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星月公寓規則怪談(7) “媽媽”作為……(1 / 1)

葉汐看到這本書的時候遲疑了, 因為一本書明晃晃地放在這裡應該是很明顯的線索,她的隊友都是17號的“專業人士”,應該早就發現過這本書的存在。假如裡面有可用的線索, 或許早就被用掉了。

但她還是將書翻開看了看, 這一看就知道這條線索有多坑了。

書頁中間偏後的部分有兩頁紙被撕掉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兩頁紙上講述的內容應該就是串聯整個副本的直接謎底。

但在緊鄰的一頁上, 最上方是這樣一句話:為世人所懷念之怨靈永遠無法進入往生, 將桃木斧置於床下,經九九八十一天, 可斬斷世人對怨靈之思。

“……”葉汐好大一個無語。

短短幾十個字而已,寫得今不今古不古,明明可以好好說大白話, 非得整點之乎者也。個中理論主要講究一個“元素堆砌”, 什麼“桃木斧”“九九八十一天”這種說法顯然出自我國傳統, 但“為世人所懷念之怨靈永遠無法進入往生”——葉汐撇嘴:這題我熟, 應該是抄襲的《尋夢環遊記》,然後把理論反轉了一下。

邪.教果然很可笑。

嘲笑之餘, 葉汐心裡最後一塊缺失的拚圖也被補齊。迷霧倏然散開,故事背景猶如一張畫卷,在她面前緩緩展開。

“她”是家裡被輕視的女兒,平常吃的是剩飯剩菜, 住的是淩亂不堪的陽台。父母對她沒什麼好臉色, 可能還會動輒打罵,所以她聽到動靜就會縮進陽台角落, 拚命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經年累月的折磨讓她變得無比脆弱,她變得很容易哭,卻隻能躲在那裡無聲地抹眼淚。

最初的時候, 她或許也渴望過親情,可總是看不到希望,渴望就變成了自欺欺人。

所以她總跟自己說,爸爸媽媽是愛你的,你看,爸爸媽媽又給你買新衣服了。

整個家裡,隻有年紀還很小的弟弟能給她一點點溫暖。弟弟喜歡這個姐姐,會纏著她學如何疊千紙鶴,還專門準備了一個木盒,用來放他送給她的小禮物。哪怕是他作為壽星應該收禮物的時候,他也想反過來送禮物給這個姐姐。

後來,她死了。不論具體過程如何,死亡原因一定跟父母有關。

她的媽媽應該是想她的,抑或隻是出於愧疚,總之對她心存懷念,還因此信奉了邪.教。而她的爸爸,看上去更像導致她死亡的罪魁禍首,所以他也會心虛,但他因此信奉了與媽媽不同的邪.教,且並沒有展現什麼真正的“懺悔”,隻是想通過一些手段解決她這個“邪祟”。

所以爸爸往媽媽床下放了桃木斧,想以此了結媽媽對她的懷念。

至於她的力量逐漸變強、也逐漸開始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原因雖然尚不清楚,可是從副本邏輯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經過剛才的嘗試,她已經發覺他們雙方對彼此的感知程度並不一樣,她經過三天時間已經能觸碰到他們,也能勉強看到他們的存在。而他們既不能直接看到她,也不太能直接帶給她什麼身體上的感覺。

這樣下去,假使她的力量按照現在的速度持續提升,他們的存在在她面前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有理由懷疑,副本裡很可能存在一個會讓她真正變成“厲鬼”的契機,到時候她會大開殺戒,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就算是擁有【殺戮藝術家】道具的肖冷,也很難反殺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鬼魂。

她突然理解這個副本為什麼會團滅那麼多參與者了。進入規則怪談的參與者,無一例外會將大把經曆用在分析規則上,這個規則之境恰好就在利用這種心理,在通關方式上反其道而行,規則裡的坑並不多,但規則之外處處是坑。

如果不搞清楚完整的故事線,她毫不懷疑,每一組進來的參與者無一例外都會團滅。

葉汐深吸氣,側首望向床上懸浮的一團霧氣,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還是粗暴地伸手拍了他兩下。

“哎臥槽!”剛要入睡的陳登宇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雙手直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衝著身邊的空氣崩潰抗議,“大晚上的能不能彆一驚一乍!嚇死爹了!”

