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書行冷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是活不耐煩了,想找死?”
“……”紀恂被他那樣子嚇得慫了一慫,但很快又大起膽子,吹牛說:“行哥瞧你說的這什麼話,看看我現在這情況,就這精神力,充沛得已經能跟你掰手腕了,我進你精神領域給你做做疏導那不是小菜一碟,輕而易舉的事?”
傅書行視線移到紀恂那細到不堪一折的手腕上,“跟我掰手腕?就你?”
紀恂:“……”這家夥已經瘋到聽不出比喻了嗎。
傅書行不再陪他胡扯,說:“繼續。”
紀恂一想到剛剛那高強度的訓練,連忙擺手討饒要休息,“等等等等,我再緩緩,再緩一口氣就好。”
傅書行仍不知道手下留情怎麼寫。
等上午康複訓練結束,離開模擬艙,紀恂感覺自己已經是一個廢向導了。
他是橫著出來的。
將軍把自己的小向導當展覽品一樣駝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得相當的慢,十分優雅又高調。
可想而知,等將軍把紀恂駝回向導宿舍,整個軍校都會知道紀恂又雙叒叕被傅書行乾趴下了。
但紀恂顧不上那麼多了。
紀恂已經連眼皮都已經掀不開,渾身酸痛,不僅肉痛,每塊骨頭間的骨頭縫都痛,像是被打散架了。
他發誓,傅書行這種一點兒情商都沒有的哨兵,絕對絕對找不到向導!!
不然他紀恂的名字倒過來寫!
紀恂一身熱汗,作訓服完全濕透,他都要嫌自己,將軍竟然不嫌棄,還駝得一路喜滋滋。
實在是虛有其表,智商其實不太高的樣子。
紀恂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後,用最後一口氣想:這樣訓練效果好歸效果好,但還是得帶傅書行去做精神疏導,不然他懷疑自己活不過明天了。
如果不是精神出問題,放眼整個星際,哪個哨兵忍心對喜歡的向導下這種狠手?
身為均配型向導。
還是身為讓兩個S級哨兵都敗在迷彩褲下的均配型向導。
他紀恂受不了這個屈辱!!
變態。
除了傅書行精神領域出問題導致心理變態以外,沒有其他合理解釋了!
紀恂是一個心裡藏不住事的、沒有拖延症的向導。
反正二天就要定期去中央做檢查,提前一點也沒事,乾脆取消下午的訓練,直接拽著傅書行去中央。
傅書行拉長著一張臉,雙手抄兜,仿佛路過所有人一人欠他一百萬,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紀恂一路風風火火,拽著臭臉的哨兵進中央,去診療室,對負責檢查和疏導的向導醫生說:“麻煩您多給他安排幾次精神疏導,他絕對絕對有問題!”
眼看著醫生帶傅書行去做檢查了,紀恂放心離開,打算去找高叔叔安排的醫生給自己做身體檢查。
可還沒走出幾步,紀恂餘光裡就突然看
到了點什麼。
紀恂停下(),轉頭看?()?[(),隻見診療室關上的門縫裡,有一絲黑霧在上上下下的幽幽浮動。
黑霧?
我靠!
紀恂震驚地想:我的幻覺都不限在模擬艙裡了嗎?都跟到現實中了?
大王似乎也看見了,從精神領域裡顯形出來,遊移到診療室的門縫之間,疑惑地探頭探腦觀察。
但以它現在的體型是沒辦法鑽進去看的。
所以大王隻在外面遊來遊去了半晌,最終還是回來,盤到紀恂手臂上。
紀恂嘶了一聲,不信邪,嘗試朝那黑霧吹了口氣。結果黑霧隨之起伏波動,甚至散開了兩秒,但不到片刻又重新凝聚在一起。
好家夥……
這幻覺這麼真實。
紀恂心裡發毛,難道他已經病入膏肓了?
不,一定沒有。那這幻覺是隻在傅書行身邊才能看見,還是其他地方也有?
這麼想著,紀恂把大王放在排椅上,自己走去其他地方測試。
誰知這麼巧,迎面就碰上了來這邊的醫生。
醫生看見紀恂,很十分驚訝的問:“來這麼早?”
紀恂卡殼了一瞬,應:“嗯。”
“看起來好多了。”醫生看著十數個身體指標數據,笑說:“看來傅書行陪你做康複訓練還挺有效果嘛。”
紀恂本來挺開心,聽到後半句,想起這兩天的慘烈過程,撇撇嘴,“是啊,差點沒給我做死……”
醫生:“?”
紀恂看見醫生一臉震驚,奇怪,“怎麼了?”
