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東出宮的時候, 皇帝面無異色,很親近的表示:
“日後多出來走動,和朕之間哪有那麼多客套, 朕身邊能說真心話的沒幾個了, 伯明你全當走親戚吧。”
既然是走親戚, 那就要有走親戚的樣子, 秋東當即表示:
“臣去年冬日親手獵了兩張兔皮,改日送進宮叫人給陛下做個手爐。”
陛下這輩子都沒收過如此寒酸的禮物,還要笑嗬嗬的應下來:
“伯明的心意, 朕當好好珍惜。”
有來有往才是親戚間相處的樣子,保山伯送了他珍貴的心意,皇帝也不能小氣, 直接讓人從他的內庫裡挑了不少珍寶,讓秋東一並帶出宮。
秋東見狀,一臉感動,隨即保證:
“陛下厚待,臣無以為報, 待過幾日田莊裡的糧食收了,定要送兩擔進宮, 叫陛下熬粥吃。好叫陛下知道, 四海之內, 在您的治理下,百姓五穀豐登,生活富足。陛下萬不可推辭,傷了臣的一片心意哪!”
好嘛,這是比兩張兔皮更寒酸,更樸實無華的禮物, 偏被保山伯說的價值千金,對比之下,陛下送出去的金銀珠寶在五穀豐登的襯托中,都顯得不那麼真誠了呢。
這一刻,連陛下都懷疑,保山伯是真老實,還是裝老實人?
偏憑借陛下多年的看人經驗觀察下來,發現這家夥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真誠,誰要是懷疑他的衷心,都要受良心譴責似的。
陛下心裡琢磨,或許是皇帝當久了,成日面對滿朝堂的人精,人均八百個心眼子,養成了他多疑的性子。似保山伯這種老實人見的少了,反而不習慣。
他心累的想,老實人沒心眼兒,實誠起來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了的,再多幾個這種人他得心梗。這麼一對比,還是聰明人更知情識趣,讓他舒心。
瞧瞧,吃飽喝足還拿了許多賞賜,聰明人都知道說點好聽的話哄他開心,這對父子就老老實實坐那兒,讓吃茶就吃茶,讓吃點心就吃點心,讓把這兒當家,真就把這兒當家,好不自在!
哪個聰明人能乾出這種事?
儘管如此,皇帝看秋東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溫度。
秋東自是發現了這一變化,他這會兒覺得當老實人挺好的,有啥說啥,誰都知道他就是這麼個性子,連皇帝都得忍著。
他出宮的時候身後跟著一串兒送賞賜的宮人,錯開半步距離還有殷勤的小太監幫忙打傘,太和殿大太監,伺候了皇帝三十年的福海公公更是親自將人送到宮門口,站在保山伯的馬車前,恭敬的說了好一會兒話。
說是招搖過市,風光無兩都不為過。
任是瞎子都能看出皇帝對保山伯的看重。
秋東受的很坦然,說難聽點,這就是皇帝給太子的拉屎行為擦屁股,給這件醜聞蒙上一層遮羞布罷了,他這個受害者不配合皇帝才真的要惱了。
他上了馬車,對福海擺手:
“勞煩公公走一遭,您回吧,陛下那裡缺不得人。”
福海彎腰,直到保山伯家的馬車踢踢踏踏消失在宮門口,才緩緩直起身,慢悠悠往回走。
身邊跟著的小太監納悶兒道:
“乾爹可是身子不適?”
今兒可是福山公公在陛下跟前聽用,那老家夥早就想取乾爹而代之了,往日隻要福山當值,乾爹恨不得寸步不離陛下左右,今兒怎的丁點兒不急了呢?
福海輕哼:“小孩子懂什麼?”
說罷腳步一踉蹌,走的更慢了:
“哎喲,碎瓷片傷了腿,怕是得歇息兩日才能在陛下跟前儘忠了!”
就今兒陛下那隱而不發的架勢,肯定是氣狠了,依照他對陛下的了解,這會兒太子殿下肯定在太和殿挨訓。
誰摻和進去誰倒黴,福山那個自作聰明的蠢貨,哼!