他的抗議葉汐當然是一點都沒聽見,發現他有反應,她就沿著床邊向外退了兩步,再次碰他。

這次碰在了陳登宇腿上,陳登宇也不傻,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下床:“懂了懂了,來了來了!”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葉汐用剛才同樣的方法將陳登宇帶到了那間次臥,將他引向床下。

其實葉汐並不清楚作為“活人”的隊友能不能看到她這個“鬼”才能看到的線索,也不知道隊友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但站在她的角度,如果不做這種嘗試,那副本基本就是死局了。

……隻能期待隊友智商夠用。

眼見一團氣流飄進床下又飄出去,葉汐看了眼依舊在角落裡的桃木斧掛墜,雖然忐忑不安,也隻能先從床下離開。

同樣剛從床下挪出來的陳登宇撣掉滿身的灰塵,舉起從角落摸出來的桃木斧:“188大佬應該是想讓我看這個!”

黑暗裡小小的掛墜並不顯眼,楊歌下床打開燈才看清:“斧子?”

說完,她局促地看了眼肖冷,有點心虛。

進入副本的第一天她就往床下看過,雖然當時是想找葉汐,但畢竟是把這個線索忽略了。

不過,這也真不能全怪她。這桃木斧太小了,床下又黑,本來就不易被發現,斧子上還積了不少灰塵,放在床底下簡直跟同樣積了層灰的地面渾然一體!

肖冷也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盯著斧子皺了皺眉,朝陳登宇伸過手。

陳登宇心領神會地遞給他,肖冷拂去上面的浮灰,若有所思:“桃木……”

“桃木斧?”陳登宇心念一動,疾步回屋,將床頭櫃裡的書拿了過來,“我在這裡面看到過關於桃木斧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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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六人組在簡單完成了一輪早上時間段的任務之後,趁著空閒一起圍坐在桌邊,將線索和可用的道具擺出來一起討論。

六個人都是特殊身份,都有道具,但在進入副本之前,大家隻知道這個副本的危險程度極高,對內容一無所知,所以開局時的道具隻能是盲選。

現在張昭的【淨化噴劑】已經用掉了,肖冷原先以為這個副本會有很多具有攻擊性的怪物,所以和進入購物中心規則怪談時一樣選擇了【殺戮藝術家】,但現在看來沒什麼用武之地。

餘下的四個人裡,陳登宇選的是和葉汐同款的【鑒彆犬】,用於識彆規則的真假,有三次使用機會。他目前已經用掉了兩次,但都是真的,過去三天大家也都過得很平靜……好像這個規則怪談裡並沒有什麼假規則。

楊歌選取的道具是【製定者】,使用道具後規則頁上會添加一條規則,規則內容隨機,但必定跟副本有關,而且一定是真規則,算是多獲得一條線索的方式。

崔哲的是【提詞器】,這個道具僅限對副本中的物品使用,使用後會浮現三個與該物品相關的描述性詞語,或許會因此獲取線索,也或許能借此規避風險,當然也可能給出的三個詞都沒什麼卵用。

曹怡的道具則比較有趣,叫【吉凶簽筒】,目前隻有1級,隻能使用一次,可以在大家想做一件事又猶豫不決時使用。使用方法就是搖簽,結果或吉或凶,簡單點說就是告訴你這件事能不能做,算是一件用來規避風險的道具。

根據已有線索,他們已知的是一個相對完整的背景故事,另有一個新收獲是楊歌早上又翻了一遍放在媽媽房間的那本邪.教書籍,發現其中提到的一個“知識點”是如果怨靈有執念之物,那麼將執念之物與怨靈的名字一起焚燒,就能令他放下執念,獲得往生。

結合昨夜在葉汐的指引下獲得的信息,“媽媽”應該是想幫“女兒”解脫的。那麼如果他們能將女兒的執念之物焚燒,或許就能通關。

媽媽規則第3條的“█████是很重要的東西,保護好█████”可以側面印證這個推測。

現在他們拿到的和女兒最有關的東西,是那隻金鐲。

肖冷將鐲子放在桌面上:“兩個問題,第一,不知道這個鐲子被藏在床尾的原因,第二……金子沒辦法燒。”

“可能畫在黃紙上燒也行呢?”楊歌道。

結合之前畫衣服燒紙的操作,這個邏輯是通的。

“哎我今天還沒拜佛燒符……”張昭說著起身走向佛龕,“你們先商量,我馬上就回來。”

三天下來,他和陳登宇對這套流程已經輕車熟路,拜佛上香燒符咒一氣嗬成。

可肖冷遲疑了一下,出言阻攔:“彆去。”

“嗯?”張昭回過身,不解,“怎麼了?”

