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棠忍著手臂上的酸疼,手心通紅火辣辣的疼,硬是堅持來來回回幾趟,才把院子裡的水缸打滿。
叉著腰看著裡裡外外都要打掃的活計,腿忍不住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撐著身子走近夥房,裡裡外外的翻找了個遍,重重的歎了口氣,這個家連洗潔精都沒有,認命的蹲下身子,從灶口裡找到一盒用過的火柴,手抓了一把乾草料。
劃拉火柴將乾草料點燃,滿臉認真的看著火星子。
她小時候在村裡,對生火倒是不陌生,不過是很久沒有生過火了,所以格外小心。
拿起旁邊的乾樹枝丫,折斷之後搭在乾草料上,火很快被生起來。
她用木棒挑起旁邊的三腳架架上,起身把放在灶上的鐵鍋端上三腳架,看著旁邊盯著火的秦初陽。
“初陽,不要靠近火哦。”
說完也沒管對方的反應,轉身出門去打水。
秦初陽看著壞嫂嫂的背影,小嘴巴癟了癟。
薑棠一趟一趟的舀水,直到把鍋內都打滿了水。
家裡沒有洗潔精,隻能用熱水多燙幾遍,把鍋碗都儘量洗乾淨。
水一時半會兒還燒不起來,她轉身回到房間,狠狠的深吸一口氣,找到一塊方巾當成口罩,擼起袖子就開始收拾原主這個臟亂不堪的房間。
先推開窗戶通風。
整個屋子的房梁上,牆邊都有大大小小的蜘蛛網,石頭做的磚牆面也都灰撲撲的,地上的土地也完全被踩實了。
她先把木板床騰出來,抱起厚重的被子走出房間,費力的把被子鋪開晾曬好。
回到房間,看到秦初陽伸著腦袋往裡看,薑棠皺了皺眉,“初陽,房間灰大,離遠點。”
秦初陽哼了一聲,邁著小短腿跑去夥房。
薑棠衝著小家夥的背影喊,“彆靠近火。”
然後拍拍手,繼續把床單拆了,最下層是草桔用草繩綁好鋪在床木板上,陽光撒到床上,她能看到明顯的灰塵。
薑棠把草桔也抱出屋子。
隨後把原主的乾淨衣服都整理好,放進舊箱子,將箱子也搬了出去。
把屋子裡裡裡外外的東西都收拾出來。
房間裡已經空蕩蕩的,她打了盆水進屋子灑了灑水,撈起院子裡用竹子做的掃把就進了屋子。
從房梁天花板開始,拿起掃把把房梁上的灰和蜘蛛網都掃下來,牆面上的灰都掃到地面,房間裡剩下的櫃子和一個破舊的桌子,頂上全是灰撲撲的,她一一掃了乾淨,木板床也用竹掃把掃過。
期間秦初陽來來回回好幾回,大聲跟她說,水燒好了,不許把鍋燒爛了,凶巴巴的。
薑棠騰出一點時間把夥房裡的鍋碗瓢盆都扔進鐵盆裡用熱水泡著,又打了一鍋水熱上。
繼續打掃屋子,用水撒過的房間,灰塵才沒有飛那麼大,薑棠勉強掃過一遍之後,她把掃把放在門口,端了一盆清水進屋,裡裡外外費力的把屋子裡僅有的櫃子和桌子都擦洗乾淨,最後把木板床也擦乾淨。
渾水換了一盆又一盆,屋子裡的幾樣家具總算是乾淨了。
薑棠才拿起掃把把臟兮兮的地都掃了乾淨,開著門窗繼續通風。
院子外的陽光西斜,光打掃一個房間就花了不少時間,她沒歇著進了夥房,就看到小家夥坐在小馬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火,小手上拿著火鉗。
看到她進門,小家夥就扔了火鉗,背起手站起身來離火遠遠的。
薑棠沒說什麼,進屋子看到鍋裡被熱水泡過的碗,坐在凳子上就開始洗碗,用熱水把夥房裡的鍋碗瓢盆都洗了好幾道,才算乾淨。
站起身來開始把夥房裡裡外外的打掃了個乾淨,碗櫃都擦了乾淨。
最後薑棠才用熱水把家裡的板凳椅子都擦了一遍,確保椅子上不會再臟得油亮油亮的,重重地鬆了口氣。
前前後後打掃了自己的房間和一個夥房,院子外已經烏霞滿天。
要做飯的時候,才想起來買了五斤的豬板油還要煉。
低頭看著蹲在門口一句話沒說的秦初陽,薑棠有些心虛,“初陽餓不餓?”