然而這世上自作聰明的又何止福山一個,秋東掀開車簾,吩咐管家:
“你再跑一趟,將府裡的護衛全部帶去護北伯府。”
管家聞言眼睛都亮了,不用伯爺多說,當即道:
“是,小的一定快去快回!”
秋東頷首,又吩咐車夫:
“直接去護北伯府。”
去看看馮家到底是真聰明,還是裝聰明。
顧長安見狀,也顧不得想他爹到底是不是傳聞中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今兒這一出接著一出,把他都看蒙了,要不是有他爹在前頭打樣兒,他怕是早在陛下面前露了洋相。
趕忙道:“爹,兒子去吧,定能將事情辦妥帖,免得您過去,叫人說您做長輩的欺負幾個晚輩。”
馮家自打護北伯馮留君去世後,府裡就沒有正經長輩了。
秋東覺得這老實孩子孝心可嘉,但想事情還不夠全面,認真教他:
“此次風波皆因馮家起,是僅針對你一人嗎?不是!你妹妹的名聲,乃至整個老家的族人,他們老老實實過日子,結果家裡晚輩定好的親事被毀,房屋被燒,糧食遭搶,他們又做錯了什麼,要忍受這番待遇?
言語殺人,不過如此。
這是壓根兒就沒把我這個自來照顧他馮家的顧伯伯放在眼裡,是欺我顧家軟弱!但凡他們能稍微顧忌一分我這個保山伯,行事便不能如此肆無忌憚!
此時為父不出面,躲在兒子身後,咱們保山伯府的人這輩子都直不起腰來了!”
況且這不是做給馮家看的,是給京中所有人看,給太子看,給皇帝看的。
老實人,欺不得!
這頭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往護北伯府所在的街上趕去,後面綴著一串兒抱著皇帝賞賜的宮人,招搖過市。
另一頭老管家以絕對不符合他年紀的靈活,點了家中所有護衛共四十五人,叫他們換上最鮮亮的衣裳,一路浩浩蕩蕩,穿街而過,往護北伯府而去。
用老管家的話說:
“都給我挺起胸膛,打今兒起,咱保山伯府的人,要在京中挺直腰板兒做人,走出去要讓人知道咱家也不是好惹的!”
不早不晚,雙方人馬在護北伯府門口彙合。
這番動靜,自然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但無人在意。
秋東一個眼神,老管家便用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力道,邦邦邦,幾下敲開了護北伯馮家的大門。
那力道,像是把大門當成馮家人,一拳一個,錘死了事。
秋東聽的都替老管家疼。
但看身後護衛,他們面上隻覺解氣,恨不能以身替之。可見這段時日,沒少跟著受氣。
對著還一臉懵逼的門房,老管家氣沉丹田,沉聲道:
“告訴你家主子,我家老爺上門拜訪!”
這些年因著馮家是伯府的姻親,老管家沒少親自帶人往馮家送東西以顯重視,因此門房是認得老管家的,正想笑嘻嘻的打趣一句,老管家壓根兒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把將人推開。
護衛們齊刷刷上前清出一條寬敞的道兒,秋東帶著皇帝賞賜的宮人,面色嚴肅,一言不發,無視了馮家到處亂竄的下人,不用人帶路,直接往馮家大堂去。
擺足了上門找茬的架勢。
高門大戶的布局都有講究,大致格局大差不離,秋東很容易就找到了馮家專門待客用的大堂,直直在上首落座後,一指面帶氣憤,急匆匆帶人前來的管家:
“叫你家主事的出來!”
管家還不知道一日之間,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活在顧長安乃至整個保山伯府都被京中人唾棄的世界,面露屈辱:
“伯爺治家不嚴,教子無方,坑害了我叫小姐不說,如今又擺出這幅喊打喊殺的架勢上門,是欺我護北伯府無人做主嗎?今兒老奴就是拚著一死,也得叫人來評評理!”
秋東一拍桌子,朝皇宮方向拱手,語氣嚴肅道:
“沒記錯的話,馮留君已然是三等伯,本朝並無男爵子爵,三等伯乃最低等的爵位,打從馮留君死後,你馮家的爵位便到頭了。
如今一家子白身,既無功名在身,又無恩茵可享,還以護北伯府自居,是藐視朝廷法度,視聖上於無物,本伯少不得去折子問問禮部這究竟是何道理!”