“我在想。”肖冷頓了頓,“如果‘爸爸’的目的是讓這個女兒魂飛魄散,那會不會規則裡的拜佛燒紙是假規則?”

“不會。”陳登宇篤然,“這條我第一天就驗了,是真的,很安全。”

“隻從操作來看,很安全。”肖冷頷首,“但在長遠的角度來看,這個規則會不會是個坑?”

張昭和陳登宇一愣,被問住了。

假如按照他的邏輯分析,這的確是坑。但是——

張昭思索著問道:“那萬一最終目標就是讓女兒魂飛魄散呢?”

順著這個思路想的話,肖冷的推測就全都反了。

“哎呀不會的。”楊歌乾脆地否掉他的想法,“倘若讓女兒魂飛魄散就是最終結局,那就相當於這個副本必須犧牲‘女兒’角色的參與者,就完全沒有公平可言了。但從之前的規則之境來看,每個副本其實都有全員幸存的可能性。”

雖然實際操作中影響因素極多,全員幸存的概率無限趨近於0,但這並不妨礙在理論上存在這個“可能性”。

張昭皺皺眉:“那倒也是。”又問,“可如果我們違反規則,直接被搞死了呢?”

“有可能。”肖冷點頭,“但如果剛才的假設成立,這個副本其實不存在其他懸疑危險,一切危險都來自於‘女兒’。短時間內,或許我們做什麼、不做什麼都不會立刻遇到危險,所有危險都取決於‘女兒’的狀態。”

張昭啞然:“……你確定?”

“不確定。”肖冷很坦誠,“我隻是說說我的想法。”

潛台詞儼然是:決定權在你。

張昭糾結起來,和陳登宇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後還是惴惴不安地坐了回去。

因為按照現在的思路,如果肖冷的判斷錯了,應該也隻有他們兩個會因為違反規則被搞死,而如果肖冷對了,他們堅持的拜佛敬香燒符咒反倒可能導致全員團滅。

作為17號的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換大家平安,對他們來說絕對值得。

陽台上,葉汐在天明之後陸續嘗試了幾次,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沒有再次提高。

困惑之餘她鬆了口氣,如果她之前的推理沒錯,她的力量不夠強,就意味著隊友們能更安全一些。

餐桌邊,楊歌看向崔哲:“我覺得你可以啟用道具看看手鐲的詞條?如果詞條看起來和姐姐高度相關,說明她執念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我們再用吉凶簽筒確定一下危險程度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如果詞條和姐姐八竿子打不著,那就說明這東西不靠譜,咱再繼續找彆的。”

崔哲想了想:“那不如直接用吉凶簽筒驗驗這個能不能燒啊?”

他的思路簡單粗暴:直接驗驗,能燒就燒,不能燒就放棄,這樣還能留著【提詞器】給彆的道具用。

“嗯……”楊歌沒有反對他的想法,隻解釋說,“我是覺得,無論它能不能燒,我們都要了解一下它背後的意味。因為這個鐲子出現得沒頭沒尾——到底是兒子偷了鐲子栽贓姐姐導致姐姐慘死,還是兒子原本想把這個鐲子作為禮物送給姐姐,但還沒來得及送出手姐姐就遭遇了不測?這是截然不同的分析思路。”

“我同意楊歌。”肖冷出言,曹怡也說:“我也讚同。不論能不能燒,這個鐲子的用意我們都要搞清楚。”

崔哲覺得也有道理,不再反對,伸手將鐲子拿到面前,默念啟動【提詞器】道具。

【提詞器】道具形象其實很像一台老虎機,使用時飛速旋轉,然後每停下一次跳出一個詞條。為了方便使用者記憶,詞條會暫時浮在旁邊,直到三個詞條全部形成,道具使用完成。

崔哲緊盯道具,莫名的緊張讓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第一個詞條很快浮現,眾人聽到他說:“克重。”

“……”

行,黃金首飾按克重計費,這很科學,但他媽沒用啊!