早知道會耽誤這麼長時間,上午遇到田嬸的時候就不多餘說那句話,可能現在小家夥已經吃上飯了。
小家夥盯著她,搖了搖腦袋。
薑棠有些意外,還是說道,“再堅持一會兒,把油煉完我們就能吃飯了。”
她迅速把板油從背簍裡拎出來,洗乾淨,然後利落的切成塊,又洗了一部分蔥薑和板油放在一起,去一去豬板油的異味。
把炒鍋放上三腳架,倒入清水,把豬板油放進水裡焯水,水冒開焯水一分鐘之後撈出豬板油。
在鍋裡加入一小碗清水,把焯過水的豬板油下鍋開始中小火煉油。
等水分都蒸發之後把薑蒜倒進鍋裡,豬油爆香,再加入少量鹽,濃烈的香味彌漫在屋子裡。
秦初陽忍不住動了動小鼻尖,大眼睛忍不住往香撲撲的鍋裡望,控製不住咽了咽口水。
薑棠盯著鍋,等鍋裡的油渣都變成金黃色的時候撤掉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瓦罐。
等到油溫不高的時候,把煉好的豬油舀進瓦罐,得到一小罐油。
薑棠把豬油放在洗乾淨的灶台上,一會兒要用。
又拿了一個大碗把油渣盛進碗裡。
夾起一小塊金黃的油渣,輕輕吹了吹,笑著朝著秦初陽道,“初陽,來嘗嘗味道。”
她是不喜歡吃,沒準小家夥喜歡。
秦初陽扒著門柱,懷疑的看著壞嫂嫂,看到壞嫂嫂臉上溫柔的笑,沒有忍住邁著小短腿踱步過去。
薑棠直接把油渣喂進他嘴裡,低著腦袋道,“味道怎麼樣,好吃嗎?”
秦初陽嚼著嘴裡香噴噴的油炸,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
他沒說話,薑棠也看出來了,小家夥不討厭油渣,她鬆了口氣,笑眯眯的道,“這碗油渣就交給初陽了。”
說完之後她放下筷子把放在外面的背簍拎進來,把上午買好的東西都一樣一樣的放進碗櫃裡擺放好。
沒有看到小家夥瞪著個大眼睛盯著她的背影。
秦初陽沒有想到,壞嫂嫂會給他吃香噴噴的油渣,還說這些油渣都是他的,他不會是在做夢吧?
