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言母親名叫黃如意,聰慧能乾卻是個啞巴。
父母為了兩萬塊錢將她賣給鄰村的男人做媳婦,她哭了一夜選擇逃婚,卻被人抓回來打斷一條腿泡在冰鹽水裡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就遭人裝進紅色的婚服裡,丟到現在的丈夫家。
男人此前已經娶過一個老婆,隻是對方身體不好難產當天同腹中嬰兒一屍兩命,才隻好再找個人給自己生娃。
可他找的算命先生卻說他命該斷子絕孫,除非能尋得一個八字極佳的女人衝衝喜,那個女人就是黃如意。
夫家人迷信算命的話,覺得她是唯一一個能給家裡生出後代的吉星,即便心底瞧不起她是個啞巴,平日裡也還算好吃好喝地客氣待著。
但隻有黃如意知道,自從逃婚之後自己的身體就越來越虛,應該是沒多少時日可活了。
她無數次夢見自己躺在棺材裡的場景,覺得那是上天在提前透露她這一生的結局。
於是,在黃少言出生前半個月,黃如意跑到村口的梅花樹下跪了一夜。
她想向這顆傳說中的千年神樹許願。
‘我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可我不求長命百歲也不求榮華富貴,隻求神樹能幫我支撐到這孩子出生。’
‘隻要她能順利出生,讓我付出什麼都可以。’
彆看她此時為了孩子祈禱得虔誠,其實在一開始是不打算留下黃少言的。
她不想給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所以在月事沒來的那兩個月裡硬逼著自己乾各種各樣的累活,甚至還直接從樓梯上滾下來,為的就是能順理成章地流產。
直到後來,黃如意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能聽見腹中嬰兒在說話。
明明隻是“咿呀咿呀”的含糊字眼,她卻神奇般地理解其中的意思。
“媽媽彆哭,雖然彆的小朋友都不想來你肚子裡,但我想,我會陪著你的。”
“地府的阿婆說我隻能陪你七個月,不過沒關係,七個月已經夠我們說很多話了。”
“給我取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這樣我也不算白來人間走一遭了。”
‘少言……你叫黃少言。’她在心裡回話,摸著並不明顯的肚子同黃少言聊了一夜又一夜。
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七個月的期限越來越近,黃如意卻突然開始舍不得這個孩子了。
她這才生出向神樹許願的想法。
那時已經入冬,夜裡的風冷得能把人骨頭刮下來一塊,但身材瘦小的女人硬是忍著渾身肌肉的酸痛也沒有離開半步。
也是她運氣好,恰巧那日梅花花神下界遊玩,路過那個村子聽見祈禱聲見她虔誠無比便從了她的心願。
第二天日出,黃如意撐著僵硬的脖子抬頭,看見一夜之間開滿枝頭的梅花就知道自己心底的許願聲被神仙聽見了。
她不敢聲張不敢炫耀,捧起那朵正好落在自己眉心的梅花吞服下去,登時感覺身體湧入一
股暖流,不止溫暖了凍僵的身子,連四肢都變得比過去靈活有力許多。
丈夫見黃如意一夜未歸將她痛罵一頓,但又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隻能將人好吃好喝供著。
“算命的說這胎是兒子,所以你一定得好好地把孩子給我生下來,隻要能做到以後肯定少不了的你好處,知道嗎小啞巴?”
黃如意面上裝作懵懂無辜的樣子,心裡卻要笑瘋了。
每天跟肚子裡的孩子以神識交流,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黃少言其實還是個女孩?
想要兒子?
那也得看她的肚皮答不答應。
不知道是補品還是許願的關係,黃如意的面色一日好過一日,誇張到有種回光返照的樣子。
就在大家都期待她能順利誕下一個大胖小子的時候,黃如意在地裡滑了一跤,當場死亡。
發現她的村民說她死得時候臉上掛著笑眉毛高高揚起,是一種滿足又欣慰的表情。
似乎那一刻她的靈魂才是真的活了。
之後的事大家都已經知曉。
黃少言在黃如意肚子裡哭了七天七夜,直到頭七那日從棺材裡爬出來嚇跑了一整隻接喪隊。
一開始她還沒有在母親肚子裡時候的記憶,是後來跟著王馬蘭學出名堂才慢慢覺醒了神識。
自那日後,黃少言日日起卦卜算黃如意轉世的去處,期待能夠和她再見一面,但不論怎麼算她都算不出結果。
不過現在她終於知道了,黃如意沒在地府也沒去投胎。
她在天界。
原來當初梅花花神答應黃如意願望的條件,就是她死後要到天界來幫忙種花,也就是說她老媽入職天界的時間比她還要早得多。
“很好,今天初一,是該去花神殿找我媽串門了。”黃少言喊上來福,“走,把我剛種出來的千年人參帶上。”
“那幾顆千年人參您前天才拿去地府做人情……”
“雪蓮花呢?”
“上個月,送王母那去了。”
“真言草總還有吧。”
“有倒是有,但品相都一般。”
“那就帶這個,能用就行,黃女士不會嫌棄的。”
花神殿
門衛老遠看見騎著條大黃狗飛過來的身影就想笑。
天界神仙哪個的坐騎不是珍奇異獸威風凜凜,偏偏這位真言堂的堂主整天樂此不彼地騎著個黃毛狗飛來飛去。
門前,來福急匆匆刹車,好讓背上的黃少言下來。
“兩位好,我來找——”
“黃使者嘛。”門衛接過話,“她剛從凡間回來,現在就在你身後呢。”
身後?
黃少言正準備轉頭,腦殼已經被人輕輕敲了一下。
“我在後面跟一路了,你飛行超速了知不知道?”
“下次不會了。”她癟嘴委屈地抬頭,看清敲腦殼的正是黃如意女士,“媽,你下手真狠。”
黃如意此時不受凡間□□的約束,已經能夠說話。
她笑笑,捧起黃少言的臉,“我怎麼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闖禍精一下變得這麼弱不禁風了?打得很疼嗎?有多疼?”
黃少言耍賴似的,軟著身子就往她脖子上掛,手腳並用的姿勢說是猴子成精都有人信。
“好痛好痛好痛,真的超級痛。”
“那我給你揉揉?”
“嗯嗯。”
門衛和來福一塊撇過臉去,簡直沒眼看。
誰能想到平時總以高冷面孔示人的真言神,一見到她母親就會立刻上演撒嬌三連的戲碼。
“差不多行了,天天這樣成什麼樣子。”
“天規上又沒寫不許同母親撒嬌。”
“對了媽,你這次下凡帶什麼好玩的東西回來了?”
“能有什麼好玩的。”
“好吃的也沒有嗎?”
“凡間的食物能比得上你種的那些好吃?”
“說得也是……那——”
黃如意手指點在黃少言的嘴唇上,“寶貝,你知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給你取名為‘少言’?”
“嗯?”
“其實你有時候真的有一點點的……聒噪。”尤其是在熟人面前。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