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走私的翡翠
按照和王隊長溝通的情況, 孟硯青這天起了一個大早,離開部隊招待所,出發過去緝私分局的緝私科, 在那裡,他們會和緝私科隊員一起過去邊境, 之後和油管道項目組的中方人員彙合, 大家一起進入緬甸。
收拾好東西,大家離開部隊招待所, 上車的時候, 日頭還沒出來,大家都是打著哈欠的。
因為出來的匆忙, 沒吃早飯,陳叔拿出之前買的燒餅來, 分給大家,每個人就著水啃了一點, 算是早餐了。
這麼早起來,孟硯青其實不太適應, 腦子還是昏沉沉的, 便倚在座椅上看著透過車窗玻璃看著窗外。
這時候天邊已經泛起絲絲霞光來, 日頭自雲海徐徐升起, 遠處有群山在層疊的雲海中若隱若現,倒是壯美得很。
陸亭笈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拿著相機哢嚓了一張照片。
車子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 抵達了市區的分局, 他們登記過後才進去,結果才從車上下來,就看到了那邊一輛吉普車停下來, 門開了,裡面躍下來一個人,正是緝私科的王隊長。
王隊長看到孟硯青等人,便笑了,他忙走上前,和孟硯青握手:“孟老師,多虧了你提供的重要線索,我們這次有了重大收獲。”
孟硯青:“之前說的那兩輛卡車,繳獲了?”
王隊長點頭:“對對對!來,先進來,坐下喝口茶,我們說話。”
大家一起往辦公室走去,路上王隊長便說起這次行動的情況,這次他們一直盯著那兩輛卡車,這兩輛卡車是從邊境前往昆明,不過因為中途遇到查車,他們竟然轉道中緬邊境,藏在了中緬邊境的山林中。
“要說起來,敵人實在是狡猾,他們在邊境的山林裡把卡車給換了,換成了三輛貨車,拿著建築用材的報關材料,打算從邊境過去昆明,當時我們一直都在盯著他們,直接上去,一口氣查獲了。”
孟硯青:“建築用材?他們拿著建築用材的報關材料?”
王隊長道:“是,他們一共三輛貨車,前面打頭開路的那輛就是普通木材,後面那兩輛,裡面渣土裡藏的全都是翡翠。”
提起這個,他笑了,道:“全都是翡翠,我們已經打電話給檢驗科的同事,他們馬上趕過來。”
孟硯青聽著,卻是覺得疑惑,這件事聽起來有些太簡單了。
羅戰鬆既然在這裡已經有些勢力,他如果想走私,那自然不至於這麼輕易被人抓住把柄。
總覺得並不費吹灰之力就做到了,太輕鬆了。
孟硯青便詳細問起來,王隊長又聊起,說是如果繳獲的這些翡翠能達到一定的價值,那就可以沿著這一批翡翠進行追查,說不定能就此把後面的大魚給釣出來了。
孟硯青:“這都是什麼成色的翡翠?”
王隊長:“都是白色冰種翡翠,我已經打電話問了檢驗科,說這些翡翠都很貴,價值應該很高,不過具體情況還是得讓他們來評估,或者你們先幫著看看?”
陸亭笈一聽:“白色冰種翡翠,那不少錢呢,有多少斤?”
王隊長:“對對對,兩個卡車上都放了不少,我估摸著得有幾百斤吧?”
孟硯青聽著,心裡卻是越發覺得不對,白色冰種翡翠,幾百公斤,哪來那麼多白色冰種翡翠。
她當下不敢大意,忙道:“王隊長,你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吧?我們也見識見識。”
王隊長頷首:“好,你們過來,幫我們先看看。”
當下王隊長親自帶著孟硯青過去後院,那車翡翠已經封裝起來了,不過王隊長還是命人打開。
打開後,孟硯青拿起其中一塊,用強光燈仔細看過。
陸亭笈見此,也湊過來看。
母子兩個人足足看了一分鐘。
當他們這麼看著的時候,旁邊眾人看他們的表情,慢慢地意識到不對了。
王隊長也皺起眉,小心地問:“孟老師,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孟硯青看了一眼兒子:“你怎麼看?”
陸亭笈盯著那白色冰種翡翠,道:“這不是翡翠。”
他這話一出,眾人頓時吃驚不已:“這,這不是翡翠嗎?”
雖說他們並不是什麼專業人士,但是這些年追查翡翠走私,不知道和翡翠打了多少次交道,這分明就是上等冰種翡翠!
孟硯青聽陸亭笈這麼說,微頷首,之後才對王隊長道:“王隊長,這確實不是翡翠。”
王隊長:“怎麼可能,那這是什麼?這是假的嗎?我看不像啊!”