醫生輕咳一聲,反應過來紀恂說的“做死”說的是做康複訓練,年輕就是好啊,可以隨便亂說話。
醫生故意說:“沒關係。再接再厲,隻要做不死,就往死裡做。這樣的話,差不多一個多月,你就能康複了。”
紀恂頓時驚喜,“真的??”
醫生看他完全沒想歪,一時覺得自己行為挺無聊的,應說:“嗯。”
紀恂忙追問:“那等我康複了,我是不是能和大家一起訓練上課,還可以接任務了?”
醫生道:“當然可以,不然怎麼叫康複。”
“好的好的!”紀恂大喜,保證著說道:“醫生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傅書行往死裡搞我!”他可太清楚怎麼惹怒傅書行了~!
醫生:“……”
醫生抬手摸了下鼻子,“倒也不用那麼急,晚兩天也沒事,你身體要吃得消。”
紀恂喜滋滋,“吃得消吃得消,我身體好著呢!”
紀恂很快跟醫生告彆,興衝衝跑出辦公室,回到檢查室那邊時,才發現傅書行已經做完精神疏導了。
傅書行坐在椅子上,姿勢上半身微微前傾,露出迷彩服下充滿力量感的背部。
他的側臉棱角分明,堅毅英俊,線條非常完美。
紀恂不由放輕了腳步聲,慢慢地走過去。
從小到大,
() 他跟傅書行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
哪怕在軍校也是一起的。
可是,記憶中的行哥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竟然好像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大人。
他進軍校,接任務,上戰場,開戰機。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變得很厲害,馳騁沙場,獨當一面……
傅書行早發現紀恂了,要是沒發現,那真的白白是個哨兵。
見對方越走越慢,中邪似得。
傅書行轉頭看過去。
小向導站在下午的明亮陽光下。
陽光落在他身後,讓他看上去渾身都發著暖黃色的光,表情看著有些飄忽有些懷念有些感傷又很失落,總之跟一開始那興衝衝完全不一樣。
傅書行莫名感到些不爽,嘖了一聲。
紀恂就從那一聲“嘖”中回過神來,看見傅書行看過來的眼神很是不耐煩,而他手裡大王正拚命“絞殺”他,把那修長好看骨節分明的手指咬出好幾個毒牙印。
竟然沒腫,隻是青青紫紫看著有點慘,感覺還有一種被淩虐的美感。
紀恂:打住。
彆感覺了,再感覺要看腦子了。
不過剛剛忘了問醫生幻覺是不是病的後遺症了……下次吧,反正二天後還要來。
紀恂一邊走過去,一邊想,他的精神體把傅書行手咬成那樣,那傅書行對他不耐煩也是應該的。
不過。
做過精神疏導的哨兵按理來說情緒應該非常穩定啊!
怎麼可能精神體咬他兩口就擺臉色?
紀恂走過去,清了清嗓子,問:“行哥你疏導做完了?醫生怎麼說?”
傅書行沒什麼表情的遞出做完疏導的記錄單,“前幾天才做過,又來,浪費資源。”
紀恂拿過來打開看,一邊說:“屁嘞,我才不信醫生會這麼說。”
傅書行站起身,把黑曼巴蛇精神體塞還給他,“你呢?醫生怎麼說。”
紀恂伸手接過大王,聽到對方問的“你呢”兩個字時,心思一瞬間轉了十八個彎,然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紀恂很肯定地抬頭看傅書行,“醫生讓你往死裡做。”
傅書行:“?”
紀恂複述說:“‘隻要做不死,就往死裡做。’”
傅書行手一插兜,抬步離開,“我也不信醫生會這麼說。”
這怎麼還不信了呢,紀恂急了,立刻跟上去,“真的,千真萬確,醫生就是這樣說的!我一個字都沒改!”
紀恂:“真的行哥!”
傅書行一直沒說話,等到要下樓的時候見紀恂還追著解釋,覺得不安全,抬手用力揉了揉他的發頂,“知道了。”
紀恂睜大圓圓的杏眼看他,“你信了嗎?”
傅書行:“信了。”
紀恂見狀卻是又想起過去兩天自己生不如死的訓練經曆,忙補充:“但醫生也說了,不用急,慢慢來,要根據我的身體情況來,要我吃得消。”
傅書行:“……”
紀恂:“行哥?你聽見了嗎?”
傅書行薄唇一抿,“醫生真這麼說的?”
紀恂點頭,茫然,不知道傅書行為什麼要屢次質疑,“是啊。”
傅書行大步往外走,“我明天就讓我爸換了他。”
紀恂:“???”