薑棠沒注意小家夥的眼神,她拿起飯鍋,這才開始做飯,先淘了一碗米,飯鍋放在火上煮著。
本來她打算蒸的,這樣放在明火上煮她怕控製不好火候,不過今天時間太晚,隻能先用煮的。
煮飯的同時,薑棠把唯一一斤瘦肉洗乾淨剁成肉沫放進碗裡。
又拿出豆腐洗乾淨,然後坐在小馬紮上開始擇四季豆。
她打算炒一個四季豆和一個番茄肉沫豆腐。
肉沫炒完之後就放進碗裡備用,家裡就這麼一點兒葷腥,要省著點兒,沾點兒肉味兒就行了。
薑棠有些出神,她以往從來沒有為吃的犯愁過,現在這樣真是欲哭無淚。
等飯冒開之後,薑棠把鍋端到火邊慢慢溫著,起鍋燒油,先將肉沫炒好盛進碗裡,然後先爆炒一個四季豆。
香噴噴的肉沫香味,疊加上四季豆的清香,夥房裡傳出一陣香噴噴的味道。
一道菜很快炒好了,薑棠把四季豆端上洗乾淨的飯桌。
開始做肉沫豆腐,油鍋熱開,薑棠把用熱水淋過,嘶掉皮的番茄放進鍋裡,一點一點的炒出番茄汁,再加入少量的清水,倒了少量肉沫,最後倒入豆腐,蓋上鍋蓋中小火燜了幾分鐘。
將鍋蓋打開,放進調料,霸道的香味傳出來,番茄的酸味弄得人口裡生津。
秦初陽不停的吞咽口水,壞嫂嫂做飯飯好香香,鍋鍋做的飯都沒有這麼香,還有媽媽在家的時候做的飯也都比不上壞嫂嫂。
秦初陽的肚子聞到香味之後就一點兒不給主人的面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秦初陽捂著肚子面上黑紅黑紅的暗暗瞅著壞嫂嫂,不能讓壞嫂嫂發現。
他還不知道她會不會給寄幾吃。
薑棠聽到了小家夥肚子叫的聲音,沒有點破,而是快速的把菜端上桌,又把燜好的飯端在灶上,從碗櫃裡拿出小碗,打開飯鍋,裡面白燦燦的,她鬆了口氣,還好沒糊。
給自己和秦初陽一人打了一碗,坐上桌,把碗遞給秦初陽,低聲道,“餓了吧,今天太晚了,快吃吧。”
說完用勺子舀了一勺番茄肉沫豆腐放進小家夥碗裡,這道菜鮮嫩可口,好咀嚼易消化,適合小孩吃。
碗裡的霧氣騰升,彌漫進秦初陽的眼裡,他眼眶裡霧氣蒙蒙,沒說話,眼睛快速的眨了眨,盯著自己面前香噴噴的飯菜,笨拙的拿著筷子吃著。
嘴裡被香濃的飯菜塞滿,他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中午香噴噴的包子都比不上壞嫂嫂做的飯。
累了一整日,薑棠也餓了,她先夾了一筷子四季豆,細嚼慢咽的吃著,看著小家夥腦袋快埋進碗裡了。
想到了什麼,薑棠把灶上的油渣放到桌上,夾了一塊油渣給小家夥。
秦初陽沒有拒絕,她夾什麼就吃什麼。
薑棠看他都不怎麼主動動筷子,就順便給小家夥夾菜。
薑棠吃完之後放下筷子,秦初陽看見她放了筷子,忍不住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薑棠蹙了蹙眉,“初陽,吃慢點,鍋裡還有飯,要吃飽哦。”
秦初陽沒說話,自顧自的扒完了碗裡的飯,放下筷子,跳下凳子就往外跑。
薑棠揚聲,“秦初陽!”