他盯著那寶石,卻見那寶石光澤顏色透明度都是上等的,就他理解這就是翡翠了。
孟硯青:“這是月光石。”
月光石雖然也有一定價值,但是比起冰種翡翠來,卻是差遠了,在寶石中隻屬於中等價位的,如今海關也沒有針對月光石的具體規定,所以從這點來說,羅戰鬆在貨車上夾帶一些月光石,這並不構成違法走私。
眾人聽得這話,驚訝不已,月光石?
孟硯青便讓陸亭笈拿著強光燈,她自己拿出一塊翡翠來,之後將那翡翠和月光石放在手中,輕輕轉動道:“你們看,這裡面的暈彩隨著我的動作正在呈片狀移動,而冰種翡翠沒有這種月光效應。”
大家一看,果然是的,這兩塊寶石的暈彩並不相同,而且孟硯青的那塊冰種翡翠起了熒光,但是另一塊收繳的卻沒有熒光!
孟硯青又讓陸亭笈拿來放大鏡:“大家仔細觀察,會發現我這塊翡翠裡面含有星星一樣的點狀物,而且還能看到翡翠的橘皮效應,但是月光石內部是蜈蚣狀,這兩件完全不是一種礦石。”
王隊長看著這情景,臉色便漸漸難看起來。
他咬牙:“我明白了,我們上當了!他們把翡翠掉了包!他們——”
他皺眉,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他們第一輛車是木材車,衝在最前面,是那輛車?”
旁邊一個隊員突然想起來:“那輛車的車輪吃重很深,我當時也懷疑來著,不過我們當時沒搜到,這時候後面那兩輛搜出來了,我們就大意了!”
提起這個,那隊員自然跌足歎息!
王隊長迅速地整理著思路,顯然,這些翡翠走私團夥知道他們一直在追查,故意把一輛木材車衝前面,用兩貨車的月光石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他們收繳了這月光石後,以為自己已經取得證據,由此放鬆了警惕,但這個時候,走私的那批翡翠貨,其實已經暗度陳倉被送走了!
王隊長冷笑一聲:“我明白了,他們的翡翠,應該藏在那木材車上,因為他們明晃晃衝在最前面,我們反而忽略了!大意了!”
孟硯青蹙眉:“看來是了,他們走私經驗豐富,詭計多端,如果不是彆有目的,絕對不至於弄這幾百斤的月光石來吸引注意力,這幾百斤月光石反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們那三輛貨車中,必有貓膩。”
王隊長頷首,略抿了抿唇,卻是對孟硯青道:“孟老師,我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到底是大意了,沒有專業知識,著了人家的道,現在檢驗科的同誌不在,你們能不能?”
孟硯青自然明白王隊長的意思:“王隊長,我跟著你們過去,萬一需要專業鑒定,我可以先幫著看看,好歹能分辨出真假。”
王隊長感激:“好,麻煩了。”
當下眾人自然不敢耽誤時間,馬上全體隊員整裝出發,孟硯青一行人也單獨乘坐一輛車,幾輛車上路。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遠處層林儘染,秋天的斑斕色調層次鮮明,不過走出市區公路後,便是土路,這路卻是崎嶇不平,偶爾還有碎石。
幾輛車開得快,風馳電掣的,自然也就顛簸得得厲害,孟硯青被顛得幾乎有些反胃了。
陸亭笈看出孟硯青難受,攬著住她的胳膊:“我估計很快就追上了。”
孟硯青微吸了口氣,擰眉看著窗外,遼闊曠遠的邊境土路上,偶爾也有一些小貨車大卡車自對面馳過,不過他們一路行來,至今沒看到王隊長口中的那貨車。
孟硯青又想起那月光石,那月光石雖然比翡翠便宜,但那麼幾百斤也是要花錢買的,都是有成本的,能讓這群走私團夥用這麼一批月光石來狸貓換太子的翡翠,那必然是高價值翡翠。
如果能抓住,那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借此把後面那條線扯出來。
隻是,如今到底不穩妥,那輛車會不會改道而行,或者會不會暫時隱蔽起來?
這麼一直追下去,能追到嗎?
正想著,年叔卻盯著外面的車輛,突然道:“前面那輛車,告訴王隊長,攔下來!”
孟硯青看過去,那是一輛小貨車。
年叔沉聲道:“上面的人,我認識!”
孟硯青聽這話,忙讓陸亭笈聯係王隊長,陸亭笈手裡拿著他們緝私隊的聯絡機,他連忙呼叫了王隊長,接通後,年叔直接道:“攔下前面那輛貨車!”