第二個詞是:“傳統。”

這個詞,略顯意味不明。

隻剩下一個詞,崔哲深深地吸了口氣,其他人的神經也繃緊了,目不轉睛地等待答案。

“……婚姻。”崔哲道。

克重、傳統、婚姻。

三個詞顯示完畢,提詞器使用結束,消失不見。

崔哲抬眼:“那我覺得咱們昨夜的推測應該是對的——這個鐲子屬於傳統婚姻的一部分,應該是媽媽結婚時的禮物,按照克重購買。這樣的東西必定對媽媽很重要,兒子偷走之後栽贓給姐姐,造成了姐姐的慘死。”

“我覺得不對。”他話音未落,曹怡已然搖頭。

她從崔哲手裡拿過金鐲:“你看這個樣式,這是近幾年流行的,而且成色也還很新。可‘媽媽’已經是個中年人,女兒都初三了,這個鐲子絕不會是她結婚時的東西。”

在他們討論的時候,肖冷沉默地翻開了那本屬於兒子的日記。找到印象中的那頁,他確認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信息,視線挪回媽媽的規則頁上,念道:“‘3.█████是很重要的東西,保護好█████’。”抬了抬眼,“模糊掉的部分,應該是五個字。”

崔哲攤手:“‘琺琅金鐲子’,正好五個字。”

肖冷未予置評,轉而念起日記:“7月12日——爸爸說最近都不用去上班,可以陪我玩,真好。”

“7月18日——今天去了遊樂園,姐姐也一起去啦,真開心!以前出去玩的時候,爸爸媽媽總說沒有錢,不讓姐姐一起去。希望爸爸媽媽以後能多賺錢,讓我和姐姐一起出去玩!”

他直接將其中原本隱去的內容代換成了“姐姐”,讀得很通暢。

然後拋出疑問:“從媽媽的日程表可知,媽媽應該是個家庭主婦,那麼賺錢養家的重擔就全在爸爸身上——這樣的前提下,什麼情況能導致他‘最近都不用去上班’?”

崔哲:“……年假?”

陳登宇凝神:“爸爸失業了?”

肖冷繼續拋磚引玉地發問:“既然失業了,為什麼反倒願意在這個時候帶女兒一起去遊樂園玩?而且從弟弟的日記措辭來看,這趟行程應該很開心,也就是說,姐姐也真正玩了一趟,玩得還不錯。”

崔哲一懵,這回跟上了思路:“他們在討好姐姐?想讓姐姐乾什麼?”

“那,有沒有一個可能。”肖冷抬了抬手,原先被曹怡接過去的鐲子不知何時到了他手裡,“這個鐲子與‘媽媽的婚姻’無關,但的確與‘婚姻’有關,是‘姐姐’訂婚的三金之一?如果她肯順應父母的心願嫁人,或許能換取一大筆彩禮。”

這種分析讓還沒太經曆過社會的陳登宇覺得荒唐:“‘姐姐’才初三,頂多十五六歲吧?21世紀了,哪有人十五六歲結婚啊?在咱們國家這都不合法!”

“如果你沒去過經濟欠佳的偏遠山區,等什麼時候這些地方出現規則之境,讓張隊帶你去看看。”肖冷臉上沒有分毫嫌棄陳登宇的意思,不慍不惱地微笑著解釋,“那些地方資源匱乏、發展狀況低迷、教育水平欠奉,法律缺位是很自然的事情。你說他們不合法,他們有八百種方法繞過法律約束——比如先辦婚宴,等到二十二歲再去領證,你猜當地有沒有餘力每天到處檢查這種婚宴?”

