撕開包裝一掰兩
半,一半給方遙,另一半再分兩半,給自己和於天雷。
距離幸運盒子販售機下一次出現還有【00:19:36】
“怎麼還不到啊,”於天雷看著倒計時心急如焚,但沒影響一口吞掉蛋白棒,“希望能從盒子裡開出大廚。”
方遙果斷拒絕羅漾“充滿誠摯謝意的蛋白棒”,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撥開糖紙,暫時補充能量。
羅漾沒矯情,又把半截蛋白棒放回包裝袋裡,折好揣回,以防後面開盒萬一沒出現吃的,還能再頂一頓。
順便看一眼方遙手上的糖紙——魔鬼辣椒口味。
……天鵝的世界他不懂。
“一樓到底什麼情況?”於天雷稍微緩過來點,心神微定,“都瘋了嗎?”
“是都瘋了,”羅漾調整呼吸,在一堆雜物中找地方坐下來,“早上擠著樓梯跑下來的那個男生、還有剛才的李川不是說了,看過那幅《校園印象》的都會瘋。”
於天雷脊背發涼,慢騰騰坐到羅漾身邊,挨著隊友比較有安全感:“難道真是張雅樂的怨念附在了那幅畫上?”
方遙站在貯藏間一進門的地方,沒有席地而坐的意思:“這麼凶,說不定是張雅樂本人。”
於天雷頭發絲兒都要豎了:“……本人?”
“冤魂,怨靈,鬼。”方遙一口氣給了三種說法,很周到。
於天雷越聽越迷糊:“這些和怨念有區彆?”
方遙似乎考慮了半秒鐘,也可能連半秒都不到:“區彆也不大。”然後就勾起領口的雪花吊墜,查看販售機倒計時。
於天雷再遲鈍也感覺出可疑了:“少來,你就是嫌麻煩,不想給我繼續解釋!”
方遙看都沒看他:“嗯。”
於天雷:“……”
圍觀全程的羅漾趕緊把於同學從“坦白的天鵝”手裡解救過來:“我覺得從字面理解的話,怨念可能沒有那麼完整,類似一種殘留的……怨氣?然後被這股怨氣沾上的東西,就會變得不詳,或者帶有某種詛咒。”
於天雷:“像《校園印象》這樣?‘似我者死’就是那句詛咒?”
羅漾:“對。但也可能附在這幅畫裡的是張雅樂的完整意識,這就是方遙說的冤魂,怨靈,鬼,那麼按照‘意識=能量’,這種情況的《校園印象》能量會更強,殺傷力也更凶。”
方遙無聲看過來。
羅漾迎上他視線:“我說得不對?”
方遙:“差不多。”
羅漾:“但還有遺漏?”
方遙:“本質區彆在於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羅漾愣了半晌,才明白方遙的意思。
但於天雷不懂啊:“你倆彆用眼神無聲交流了,有沒有哪個好心人能給我翻譯一下?”
當然隻能是羅漾來,天鵝同學“出場費”太貴,還得看心情。
“怨念可能隻是一股橫衝直撞的能量,一切行為、對接觸者的影響,都隻是仇恨邪惡的本能,類似無差彆亂殺,”羅漾試著給於天雷解釋,“但如果是完整的張雅樂的意識,哪怕成鬼了,他也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他的報複是有明確主觀意向的。
於天雷似懂非懂:“所以結論是?”
“如果他的報複有明確訴求,也許裡面就有完成旅途的線索,但目前還不能確定《校園印象》屬於怨念詛咒還是冤魂入畫,所以暫時還不知道對主線有沒有用。”羅漾實話實說。
“……”於天雷感覺前面那一整段白燒腦了,自己腦子本來就不富裕,且燒且珍惜,“那能不能先討論對主線有用的?”
“能。”羅漾應得爽快,事實上他剛才就想得差不多了,“祈福活動進行到現在,主線行程沒有新的推進,要麼是我們沒找到觸發事件,要麼是……安全度過這一段本身就是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