門口的小家夥身子一顫,轉過身來垂著腦袋。
薑棠放鬆了聲音,“彆跑去外面,一會兒要幫你洗澡。”
小家夥悶悶的點點腦袋,轉身跑到院子門口。
薑棠奇怪的看著小家夥,蹙了蹙眉,沒說什麼。
把碗筷都洗了之後才走出院子,看到小家夥坐在門檻上,沒叫他。
開始動手把門口的東西都搬進房間,來來回回幾趟,把床鋪重新鋪好,換了乾淨的床單被套,薑棠敲了敲鋪好的床鋪,床還是硬梆梆的,她很懷疑自己今晚能不能睡得著。
好硬,硬得剛剛敲木板地手都有點疼。
拆下來的臟床單被套都扔進院子裡。
夥房裡的水熱好了,薑棠拿了木盆,朝著坐在門檻上的小家夥喊,“初陽,過來洗澡。”
小家夥身子僵了僵,還是不敢相信壞嫂嫂要給自己洗澡澡,但還是順從的回頭進入夥房,低聲說,“窩不要你洗,我寄幾洗。”
薑棠調好水溫,直接否決,“不可以,你現在連給自己脫衣服都不會,一會兒水打翻了,夥房裡全是水,我又要重新收拾了。”
秦初陽默默低著腦袋沒有說話。
索性薑棠拉他的小手的時候,小家夥沒有拒絕。
等薑棠把小家夥的衣服脫了,把小崽子拎進盆裡,打濕了毛巾準備給小家夥擦臉,就看到小崽子黑黃的臉上帶著乾涸的淚痕。
把自己包裝得凶巴巴的小狼崽,偷偷紅了眼睛。
薑棠頓了頓,看到小家夥沒看她的眼睛,沒有說話,毛巾一把敷上小崽子的臉,開始給小家夥搓身子。
她第一遍沒用肥皂,給小家夥裡裡外外都搓出很多黑泥。
秦初陽站在木盆裡,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嫂子,壞嫂嫂好溫柔,他一定是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薑棠給小家夥搓完,倒完水之後才給秦初陽抹上原主用的香皂,秦初陽身上都是香香的泡泡。
他鼻子動了動,香香的,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白白的香皂洗過澡。
壞嫂嫂好溫柔。
薑棠把小家夥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之後,用乾毛巾把小家夥的頭擦了個半乾。
秦初陽光著身子被她放在椅子上,“等頭發乾了抱你去睡覺。”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忘記了反抗,忘記要學哥哥的模樣凶壞嫂嫂。
薑棠撈過他的臟衣服,拎著小馬紮坐在院子裡的水缸旁邊,沒找到洗衣粉,撈到了一塊乾裂開的硫磺皂。
開始費力的給小家夥洗他的衣服。
壞嫂嫂還給自己洗衣服,明明壞嫂嫂嫌棄他的衣服臟臟的,看著坐在小馬紮上認真洗衣服的薑翠,秦初陽抹了抹眼睛。
薑棠給小家夥洗了一身衣服,又拿壞了一塊的刷子給臟兮兮的鞋子刷乾淨,晾起來。
現在天氣夠熱,明天應該就能穿了,彆的衣服隻能明天再洗,太晚了,而且她已經累到動都不想動了。
小家夥頭發已經乾了,薑棠過去把小家夥撈進臂彎,抱著人進了自己的房間。
抱著自己的人暖暖的,香香的,秦初陽被放下才發現在壞嫂嫂的房間,他皺著小眉頭,“窩要睡寄幾的房間。”
薑棠皺眉,“你和你哥的房間沒收拾,明天你再自己過去睡。”
秦初陽皺著眉就要爬下床,薑棠開口,“好不容易給你洗乾淨的,秦初陽,你是想當一個臟兮兮的小孩嗎?你哥哥肯定會嫌棄你的。”
小家夥愣住了,哼了一聲,翻身躺進香香的被窩,偷偷留戀的吸吸鼻子。
薑棠輕笑一聲,拿起睡衣出門,洗完澡之後關上夥房門,回到房間,盯著床上的一小坨,睡到了外面。
瞪著大眼睛看著昏暗的房梁,後背抵著硬梆梆的床,來這裡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黑暗的空間裡情緒瘋長。
好累。
她不要成為彆人。
好想回去。
大滴大滴的眼淚埋進枕頭,女孩哽咽著閉上眼睛。
遠在縣城外10公裡的磚廠,秦宵睡在大通鋪上,男人留著寸頭,身上輪廓冷硬,身材健碩,靠著牆,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磨牙聲。
身邊的王其磊悄聲道,“宵哥,你讓初陽和那個女人待在一起,能放心嗎?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安心過日子的人,你就不怕人跑了?”
男人嗤笑,“讓她跑。”
王其磊急道,“她跑了,初陽怎麼辦。”
秦宵手撐著後腦,想到那個明顯不安分的女人,聲音冷硬,“沒事,我讓田嬸兒幫忙看著的。”
那個女人想跑就跑,隻要彆傷到他弟弟,他不會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