追上去。
為什麼??醫生又沒做錯什麼!
這之後的二天,強度一天比一天高……
紀恂有點記吃不記打,前一天感覺骨頭散架,第二天卷土重來繼續拿其他哨兵刺激傅書行。
每天累趴下,被將軍駝著出模擬艙的時候,紀恂都會懷疑傅書行的精神疏導到底有沒有做好……
還是說傅書行故意的,故意辣手催他。
這天結束,紀恂到底忍不住把這事跟室友們說了,他趴在床上,奄奄一息,說:“我覺得他肯定是因愛生恨了……”
陸寶和蘇小維這些天的課程訓練強度也不低,洗過澡後,雙雙掛在床上“挺屍”。
蘇小維裝作不在意的搭腔說:“沒有吧,我覺得傅學長應該隻是想教訓一下你,讓你長點記性,下次彆那麼冒失而已。”
陸寶也說:“是啊。何況高強度不是你自己的要求嗎?不是醫囑嗎?”
紀恂不知道這兩人怎麼又給傅書行說話了,辯解說:“話雖然這麼說,但換位思考,我肯定沒辦法對我喜歡的人下這麼狠的手。”
蘇小維立刻順著紀恂的話說:“那傅學長因愛生恨還不好啊,你都不用擔心他事後再糾纏你不放了。”
陸寶:“是啊。你不是不喜歡他,不想跟他在一起嗎?”
蘇小維和陸寶之前還揚言要看大佬卑微追愛。
但最近紀恂康複訓練做得累,傅書行私下找到他們,拜托他們倆多照顧下紀恂,還給了一大筆封口費。
絕對不是因為封口費太多了,他們才轉變立場。
因為他們當時非常勇敢的,為紀恂發聲,問傅書行為什麼不當面關心紀恂,這種事不丟臉,就要勇敢大聲說出來啊!
傅書行當時沉默,很久沒說話。
兩人在那強大壓抑的氣場下,兩股站站、腿肚子發軟,感覺可能要看不見明天的太陽的時候,他們聽到傅書行後來說的一切。
他們也終於知道,傅學長的這份感情究竟藏得有多艱難。
傅學長說的那些事,相比於紀恂恂在宿舍裡跟他們簡單的複述,完全不一樣。
傅學長不是不喜歡不在乎紀恂,而是太喜歡太在乎,所以根本沒辦法承受失去的風險。
他太害怕會傷害到紀恂。
因為不是沒有得到過希望,他也曾滿心去證明,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差點害死紀恂,那次事件讓他徹底陷入絕望,之後搬家、提前進入軍校,單方面用態度斬斷一切感情。
可是沒有用。
有些東西可以忍,有些東西沒辦法。
而現在(),他還要忍受跟紀恂不匹配的痛苦?[((),聽紀恂時常提起其他哨兵,說一些美好的暢想未來的話。
每天在模擬艙裡面對面訓練,都像是把整顆心丟進熱油鍋裡煎。
說這些的時候,傅書行的語氣低沉,仍無什麼大的起伏。
蘇小維跟陸寶卻差一點抱頭痛哭。
因為傅學長那和平靜語氣截然相反的眼神,眼裡的痛苦和掙紮差點溢滿出來了。
世人都知道哨兵能力強大,總能稱心如意,可當一個明明很強大很厲害的哨兵,為了心裡深愛的人變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還要時刻隱藏著內心的愛意,做出和內心完全相反的事,究竟有多殘忍。
傅學長是不想跟恂恂在一起嗎?
如果在一起的代價是恂恂受傷,甚至死亡呢?
恂恂是死了,一了百了了,那親手害死自己愛人的傅學長要怎麼辦?
讓他把自己千刀萬剮嗎?
蘇小維跟陸寶都是向導,雖然等級低,但不妨礙他們仍然對情緒感知保持著敏銳。
所以,他們在傅書行面前沒哭,回宿舍路上差點哭死了。
雖然他們知道傅學長和恂恂的信息素其實是匹配的,但是就傅學長剛剛那種平靜模樣,顯然不會真的對恂恂強取豪奪,隻會和以前一樣隱忍不發,為難他自己。
所以,最後的結局,就是傅學長在戰場上屢建戰功,但沒有任何求生意誌,槍林彈雨中,他永遠衝在最危險的一線,帶著內心深藏的愛意,不與人說,最後在戰場上光榮了……
那不是成了這世界上最大最大的悲劇了嗎?!
他們不!允!許!!
明明是兩情相悅,一個個顧慮,一個個烏龍,都是老天捉弄。
現在老天爺終於不耍弄他們了,他們為什麼還要彼此折騰折磨?
