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葉汐開口, 帽子先生又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依舊托著托盤，托盤裡放著兩碟茶點。

這回他直接跳上了桌子, 靈巧地將茶點放到桌上，然後用帽子尖尖指著差點給他們介紹：“這是巧克力杏仁的，這是抹茶榛子的。”

“謝謝。”葉汐頷首, 帽子先生喝了口大麥茶：“嗯……讓我們有話直說吧，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麼來的, 你們是想直接聽我說我能提供什麼幫助, 還是你們想先提問？”

葉汐和肖冷相視一望, 接著道：“我的確有問題想問, 比如……您知道我們為什麼來？”

“哦，是啊，是啊！我知道！”帽子先生說起話來抑揚頓挫，整個帽子歪歪扭扭。

它瞟著葉汐道：“坦白說, 我沒想到拿到項墜的朋友裡，會是你第一個來。畢竟有很多人看起來實力更強……你明白吧？”

葉汐淺怔：“還有其他人拿到了項墜？”

“哈哈哈哈，當然了, 我的朋友。”帽子先生說著挑了下帽子尖，側旁靠牆的地方一個櫃子打開了。葉汐看到櫃壁上釘了無數的釘子, 每一個上面都掛著一模一樣的吊墜, 現在上半截的已經送完了, 少說也有幾十枚。

葉汐啞了啞, 莫名有點失落, 但又覺得很合理。

她聳了聳肩：“可能是因為我有一個厲害的團隊吧。”

“團隊？”帽子先生看她一眼，跳到她肩上，又落上她的頭頂, “讓我看看，團隊……哦！17號，專門對付我們的團隊，很好，很好！”

它一邊碎碎念一邊回到原來的位置，葉汐被它的話搞得有點緊張，趕忙解釋：“我們隻是想回歸以前的生活。”

“當然，當然。”帽子先生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又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如果你們不趕時間的話，我先給你們講講我們的故事吧。”

葉汐一哂：“不趕時間。”

肖冷警惕道：“我們在這裡說的話，不會被‘祂’監聽嗎？”

“不會，放心吧，我朋友的男朋友。”帽子先生在稱呼裡把親疏分得很明確，“祂雖然一手遮天，但還不敢欺負到我頭上。在我這裡，你們很安全！”

兩個人聞言安心了一些，帽子先生清了清嗓子：“你們應該都知道，你們的第三行星，是一個球。但你們有沒有好奇過，宇宙到底是什麼？”

“嗯……人類現在還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葉汐道。

帽子先生咂嘴：“其實宇宙也是一個球，或者說，宇宙曾經是一個球，一個巨大的球。後來它爆炸了，炸成了無數粒子，你們的第三行星就是其中之一。”

“呃，行……大球炸成很多小球。”葉汐點點頭，表示自己get到了。

帽子先生繼續說：“而我、還有你們口中的那個‘祂’，是在大爆炸時期誕生的，就像……”

肖冷：“就像漫威世界裡的無限寶石？”

“啊對！漫威！無限寶石！”帽子先生興奮起來，“那真是一個宏大的故事……搭配了一個吃屎般的結局！”

“……”葉汐憋住了笑。

對《複仇者聯盟4》的結局不滿意的粉絲很多，她也是其中之一，沒想到帽子先生也在其列。

“哦，剛剛說到哪兒了。”意識到自己跑題，帽子先生咳嗽了兩聲，“在我們的記憶裡，有爆炸前的宇宙的美好，所以我們都想將它重新統一起來，哪怕在形態上無法恢複以前的‘大球’，也至少可以讓各個星球的居民都知道，我們原本是一家人。”

肖冷凝神：“所以怪談模式誕生了？”

“對！所以怪談模式誕生了！”帽子先生對肖冷的接連捧哏很滿意，用帽子尖指著他對葉汐說，“你男朋友反應還挺快的！”

他又繼續說下去：“在事情的最初，是我和祂在分工做這件事。因為各個星球的發展很快出現了差距，所以我們各負責一部分。祂負責沒有藝術天賦的那些，反之則歸我。”

葉汐屏息，突然注意到先前被忽略的細節：“所以在‘祂’的世界沒有音樂、沒有文學，而您會唱歌？”

“是啊，我會唱歌。”帽子先生搖頭晃腦，“其實我還有個小小的音樂廳，一會兒可以帶你們去看看……哦哦，又扯遠了，我們繼續。”

它正了正色：“實話實說，我們那時候配合得其實很好，我們一直這樣渡過了大概一百三十億年，一直到五百多萬年前，出現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五百多萬年前？”葉汐立刻想到了另一個NPC，“是‘死神’誕生了嗎？”