馮府管家一噎,面色先是漲紅,又是蒼白。
這種事本就是他們不占理,真要仔細計較的話,怕是得脫一層皮。不過是早年老爺和如今的禮部侍郎有幾分交情,在老爺沒了後,自家沒有主動上禮部交還“護北伯”的門匾,而禮部也適時地忘了還有這一茬。
叫護北伯的牌匾一直掛在自家門口,護得家中三位小主子平安長大。
可這事不能認啊,他指著大堂內外站著的顧家護衛,嘴硬的強辯:
“伯爺何必拿住小人的口誤不饒人,隻說您今日這般強闖民宅,難道就有道理了嗎?”
這話都不用秋東自個兒說,有專人處理。
被皇帝打發來的小太監機靈的站出來,細聲細氣,抑揚頓挫道:
“好叫貴府知道,陛下親自替顧馮兩家寫了退親文書,著雜家送來!另,此乃顧家這五年來因著姻親關係送到你貴府的禮物清單,既然婚事作廢,東西也要一並還回顧家!
都是些內宮禦造之物,陛下特意遣了雜家過來,以免有人偷梁換柱,欺負了伯爺!可不是什麼無緣無故強闖民宅!
老人家,我勸你彆在這裡胡攪蠻纏,速速請你家能做主的人前來,把這事兒了了,雜家也好回宮交差!”
說完還恭敬的朝秋東行了個禮,又退回到秋東身後站著。
馮府管家冷汗瞬間下來了,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自知這事不是他一個下人能解決的,急切的左顧右盼,想叫人再去催一催家裡大公子。
馮家大公子馮少元便是此時進入大堂的。
身上還有些狼狽,可見是急匆匆趕來。見了秋東,滿臉愧疚,今早上顧府求見,連門都沒能進去,此時雙方以這種方式見面,馮少元心裡苦澀難言,躬身行禮:
“這位公公說的對,那本就是顧家的東西,顧伯伯帶回去天經地義,小侄這就叫人打開庫房,可能有些東西已經被使用過,還請伯父給小侄一些時間,待全部統計出來再商議後續的處理。”
此話在理,秋東頷首:
“你與我兒長安年歲相仿,性情相投,真心相交,堪為摯友。經此一事,兩人關係勢必不複從前,伯父在此跟你說一聲,對不住了,孩子。”
馮少元被說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他看看站在顧伯爺身後沉默不言,清瘦了許多的摯友長安,慚愧道:
“早該如此了,是小侄私心,覺得長安是不可多得的好兒郎,知根知底,堪為良配,才一直拖著,沒上門提出正式解除兩家婚約一事。
這門婚事本是我家高攀,是伯伯可憐侄兒兄妹三人諸多不易才應承下來,自有了婚約,伯伯無有對不住我家。事到如今,小侄慚愧。”
說著長長一揖到底,再起身時,眼裡有惋惜,有難過,也有釋然:
“對不住了,長安兄。”
馮少元這話,秋東是相信的,對方品行不錯,是個正值青年。
“難為你了,孩子。”
馮少元苦笑搖頭,轉身吩咐管家:
“從大小姐處取了庫房鑰匙,照著單子,將東西全部搬來前院,一一清點,不在冊的也全部整理清楚,速去!”
管家轉身正要出去,從外間進來一熟悉的麗人,十五六的年紀,十分嬌俏,語氣十分堅定:
“我不同意!”
進來後柔柔弱弱的對著秋東行了禮:
“又見面了,顧伯伯,此事我不同意。”
正是上午在太學門口暈倒,被太子著急忙慌帶走的馮少平。
嗯,還換了身明顯更加華麗的,不符合馮家如今身份的裝扮。
秋東很想看看這姑娘如此折騰的底氣到底是什麼,接過茶盞輕輕刮浮沫,好整以暇道:
“理由呢?”
還不待馮少平開口,她兄長就面色難看的訓斥道:
“少平,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來的地方,此事沒有你說話的餘地,回去!”