——彆說是經濟欠佳的地方,就是B市這樣的大城市,也不可能到處查婚宴。

況且就算真的查了又能怎樣?這種事情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不了連婚宴也不辦,直接關門過日子。弱者總歸是沒什麼力氣反抗的,隻能在絕望中認命,在絕望中被蠶食、被敲骨吸髓。

一股惡寒從陳登宇腳心泛起,貫穿血管,直竄腦門。

他突然明白了中式恐怖為什麼恐怖。這裡面明明沒有任何刺激感觀的血腥暴力,但有卸不去的枷鎖、有難以推翻的陋俗。

這種恐怖是“吃人”的恐怖。這樣的鬼固然是鬼,但人也人不人鬼不鬼,一人一鬼站在一起的時候,人可以比那個鬼更可怕。

比起什麼簡單粗暴的血腥暴力,這種恐怖的後勁兒足到讓人喘不上氣。

肖冷沒有理會陳登宇那副“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樣子,手裡的日記翻了兩頁,慢條斯理的樣子好似在翻一本故事書:“對於沒獲得過什麼溫情的姐姐來說,那趟遊樂園之行一定十分難得,她那天大概很快樂。所以在‘爸爸’眼裡,自己的‘討好’已經夠了,他應該很快就將定親的事情直接告訴了姐姐,而姐姐不肯。”

楊歌深深吸氣:“所以在之後的日記裡,‘爸爸’和‘姐姐’頻繁爆發爭吵,甚至大打出手?”

肖冷緩然點頭:“後來姐姐離家出走——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但總之再往後,她一定是死了,成為怨靈飄在家裡,讓人生畏。”

“爸爸心虛、媽媽自責,導致他們在與姐姐相關的事情上態度截然相反。但同時,他們又都想保護好兒子,所以兩個人都對千紙鶴的出現很緊張。”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

肖冷的視線落回日記上,修長的食指將日記又翻了幾篇,緩緩念誦最後那頁:“8月1日——離我的生日還有十天,媽媽答應我會在生日的時候會幫我把禮物送給姐姐。我說我想姐姐了,這本日記也要送給姐姐,媽媽也答應了。”

肖冷抬眸:“結合媽媽想讓姐姐往生這一點,媽媽會答應弟弟的要求,會不會是因為她本身也想給姐姐送一份‘禮物’?”

曹怡了然:“這個‘禮物’和媽媽規則裡想要好好保護的東西,應該是同一件東西?”

肖冷嗯了一聲,陳登宇揉起了太陽穴:“那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琺琅金鐲子’?這玩意兒從字數上倒對得上,不過吧……”

他撇撇嘴,心裡覺得如果按照剛才的分析,這個金鐲簡直就是姐姐的痛苦來源,他要是姐姐,大概未來八輩子都不會想見到這個東西。

肖冷道:“我認為不是。”語中一頓,又說,“但還是可以用【吉凶簽筒】驗一下。如果錯了,我們還有楊歌的【製定者】可以再給出一條線索。”

“試試吧。”曹怡舒了口氣,啟用簽筒,一邊在心裡默念“把金鐲燒給‘姐姐’是吉是凶”,一邊手裡把那個僅她自己可見的簽筒搖得飛快。

“啪嗒”,一隻竹簽飛出來,落在桌上。曹怡伸手去拾,大家雖然看不到她竹簽卻看得到她的動作,紛紛伸長脖子:“怎麼樣?”

曹怡:“……大凶。”

“唉……”左右兩邊,崔哲和陳登宇默契地頹然歎氣,感覺剛剛理順的思路又斷了。

曹怡自己也歎息,不無失落地示意楊歌:“來吧,【製定者】。”

楊歌無聲地將那張符合自己角色的“媽媽規則”擺在面前,凝神啟用道具,幾秒鐘後一行細小的黑色開始在最後一條的下方顯現,慢慢變成清晰的字跡。

楊歌一臉期待地盯著,然後在某一瞬,期待垮掉。

她輕輕嗓子,清晰誦讀新增的規則:“11.在寶貝兒子生日之前,記得將█████燒給██哦。”

所有人:裂開。

新線索出現了,又好像完全沒出現。

崔哲倒不覺得這條線索完全沒用,在他看來推測能得到證實也很好,於是情緒尚可地分析道,“所以確實要燒東西,但不是鐲子,那看來我們還有東西沒找到啊?”他張望四周,“可房子這麼大,怎麼找?要不試試把屋裡的東西一件件都燒了?總得有一件是吧?”