王隊長略愣了下,很快道:“好。”
而接下來的場景,也算是讓孟硯青陸亭笈開眼了,王隊長等人兩輛吉普車對那輛小貨車形成包圍之勢,在車輛和車輛擦身而過的驚險中,那輛小貨車被逼停。
孟硯青車上的司機見此,也趕緊停車。
他們車子停下時,卻見那邊緝私科工作人員已經將那輛小貨車包圍了,司機正和工作人員爭辯。
那小貨車旁,竟然簇擁著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鏢,就這麼站在那裡。
為首的則是一位黑瘦的男人,留著胡子,懶散地咬著檳榔,眼中卻是精光畢現。
那人看到孟硯青等人,視線頓時掃過來。
孟硯青便明白,這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馮哥那個級彆的。
他的視線落在孟硯青身上時,孟硯青感覺到“紮”,這應該是從刀槍劍雨中摸爬滾打出來的銳利。
而那人的視線在孟硯青身上停頓片刻後,最後對上了年叔。
年叔開口:“雲龍,彆來無恙。”
孟硯青便明白了,此人便是王雲龍了,也就是大家說的龍哥。
看來這次,王隊長一下子抓住了硬茬。
她的視線掃過那大卡車,從那外部形狀看,看不出來,應該並沒有巨型的翡翠石,看來並不是卌七萬種。
那龍哥衝著年叔微頷首:“你這是?”
年叔沒什麼表情,淡淡地道:“受人之托,過來看看。”
王隊長等人和那些卡車旁的保鏢,見到這場景,顯然也都意外,沒想到兩邊竟然還有認識的。
不過顯然,從這兩個人簡潔的對話看,彼此並不算多友好,甚至帶著幾分較勁的味道。
龍哥收回目光,卻是看向那王隊長。
他嚼著檳榔,問道:“王隊長,我們兩卡車的貨,你們都扣押了,怎麼,現在我們換了一輛小貨車,你們還要扣押?這還有完沒完?”
旁邊龍哥一個屬下也跟著道:“你們是公家單位,我們不和你們較真,但你們說我們走私翡翠,這可是大罪,你們有什麼證據嗎?”
另外一個卻是有些吊兒郎當地道:“沒證據,你們就隨便扣押,耽誤了我們的行程怎麼辦!”
這話一出,那些保鏢全都虎視眈眈起來。
顯然,在這種邊境地帶,強龍不壓地頭蛇,哪怕是公家單位辦案子,遇到當地的勢力,也得顧忌著。
對於這些人的危險和囂張,王隊長卻是淡定得很:“有沒有走私翡翠,我們查過就知道了。”
說著,他就要命人檢查。
龍哥卻一步上前,他眯著眼睛,打量著王隊長:“我們是正經經營的貨,你們緝私科沒憑沒據就要檢查,那我問,之前你們沒收的那些,怎麼說?那是我們的建築材料,你們沒收了,不給個說法,我們的兄弟還在你們那裡扣著吧?現在又要來扣押我們這一批?怎麼,這還有完沒完了?”
王隊長便沉下臉:“這隻是例行抽檢,例行抽檢,很快,如果沒問題,自然會放你們離開,前後也就幾分鐘。”
龍哥聽了,冷笑一聲,不屑地道:“你們要查也行,我認了,遇到你們我認了,行,給你們五分鐘吧,五分鐘內,你們全部檢查完畢!”
他重重地對著地上唾了一口:“不然呢,你們這就叫欺壓老百姓你們知道嗎?再這麼瞎胡搞,老子和你們沒完了!”
事到如今,王隊長自然也有些理虧。
他知道自己中了計,自己之前扣押那兩卡車的“月光石”已經是大錯特錯,如今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檢查。
萬一還是沒有,這龍哥和自己較真,估計自己還要承擔責任。
他深吸口氣,到底是道:“行,五分鐘。”
那龍哥點頭,之後吩咐手下人:“拿手表來,給我們王隊長計時,可彆耽誤了時間。”
王隊長便不再理會,當即使了一個眼色,屬下隊員當即行動起來,敏捷地跳上那卡車,解開上面捆著的麻繩,又揭開了上面的防塵麻網。
王隊長抿唇,看向那龍哥,龍哥依然嚼著檳榔,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他見此,多少有些皺眉。
畢竟如今花費了不少心血,如果萬一撲了個空,那不但心血全廢,一無所獲,甚至自己可能也因此落下把柄,為以後的工作帶來不便。
不過事到如今,自然隻能硬著頭皮檢查了。
孟硯青站在那裡,就那麼盯著那邊的小貨車,看著那些工作人員很快將小貨車翻找過了,卻是一無所獲。
那龍哥見此,拿著手中的表,垂眼看著時間,鄙薄地道:“還有一分鐘。”
這時候,年叔卻走過來,俯在孟硯青耳邊,低聲道:“這車的分量不對,看車印。”
孟硯青聽這話,看過去,果然見那汽車吃重很深。
年叔:“翡翠,能藏在哪裡?”