在花鳥市場副本裡，死神介紹自己的時候說：I\'m 5，370，021 years old，剛好是五百多萬年前。

“什麼？死神？不不不……”帽子先生搖頭，“那個小家夥是因為這場意外才誕生的，它自己並不是這場意外。”

“我說的‘意外’是一場來自於子民的暴動，準確的說，是我的管轄的子民發起的暴動。”它說到這裡歎了口氣，葉汐心情複雜地發現，她竟然從一頂帽子身上看到了低落。

“……其實，我到現在都認為，自己那時候做得很好了。我們的世界一切都根據嚴格的規則運作，避免了很多麻煩。但那些喜愛詩歌、喜愛文學、喜愛音樂的人們……怎麼說呢？他們想要的是‘自由’。”

“可是自由，意味著脫離規則。他們做了很多事情來改變我們的運行機製，讓我們的世界一度陷入混亂。”

“關於這一點，怎麼說呢——我知道，追求自由或許並不是個錯誤，但是站在我們的角度，長久的混亂必須終結，你明白吧？”

葉汐心弦緊繃：“怎麼終結呢？”

她想到了那些常見的鎮壓□□的方法，比如屠殺之類的。

不過帽子先生說的卻是：“我們找了一個乾淨無人的星球，放逐了他們。”

“那裡的天氣不太好，平常的最高氣溫也就15度，最低可以到零下四五十。但有正常的水源、空氣，具備重建家園的條件……事實也確實是他們現在在那裡發展出了新的文明，科技水平雖然極度低下，經濟狀況窘困，但藝術種類異常豐富。”

葉汐鬆氣：“聽上去還不錯。”

“是啊，還不錯。”帽子先生乾笑了兩聲，“可是更大的麻煩，在這之後。”

葉汐了然地點了點頭：“是不是這次的事情，讓您和‘祂’在治理世界的觀點上出現了分歧？”

“Bingo！”帽子先生的帽子尖突然很不科學地分開，打了個愉快的響指。

接著又是一聲歎息：“我們一致同意不可以再出現這種動蕩，可在具體的操作上，我傾向於我們至此規避存在藝術的星球，反正沒有藝術的星球也還有很多；可祂認為，既然要完成宇宙的統一，就必須對所有星球完成吸收，缺一不可。”

“所以，祂想照舊吸收那些存在藝術的星球，然後讓那些居民遺忘所有關於藝術的東西。”

帽子先生說到此處，神情愈發落寞：“如果隻是站在維護秩序的角度，這完全可行。可是我意識到，如果我們真的達成了這一切，那麼整個宇宙，就再也沒有藝術的存在了。”

“我認為藝術很美，而祂認為藝術侵蝕了我的腦子，所以我才會這樣想。”

“不過幸運的是……當時的祂能力還沒有現在這麼大。那時因為祂對藝術一竅不通，所以祂也無法做到將這些東西從居民腦子裡拿掉，隻有我能。因此我選擇和祂翻臉，祂從此隻能吸收那些根本不存在藝術的星球。”

葉汐有些唏噓，抿了抿唇：“而您歸隱到了山洞裡？”

“準確點說，我當時的心態更像是把自己‘放逐’到了山洞裡，我消沉了很多年。”帽子先生悵然道，“直到兩萬年前……或許是因為吸收的子民夠多，進一步增強了祂的能量，祂自己也能對那些懂藝術的子民下手了。祂剔除他們的部分記憶，讓他們變得和其他人一樣。在我被放逐時訂立的‘不對有藝術的星球動手’的新規則成了一張廢紙。”

“現在，輪到第三行星了。你們的藝術形式很多樣，如果就此消亡，在我看來，那是整個宇宙的損失。”

帽子先生的語氣漸漸深沉，葉汐和肖冷也陷入沉默。

良久，肖冷道：“在這兩萬年間，當祂對其他存在藝術的星球動手時，您也都會提供幫助嗎？”

“是的，我會。”帽子先生肯定道。

肖冷又說：“我可以問問成功率嗎？”

“大概……一成吧。”帽子先生報出了一個不怎麼讓人有自信的數字，“可能還不到一成。畢竟祂的能量已經很大了，如果祂願意耐著性子在一個星球慢慢磨，全體居民都被吸收隻是早晚的事，而前來找我幫忙的人，未必能在祂吸收全體居民之前阻攔祂。”

“所以，到底怎麼阻攔祂？”葉汐道，“您能提供的具體幫助是什麼？道具嗎？”

“道具？不，不是，那是歸委員會管的。委員會的大多數人其實也不太讚同祂的做法，如果你們之前見過他們，應該拿到過一些特殊道具。”帽子先生道。

葉汐和肖冷想起【藍色火焰加特林】還有【傳送門】，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帽子先生話鋒一轉：“而我能提供的，是一場特殊怪談。”