楊歌忽而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這個舉動過於明顯,以致於她雖然還沒說話,大家已經都看過去。

“……”楊歌被大家看得噎了噎,掰著手指頭邊數字數邊啟唇,“‘錄取通知書’。”

說完張開手掌:“剛好五個字。而且‘女兒’初三,正值暑假,那就是正好初三畢業升高中的時候。”

“她學習很好,父母卻逼她早早結婚……這肯定是要輟學的呀!”

“她不肯,那她想乾的事情是什麼?繼續念書唄!”

“……草。”張昭趴到桌上,心情挺複雜,表情比心情更複雜,“你彆說……雖然這幾天連個錄取通知書的影子都沒瞧見,但我就是奇怪的被你說服了……”

“那咱找找看?”楊歌拿起那隻被肖冷撂在面前的金鐲往桌上一拍,“講道理,這玩意兒藏那螺旋槳裡,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葉汐怎麼找著的。錄取通知書應該不能比這個更難找吧?咱們先試試,真找不到再想彆的唄?”

楊歌心想,頂不濟了就破罐破摔,真按崔哲剛才提的蠢辦法,一件件地燒了試!

桌上的五個人相視一望,空氣短暫地凝固了一秒,然後他們就好像受到心電感應的觸動一樣一拍即合,同時彈起身,各去各屋翻箱倒櫃。

如此整齊到有點搞笑的動作看得肖冷眉心跳了跳,他看向那隻安然躺在飯桌上的金鐲子,也在想:葉汐到底是怎麼找到它的?

會不會因為她是“鬼”,所以可以直接看到?

“祂”應該不會這麼好心。

那麼……

他如同入定般靜坐了幾分鐘,忽而站起身,走向“媽媽”的房間。

楊歌正在翻那個置物架,兩本書已經都從頭到尾翻過三遍了,這會兒正鍥而不舍地將每個小擺件都拿起來仔細檢查,生怕有哪個看似普通的擺件其實被挖成了中空,錄取通知書被卷起來放在裡面。

看到肖冷,她連忙招手:“快來幫我!”

肖冷刹住腳:不對。

這是“媽媽”和“爸爸”分居後的房間,如果想藏東西,這裡雖然方便,但不安全。

因為這個房間的家具實在是太簡單了,東西也少,爸爸如果有心過來搜查,很難藏住。

那還有什麼地方?

他轉頭,望向幾米之外的主臥房門。

如果葉汐想到兒童房的小床是因為考慮到女兒和兒子的關係好,那“媽媽”作為成年人,可能會有更成熟更大膽的判斷。

比如“燈下黑”,比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肖冷足下生風地走進主臥,張昭和陳登宇正吃力地將床墊挪開,以便檢查床墊下面有沒有藏東西。

肖冷看都沒看床墊一眼。

2米2乘2米的床墊讓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獨自挪動難度太大,況且事情發生的時候“爸爸”已經失業,天天待在家裡,這樣大的動靜他一定會察覺。

“媽媽”作為包攬一切家務的家庭主婦,會有她自己的優勢。

他打開衣櫃,看向裡面的衣服。忽略僅有一層的單薄夏裝、省掉面積太小的內衣內褲、再除掉貼身穿著太容易發現異樣的秋衣秋褲和比較修身、緊身的幾件,提著衣架將偏於笨重的風衣、大衣、羽絨服一一拎出來,扔在床上。

“你乾啥?”張昭頓住吃力挪床墊的手,陳登宇也停住,一起望著肖冷。

“仔細檢查一下這些衣服。”肖冷一邊繼續往外甩衣服,一邊說,“能直接摸到的口袋不重要,主要檢查夾層有沒有異樣。”

兩個人相視一望,眼底都綻開幾許恍悟,鉚足力氣將剛挪下來三分之一的床墊推回原位,然後坐到床上,按肖冷的意思開始檢查。

肖冷將最後一件外套撂到床上之後也加入了上手檢查的隊伍,三個人仿佛服裝廠裡的質檢員,近乎吹毛求疵地查看衣服的每一個細節。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剛抓起一件男士短皮衣的陳登宇神情一滯。