孟硯青盯著那小貨車這麼看,突然意識到什麼。
她當即走過去,對那王隊長道:“王隊長,是不是可以打開油箱看看?”
她這話一出,幾乎所有的視線卻都落在她臉上。
王隊長帶著人正搜羅,卻是一無所獲,正是有些焦頭爛額。
如今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一亮。
龍哥卻是眯起眼,盯著孟硯青:“你什麼人?”
他這視線格外淩厲,陸亭笈以保護的姿勢站在孟硯青身邊,眼神冷冷地回看著那龍哥。
王隊長:“打開!”
他這一聲令下,眾隊員便要行事,那些大漢卻紛紛上前,護住了那引擎蓋。
王隊長見此,越發肯定了,他咬牙道:“還有一分鐘,查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彆動,不讓查的話,那行,誰也彆想走!”
一時現場劍拔弩張,氣氛緊繃,雙方虎視眈眈,空氣中都彌漫著火藥星子的味兒。
龍哥的視線,從王隊長,挪到了孟硯青陸亭笈,又挪到了年叔。
王隊長給底下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些人不由分說,直接上前。
那些彪形大漢待要阻攔,不過看龍哥沉著臉,並不出聲,一時也沒人敢阻攔。
幾位緝私科工作人員打開引擎蓋之後,眾人一看,全都震驚不小。
原來,那裡面的油箱早已經被改裝過,隻能裝很少量的汽油,卻是堆積了滿滿的翡翠,全都是頂尖的翡翠,帝王綠,老坑水種,全都是手鐲,顯然價值非凡!
龍哥看著這情景,有些挫敗地吸了口氣,冷笑了聲:“算你們好眼力!”
王隊長攥著拳,道:“再搜,好好搜!拆開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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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現的一切更是讓眾人不可思議,不光是油箱是被改裝過的,就連駕駛艙的夾層都是翡翠,更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就連保險杠都是經過改裝的。
王隊長馬上請求了支援,緝私科人馬趕到,附近公安局的工作人員也隨之而來,眾人一口氣將龍哥等人拿下。
等王隊長等人回去緝私科時,海關緝私分局的領導也到了,顯然一個個都滿面光彩。
如今一口氣繳獲了大批翡翠,且都是頂尖精品,這自然是天大的事。
這時候監測科的同事也都過來了,孟硯青幫著他們一起鑒定,並進行了粗略評估,初步評估,價值至少在上百萬。
這個價值,放在如今的中國,怎麼著也是一樁特大走私案件了。
那分局局長也興奮得很,有了這個開頭,前面扣押的那兩卡車月亮石也不算什麼事了,他自是對孟硯青等人感激得很:“我們回頭寫報告,一定會對你們提出表彰!”
孟硯青笑道:“這都是應該的。”
那局長鄭重謝過後,當即派了車,由他們的工作人員護著他們過去邊境。
一切安排好,局長親自送了孟硯青等人出了緝私科,他們走過前面走廊時,恰好看到已經被扣押下來的龍哥。
龍哥再沒了之前的冷傲,神情略有些灰敗,他的眼神掃過孟硯青,之後落在年叔身上。
年叔看都沒看他一眼。
眾人在走廊中擦肩而過,等出來後,孟硯青才問年叔:“年叔,你和這位龍哥很熟?”
她這一問,陸亭笈也好奇地看過去。
年叔微點了下頭,之後才道:“我和他曾經是並肩而戰的戰友,十幾年。”
他這麼說,彆說陸亭笈,就是旁邊一向沉穩的陳叔也沒想到:“然後呢?”
年叔苦笑:“我們一起下鄉,一起來到雲南,一起去了緬甸,我們一根甘蔗掰成兩半來吃,一起熬過了很多年,之後又一起琢磨著回國,想著怎麼回來,互相幫襯著。”
“我們一起走了很多路,但在終於回國後,我們到底走上了不同的路。”
孟硯青聽著,明白了,曾經的苦一起走過,但是回國後,那龍哥經不住誘惑,到底是鋌而走險了。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日頭已經升起來,大片的藍天澄澈無垠。
年叔長歎一聲,他側首,看向北邊的方向,遠處是顏色斑斕的秋,但是再遠一些,卻是白茫茫的,遙遠到看不清楚。
那裡是緬甸,那裡有妖嬈罪惡的花,也有大片的甘蔗林。
他喃喃地道:“走了不同的路,也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