還嫌不夠丟人嘛?他已經千叮嚀萬囑咐,叫府裡下人看緊著了魔似的妹妹,不叫她隨意出門,誰知一個轉頭,她竟是又出去了!
看看身上這幅穿著,說是他們馮家疼女兒特意置辦的,說出去誰信?當大家都是瞎的嗎?姑娘家貴在自重,名聲是多重要的東西,如今和太子的事鬨的滿城風雨,將來除了進太子東宮,她還能有彆的選擇嗎?
可東宮那地方是好進的嗎?家裡給不了她一點助力,她自己又是這麼個名聲,在東宮能被人真心尊重嗎?
她怎麼就不多想想?
馮少元這段時日心力交瘁,要不是試探過好幾次,妹妹就是妹妹,他都懷疑是被什麼臟東西上身了,才突然變得如此離譜!
馮少平卻對此不以為意,直言:
“被退的是我的婚事,怎麼沒有我說話的餘地?伯爺要一個理由,我的理由很簡單,此事錯不在我,要退婚也該由我提出,既然伯爺已經在聖人跟前搶先一步,那這些東西自然該留給我作為補償!”
作為兄長的馮少元臉漲得通紅,他指著妹妹的手都在顫抖,萬沒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相依為命的妹妹,竟能說出這種恬不知恥,顛倒黑白,自作聰明的話!
見兄長氣狠了,馮少平很不解的爭辯:
“外面都說,傳出那些話的是咱們府裡下人的遠房親戚,可滿京城的去打聽,誰家還真能手伸的那般長,管到下人的遠房親戚嘴上去?咱們家頂天了也就一個治家不嚴的罪,明明他顧家問題更大,憑什麼把所有錯都往咱們自己身上兜攬?”
馮少平是很自信的,謠言確實是她示意人放出去的,但事後她就命人將當事人控製起來,遠遠地送走,根本無人能抓住她的把柄。
因此她看向秋東的眼神,有幾分咄咄逼人的質問。
便是她兄長馮少元明知此事肯定有大妹的手筆,一時也拿不出證據,氣的連連後退幾步,像是完全不認識這人一般,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陌生。
秋東挑眉,放下茶盞,覺得這姑娘愚蠢的有幾分可笑,朝門口露出的鵝黃色衣角,朗聲道:
“你怎麼說?少魚。”
馮家的三個孩子,老大馮少元今年十九,和老二馮少平一母同胞,兩人是馮家嫡出的少爺小姐。他爹去世的時候馮少元才五歲,彼時嫡親的妹妹馮少平將將兩歲,唯一的庶妹馮少魚不到一歲,三人能平安長大非常不容易。
作為兄長,馮少元為這一雙妹妹可謂操碎了心,自己的親事沒著沒落,偷偷在外面給人當槍手,為妹妹攢嫁妝。
在原身的印象裡,馮家最小的姑娘馮少魚,內斂,寡言,雙眼明亮。要說他中意的兒媳人選,其實更偏向這姑娘。
而在秋東得到的劇情中,馮少平一躍成為太子妃,馮家一時風光無良,馮少元在消沉了幾年後,仕途順暢,偏馮少魚在大哥做主下,被宮裡賜婚給了一個進京述職的偏將,後跟隨偏將去了關外,再無提及。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姑娘都是個頂頂聰明通透的人。
果然,聰明人一開口就不會讓人失望,十五年華的姑娘嬌嫩欲滴,身上即便隻有一件簡單的鵝黃色衣衫,並無多餘裝飾,清清爽爽出現在人前時,便能讓人眼前一亮。
她恭恭敬敬朝秋東行禮,眼神清正,自有一股大方氣質:
“伯父說的是,少魚日日與姐姐朝夕相對,姐姐突然性情大變,自是不敢大意,不又敢伸張,恐毀了女兒家的名聲,隻得叫身邊嬤嬤暗中盯著,誰知竟叫侄女發現了姐姐身邊伺候的丫鬟形跡可疑,欲合夥將兩人送出京一事。
少魚暗中叫人拿了那幾人,自知此事乾係重大,心內惴惴,恰巧今日伯父在場,伯父是我兄妹三人再親近不過的長輩了,便請您幫忙做主吧。”
秋東滿意頷首:“可。”
馮少魚便一拍手,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便摁著兩男一女,被捆的結結實實,嘴巴裡塞了布團的三人進來。
其中那妙齡女子跪在地上,對著馮大姑娘的方向嗚嗚哭泣,正是她派出去的貼身丫鬟,彆說大堂內的馮家人,便是許多顧家人,也認出了對方身份。
就是站在秋東身後的顧長安,也不由睜大了眼,萬沒想到此事竟真與他前未婚妻馮少平有關。
馮少平當場變色,衝上去對著妹妹的臉就是一巴掌,速度快到旁人都沒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你一直見不得我好!你們都見不得我好,我就知道!”