他心跳快了兩拍,迅速將衣服拿到面前,攥在上面的手不敢完全鬆開,按在原位上很小心地挪動了一點,然後細細摸索。

很快,他摸出了個大概。

衣服內襯裡有一塊卡片大小的硬物,有些厚,像是一葉較大的紙張被折起來的感覺。

“……可能是這個。”他開口告知隊友,話說出來,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在顫。

在肖冷和張昭一起看向他的時候,顫栗著繼續檢查內襯的陳登宇近一步發現,內襯兩側縫線的針腳是不一樣的。

也就是說,其中一側曾經被拆開、又重新縫上過。

“我去拿剪刀!”張昭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衝到媽媽那屋,將針線盒裡的專用小剪刀拿了過來。

他來去如風的動靜有效吸引了楊歌曹怡崔哲三人,三個人有所察覺,一起跟了過來。

於是崔哲在眾人的注視下小心地剪開了縫線,剪出一段足夠一隻手摸進去的距離才放下剪刀,屏住呼吸將手探進內襯。

很快,他將裡面的東西摸了出來,的確是一張折疊的紙。

紙頁有字的那面被小心地折在了裡側,外側是淡黃色的。紙質很厚實,背面透不出一丁點字跡。

崔哲的呼吸完全停滯了,懷著一種近乎崇敬的心態,小心翼翼地將紙一點點展開。

完全展開之後,所有人都看到,橫向使用的紙頁上方用一種非常嚴肅大氣的紅色字體寫著:錄取通知書。

下面的內容是:

“██同學:”

“祝賀你被錄取為育良第一高中2023級學生。千裡之行,始於足下。育良第一高中將成為你綻放青春、成就夢想的地方。”

“請攜帶本錄取通知書及本人有效證件,於8月29日上午9:00-12:00,至育良第一高中報到。”

下面是校長簽字,校長簽字的右邊是錄取通知書的簽發日期以及學校的公章。

整份錄取通知書看起來都沒什麼問題,除了被馬掉的名字。但名字的打碼方式和弟弟日記裡馬賽克一樣,看起來都是其實正常印著自己,隻是從他們的視覺效果裡被抹掉了。

“這個……靠譜啊……”崔哲顫聲。

陳登宇忙不迭地要下床,想馬上去把這張錄取通知書焚掉。腳剛踩到地面,錄取通知書被肖冷抽走:“我來。”

世界通用規則裡說:“無論遇到怎樣的突發狀況,請不要忘了自己的角色。”

陳登宇的角色是“爸爸”,爸爸不讚同女兒上學,也不想讓女兒往生,燒通知書不符合他的人設。

此外“媽媽”置物架上的那本書裡還提到要把“執念之物”和“怨靈的名字”一起焚燒。肖冷拿了張黃紙,略微思考了一下,確定整個怪談沒有提到“女兒”的名字,便直接寫下:葉汐。

——到這一步他才明白,為什麼這個規則之境要讓三組人一起進來再單獨分走一個,而不是直接選四組毫無關係的參與者。

因為如果是那樣,就沒有人知道單獨消失的人叫什麼了。

肖冷按下打火機,橘黃與藍交映的火苗竄出來,觸及紙張迅速燒得凶猛。

他平靜地拿了一會兒,在它即將燒到手指的時候才鬆開手,殘餘的邊角落儘香爐,繼續緩緩燒儘。

陽台上,葉汐正在緊張隊友究竟有沒有get到自己昨晚的信息,面前突然浮起一團火焰,一張紙在火焰中逐漸浮現。

“葉汐同學:”

“祝賀你被錄取為育良第一高中2023級學生……”

與此同時,周遭的一切開始破碎、崩壞,白色的光芒從碎裂的縫隙中傾瀉出來,迅速將葉汐包裹。

葉汐的身體懸浮起來,熟悉的感覺讓她以為自己正在離開規則之境,安然閉上眼睛,等待道具獎勵界面彈出。

然而——

短短幾秒過後,白光不厚道地突然消失,葉汐一下子摔在地上,膝蓋最先著地,砸得咣當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