葉汐一凜：“特殊怪談？”

“對。”帽子先生輕點帽子尖，“這場怪談是我和祂當年一起設計的一個怪談，在我放逐自己的時候把它帶走了，然後對它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

“當它開啟的時候，你們會被吸入，祂也必須進去。你們如果能順利通關，走到祂的面前，就能獲得談判資格。”

“談判？！”葉汐被這兩個字搞懵了。

對方相當於一個反派大boss，談判好使嗎？拯救地球靠打嘴炮？

“Well，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帽子先生撇了撇嘴，“怎麼說呢？雖然可能有點滑稽，但事實確實是……以祂現在的能力，如果祂想當個真正意義上的‘壞人’，祂就可以隨時背棄所有規則，整個宇宙都未必能與祂抗衡。”

“可祂沒有那麼做，你猜猜為什麼？哈哈……因為祂‘要臉’。”

“你可以說祂是個偽君子、是個衣冠禽獸，但事實就是這樣。祂要臉，所以祂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你們隻要能坐到談判桌前，就必然可以開啟一場相對公正的談判。”

葉汐和肖冷同時捕捉到了“相對”兩個字，葉汐直接問道：“為什麼是‘相對’公正？”

“因為，說實話，主動權還是在祂的手裡。”帽子先生說，“祂也是會計較得失的，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太貪心。如果你們提出的要求太過分而且還不願意做任何退讓的話，祂很可能會撕破臉也要吞噬地球，到時候就沒有餘地了。”

葉汐沉吟道：“讓祂退出地球並且永遠不許回來，過分嗎？”

“不過分。”帽子先生輕鬆道，“但你要記得和他簽訂條約，能拉著委員會一起簽就更好了。我當時和祂約定不吸收存在藝術的星球就是口頭約定，然後祂就翻臉了，所以你們要有紙面協議。”

“達成紙面協議意味著，隻要祂還‘要臉’，你們就是安全的。”

葉汐點點頭：“好的。”

肖冷開始給談判條件加碼：“那如果我們想讓祂退出地球、永遠不許回來，並且歸還所有被怪談吸收的居民，過分嗎？”

“這何止是過分！”帽子先生有點炸毛，“這完全就是我剛才說的‘太貪心’好嗎！祂經營那麼多怪談副本也是付出了巨大成本的，沒完成吸收直接撤離本身就有虧本的可能，你們還要求祂歸還已吸收的居民？相信我，隻要你敢說出這句話，祂會立刻宣布談判破裂，無論是委員會還是我都攔不住祂。”

“哦……”肖冷默默低頭。

帽子先生語重心長：“最保險的做法就是隻讓祂退出地球，不說彆的。之前成功的那一成基本都是這樣做的，相信我。”

“好吧。”肖冷悻悻。

“……我不太明白。”葉汐打量著帽子先生，口吻儘量小心，“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啊……就是，既然您想保護我們這些存在藝術的星球，又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不直接和祂抗衡？”

“首先，祂一直在吸收居民，而我沒有，現在祂的個人實力已經比我強太多了。”帽子先生又開始搖頭晃腦，“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是……我不想見祂，也不想跟祂進一步決裂。祂對吸收星球的事情樂此不疲，而我已經累了，那我何必還要管那麼多呢？”

“我的小朋友，等你活到我這個歲數，你就會明白，有時候看不慣一個人，並不意味著你非要為此做點什麼。”

葉汐：“……”

謝邀，真的活不到你這個歲數。

不過帽子先生說的這個道理也不太難懂。

葉汐隻好點點頭：“好吧，不管怎麼說，謝謝您的幫助。”

帽子先生一臉認真：“不客氣。”

肖冷又問：“這怪談是什麼主題？”

帽子先生：“不能提前透露。”

肖冷：“那什麼時候開始？”

“等你們準備好，聯係我吧。”帽子先生的帽子尖指向葉汐胸口處的吊墜，這個吊墜在葉汐向導遊尋求過幫助之後就消失了，但現在又浮現出來。

帽子先生指著它說：“1分鐘之內，連續三次開合吊墜盒，中間停頓三秒，再開合三次，怪談就會自動降臨。”

“好。”葉汐頷首，“方便透露一下副本的人數限製嗎？”

“這個嘛。”帽子先生嘖嘴，“我說過，這原本是我和祂一起鑄造的一個怪談，我後來隻是對它進行了修改，所以在吸收參與者這一點上，我並不能全權安排。”