兄長壓著不讓她退婚,要早退婚,哪兒還有今天這出!妹妹將她的面皮當著這麼多人面揭下來,一個個全都不替她多想一分,胳膊肘往外拐!
馮少平氣的眼睛都紅了,瞪著兩人有幾分凶狠。
馮少魚默不作聲,挨了一巴掌後,安靜站到兄長身後。
作為兄長的馮少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大妹這是被人抓了現行,惱羞成怒了。
以前他隻覺得大妹性情有幾分霸道,給兩個妹妹買的衣裳首飾,都要她先挑選過,剩下的才是小妹的,而小妹性情寬和,從不在這些小事上計較,姐妹相處也算和諧,從不叫他在這方面多費心。
他給大妹定了和長安的婚事,長安為人再寬和不過,定能包容於她。
誰知竟是他錯了,大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變成了這幅面目可憎的模樣。
秋東見狀無聲彎起嘴角:
“看來不用再審了。”
馮少元踉蹌兩步,瞬間萎靡下去,一向問心無愧的脊柱徹底塌了。
無顏面對摯友與對他頗多照顧的伯父,腰深深的彎下去,好半晌都直不起來:
“伯父稍坐,少元這就親自帶人去清點。”
馮少魚默默攙扶著兄長,兩人一道兒去了庫房。
馮少平恨恨的踹了被五花大綁的丫鬟一腳,對上秋東戲謔的視線,瞬間惱怒不已,甩袖出了大堂,遠遠地還能聽見馮府管家問她去哪裡,她氣衝衝的回:
“進宮,見皇後!”
秋東輕笑一聲,茶盞當啷一聲落在桌上,覺得這姑娘小心思還挺多,當他沒看見她頭上又換了一支步搖,也是他們顧家的東西嗎?
吩咐周遭護衛:
“將人攔住,咱家送來的東西大都是馮大姑娘親自收著,賬沒理完之前,不允許她出這個院子一步!”
站在身後的顧長安再次默默給他爹豎大拇指。
他方才都沒反應過來,馮大姑娘竟是想逃單!
馮兄那樣的人品,少魚妹妹那樣的性情,怎會有馮大姑娘這樣的姊妹,難道這就是人各有異嗎?
自打知道一切都是馮少平在暗中搗鬼後,顧長安也算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三觀破碎重塑了一回。
這會兒主動請纓:“父親,孩兒親自去盯著!”
少一件都對不起他這段時間受的罪!
秋東笑眯眯的應了:
“去吧,彆為難馮大姑娘,有話好好說,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也無礙,爹爹賦閒在家,有的是時間陪她慢慢等。”
等兒子走遠,又低聲吩咐老管家:
“去側門守著,馮大姑娘身邊伺候的人出入,找機會放放水。”
管家不解。
秋東心情很好,用扇子點了點馮家這空蕩蕩沒什麼裝飾的大堂,意有所指道:
“馮家拿不出,總得有人賠咱們家這段時日的損失,去吧!”
馮少平要瘋了,她能想起來才怪,打從重生以來,為了接近太子,她四處打點,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銀,不敢叫兄長知道,隻能變賣手裡的首飾,鬼知道丫鬟把那些玩意兒變賣到哪兒去了。
她是不想還嗎?她是還不出啊!
隻得找機會讓人出去送信:
“告訴太子殿下,先借五萬兩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