也不見得有多少情趣吧。
以後回想起來,隻會覺得浪費了大好光陰,浪費了珍貴的可以幸福相愛的時間,為什麼要拉扯。
不夠愛的人才需要互相的試探來試探去,而彼此相愛的人就直接鎖死!!
傅學長的態度,目前已經明牌了,但紀恂恂這個彆扭幼稚的家夥,他們還得仔細試探出對方的內心真實想法。
如果恂恂真的沒辦法原諒傅學長,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那他們絕對不會強求。
說到底,傅學長是誰啊,要不是恂恂,他們才不搭理那種家夥呢!!
但如果恂恂內心深處仍然還喜歡傅學長,隻是口是心非,或者真的沒開竅。
那……
他們必須當兩個合格的月老!牽起這條崎嶇的紅線!
紀恂聽到陸寶附和說“是啊。你不是不喜歡他,不想跟他在一起嗎?”,急得撐起酸痛的身體辯解說:“兩碼事,一碼歸一碼,我是不想跟他在一起,但現在看他現在那樣子,好像得不到我就會選擇摧毀,我可不想他去做傻事!”
蘇小維翻轉了個
() 身子看向紀恂,發現紀恂的表情似乎真的很氣很急,看不出有沒有在口是心非。()
蘇小維心想,得不到摧毀那不是S級覺醒者的標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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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這世界上最頂級的存在,沒道理眼睜睜看心愛的人和其他人成為眷侶還要心平氣和不去毀滅世界。
可是,傅學長是唯一意外,他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傅學長看起來寧願會毀滅掉他自己,也不會舍得摧毀任何會真正讓紀恂感到幸福的人和事情。
一想又要哭了。
蘇小維立刻打住突如其來的感性,立刻表現出誇張的震驚,“……會嗎?陸寶你看出傅學長是那樣的人了嗎?”
陸寶與他一唱一和,同款震驚:“有嗎?並沒有吧!”
紀恂看他們倆都不信,頓感無力的重新趴下,還差點把今天同樣累癱的大王給壓著了。
紀恂回憶著白天模擬艙裡傅書行的一係列表現,說:“真的有……你們是沒看到他那樣子,每次我一提其他哨兵,不僅臉黑下來,簡直整個人氣場的變了,非常嚇人,像恨不得直接捏死我……”
說起來都心有餘悸。
紀恂說:“但他不能捏死我啊,於是那架勢看起來就像要去捏死我提到過的那些哨兵。害得我這兩天都隻敢胡編亂造哨兵的名字。”
蘇小維愣了愣,剛剛紀恂那一番話下來,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情,他竟然感覺紀恂好像沒說謊。
可是傅學長……
就前兩天來看,怎麼可能是紀恂說的那種情緒外露的樣子?
蘇小維沒想明白。
而紀恂說了那麼多,最後認真地皺著眉總結,“我感覺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是自己得不到我,也不會讓彆人得到我……”
蘇小維回過神,雖然總覺得恂恂口中的傅學長跟他們看到的傅學長不一樣,但聽完這句話還是很嗑到了,他差點壓不住嘴角,輕咳了一聲,才問:“那你呢?感覺怎麼樣?”
紀恂長長歎了一口氣,半睜著眼趴在枕頭上一動不動,生死未卜的樣子,片刻後幽幽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我感覺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說完就閉眼“斷了氣”。
蘇小維:“……”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這時紀恂又“死而複生”,他睜開眼,忽然有些興奮地說:“不過我這兩天精神力的運用嫻熟了非常非常多,我竟然真的能跟傅書行掰一下手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傅書行懟得有陰影了,紀恂忙補充:“不是真的掰手腕啊。”
蘇小維:“……我當然知道不是真的掰手腕。”
蘇小維合理質疑:“但你一個B-,怎麼可能真跟一個S級打得有來有回?傅學長給你放了幾個海?”
紀恂不覺得傅書行給自己放水了,但他也不知道,就猜測說:“可能是因為哨兵靠的是五感體能,是力量型的覺醒者,而我們向導更看重精神力,我又剛好精神力處於非常充沛的狀態?”
陸寶潑涼水:“就算哨兵看的是體能,但S級的精神力,起碼也得是A+級彆的向導的精神力吧。”
言下之意,你才B-啊彆忘了。
紀恂聽到這話卻完全不覺得被潑冷水,而是兩眼一亮,興奮至極的撐起,“那難道我要升級成為A+向導了?!”
陸寶,蘇小維:“……”
怎麼說呢?
他們恂恂總很有一種智商為零的樂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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