“在副本開啟後，它會就近吸收三到五人，然後再從其他地方隨機提取七到十個人，最後構成一個十到十五人的副本。如果你們想準備人手一起對付祂，最多五個也就夠了，包括你自己。”

葉汐：“會有【土著人】嗎？”

“或許吧。”帽子先生說，“【土著人】在所有副本裡都是隨機出現的，這個也不例外。”

“明白了。”葉汐一邊點頭一邊看向肖冷，意思是看他還有沒有問題要問。

“最後一個問題……”肖冷神色凝重，認認真真地看了帽子先生一會兒，一字一頓，“您是一頂帽子，‘祂’是什麼？不會是條圍巾吧？”

“……”葉汐窒息，桌下的手狠掐肖冷大腿，簡直擔心帽子先生會立刻暴起擊碎他的頭。

然而帽子先生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等你們見到祂，自然會知道的！”

說罷又自顧喝了口茶：“要留下吃午飯嗎？”

葉汐秒懂這是送客的意思，馬上拉著肖冷站起身：“不打擾您了，我們這就回去，謝謝您的茶和點心！”

“不客氣。”帽子先生跳下桌子，在他們面前一蹦一跳地領路，一直將他們送到門口，“有機會再見……不過我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了，畢竟，如果談判成功的話，我們應該都會立刻離開。”

“謝謝您。”葉汐再次道歉。

肖冷側首看著它，越看越覺得怪可愛的，忍不住探問：“我能摸摸您的帽子尖嗎？”

“什麼？”帽子先生措手不及，旋即暴跳如雷，“當然不能！快走吧！不要在這裡煩我！”

“好吧，對不起，我們走了。”肖冷扯了扯嘴角，不再說什麼，攬著葉汐一起離開。

帽子先生在他們走出幾步後就跳起來勾住了把手，顯然是想關門，但它又想起些事，便叫住他們：“等一下！”

於是兩個人轉過頭，就看見帽子先生勾在把手上一晃一晃的樣子。

它說：“這個遊樂園的規則，我暫時都刪除了，所有危險都會暫時失效。你們可以先四處玩一玩，其實還挺好玩的，很適合你們這種酸酸臭臭的小情侶！”

說罷，它又惡狠狠地瞪了肖冷一眼：“走吧，再見！”

砰地一聲，小木屋的房門撞上了。

“……”葉汐盯了房門三秒，目光陰惻惻地轉向肖冷，“看你把它氣的……”

“不是，講道理，我的問題很過分嗎？！”肖冷摟住她的腰，繼續往外去，“宇宙大爆炸炸出了一頂帽子和一個‘祂’？你就一點不好奇‘祂’是個什麼？”

葉汐無語：“你還想摸人家的帽子尖！”

肖冷：“你不想嗎？”

“當然不想！！！”葉汐暴躁道，“這和在外面隨便摸人腦袋有什麼區彆！誰會莫名其妙地想做這種事啊！”

肖冷：“我也沒隨便摸啊？我這不是問了嗎？”

葉汐：“誰會問人這種問題啊！！！”

兩個人吵吵鬨鬨地坐上礦車，等礦車慢慢駛出洞口，先前的紅兔子向導已經不見了。

沒有危險的遊樂園，本身也沒有什麼需要導遊的必要。

肖冷環顧四周：“帶薪遊玩考慮一下？”

“不考慮！”葉汐冷漠臉，“都沒有彆的遊客，兩個人玩遊樂園多冷清啊！”

“至尊體驗啊！”肖冷拽著她的胳膊，“得花多少錢才能讓整個遊樂園隻為你開放？再說這是帽子先生的心意，你好意思不領情嗎？”

……第一點葉汐毫不care，第二點卻正中她的下懷。

考慮到接下來的事還需要帽子先生幫忙，她確實不想駁帽子先生的好意。

萬一她淡定地走了，帽子先生一賭氣不給他們開特殊怪談了怎麼辦？

肖冷精準捕捉到她神情的鬆動，立即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向旁邊的岔路：“走，我餓了，那邊是餐廳，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考慮玩什麼。”

“上次那個迷宮還挺刺激的，現在沒有危險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你想不想去看看？”

“還有你們組在怪談報告裡提到的那個鬼屋，我們組都沒遇到，帶我去體驗一下！”

他興奮得仿佛今天出來就是為了玩的。

“好吧……那就去看看。”葉汐無奈地歎了口氣，跟著他加快了腳步。

兩個人繞過一小片花壇，到了路標指示的餐廳門口，走進餐廳，四面八方的服務員都在喊：“您好，歡迎光臨！”

——不愧是既沒有危險又沒有遊客的遊樂園啊！連服務員都變得格外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