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人間奇跡(1 / 1)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12996 字 6個月前

時間很快來到花滑的比賽日, 率先進行的團體賽,團體賽結束後馬上就是單項的比賽,因此, 這樣的賽程安排對選手的體力是很大的考驗。

按理說, 在短節目的比賽中,應該派出強力選手, 儘可能獲得高分,從而獲得進入自由滑階段的機會。

但自由滑結束後就是各單項的比賽,參加自由滑的選手如果接著參加單項, 狀態必然要受到影響,難以取得最好的成績。然而,團體賽中自由滑的積分相當重要, 很多國家都會排除最強選手,以求拿到自由滑積分來獲得獎牌。

如今的華國男單雖然強勢,但主要的搶分點依舊在紀和玉身上,而團體賽需要的是整支隊伍的共同努力與博弈,並不是憑一己之力就能奠定勝局,哪怕紀和玉兩場比賽全上、強勢為華國隊拿下男單短節目和自由滑的第一積分, 如果其他項目的隊友不給力,也未必能得到高分,更何況, 兩場比賽都上,對選手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畢竟,國內可都還指望著紀和玉能拿到一次個人項目的冠軍,超越葉甫蓋尼成為男單史上第一個超級大滿貫呢。

團體賽的排兵布陣堪比田忌賽馬,一個國家單項實力相近的選手可以分彆出戰短節目、自由滑,以節省體力;而節目排名相鄰的選手如第一和第三, 節分得分相差一分和十分效果是一樣的,因為最終積分隻差一分①。

在其他項目那邊倒還好說,隊內的確存在幾個實力相近的選手,可以分開參加比賽,但男單這邊,薄弱點實在非常明顯。

其實,大家心裡對最好的安排都有預料,但這樣的安排從某種意義上將,對於部分選手來說有些殘酷。登上冬奧會的賽場,大家自然都想儘可能地多上一場比賽,多有幾次磨練和展示自己的機會,自然也希望對待每一場比賽,都能拿出最好狀態,單項的比賽緊接在團體賽的自由滑之後,這也就意味著,倘若參加了團體賽的自由滑,選手接下來的狀態可能受到不少影響,從而影響自己的發揮。

賽前動員會的氣氛有些凝滯。

紀和玉看向窗外,沒有說話。

他雖然沉默地望向了窗外,但心裡卻已然有了決斷。

如果沒有人能接下這份重擔,那就隻有他來。

就在休息室裡鴉雀無聲了不知多久後,劉彥池忽然站了起來。

“教練,我有個提議,”在眾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劉彥池藏在桌子下的手緊握成拳,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慢慢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男單項目的話,小玉可以參加短節目,比完就好好休息備戰個人單項,我可以上自由滑。”

像是怕自己的話被彆人否定,劉彥池語速很快,才剛剛換了口氣,就接著補充道:“隻有六隻國家的代表隊可以晉級自由滑,而晉級自由滑後,哪怕是排名墊底,也能拿到保底的六分。與短節目個人的分值很難拉開差距,0.01的分差都可能被賽製放大為1分的積分差相比,自由滑大家分差普遍大,哪怕低一點,在總分上的差距也不會與其他國家差得太多。更何況,我上,也不一定就拿墊底的第六名,陳教。”

劉彥池說完以後,並未急著坐下,而是鎮定地直視著教練組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他們的回答。

其實,劉彥池所提出的方案,就是教練組經過排兵布陣後的決定,隻是這樣就意味著劉彥池第一次參加冬奧會的個人項目,就很難發揮出自己的最佳水平,如果自由滑中的表現不好,甚至可能因此背上“罵名”。雖然運動員的比賽安排可以全權由上級決定,但這並不意味著個人的意願就不重要了。

華國男單也就是這幾年因為紀和玉的成績實在太好才有了起色,其實總體實力不如本次參賽的其他各單項,至少女單和雙人滑兩個項目,不存在明顯的短板,短節目和自由滑能夠取得的分值不會相差太懸殊。

而男單則不一樣。

陳長興正想問劉彥池是否做好了決定,就見紀和玉忽然轉過了身,給了他身邊的劉彥池一個擁抱。

“你不會拿最後一名的,”紀和玉正色道,“絕對不會。”

教練組紛紛對視了一眼,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麼,但在看到劉彥池忽然笑了的時候,又很快地收住了。

“嗯,我也覺得我不會拿最後一名,不會給大家丟臉的!”劉彥池終於如釋重負地笑了,“放心吧大家,我會加油的,一切交給我就好!”

很快來到花滑的比賽日,如廣大冰迷所猜測的,華國上報的第一場短節目男單的參賽選手正是紀和玉。

在十位選手中,紀和玉運氣不錯地抽到了第九號出場,以他的實力本來就很有優勢,再加上主場作戰,短節目的比賽對他來說並不是非常大的挑戰,他的目標,無疑是在短節目中拿到第一,為華國贏得10分的積分。

“誰能想到,幾年前我陪你一起來比賽的時候,還說我對不上他,是你比較倒黴呢,”選手次序公布以後,葉甫蓋尼對著奧古斯塔歎了口氣,道,“真沒想到我居然也這麼倒黴。”

“還在役且狀態還不錯的世界第一男單被人擠下去,我應該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吧。”葉甫蓋尼自嘲地聳了聳肩,道。

這次R國的參賽安排,是葉甫蓋尼參加短節目,然後便養精蓄銳備戰個人項目,自由滑由奧古斯塔上場,而即將接過R國一哥接力棒的波爾卡諾則全力衝擊男單的金牌,用波爾卡諾的原話就是“總不能讓Heyu贏得那麼輕鬆吧”。

奧古斯塔原本還想安慰他一兩句,可一想到,在紀和玉開始參賽之前,他明明就是青年組的奪冠大熱門,但紀和玉第一次上大獎賽,就直接搶走了自己的“風頭”,顯然比葉甫蓋尼更慘!

“哈哈哈彆這樣,”葉甫蓋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加油吧,我也就比完今年這場就要退了,你還年輕,還有機會,總不能一直被人家壓著打。”

“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還有機會?”奧古斯塔眼神一亮。

說實話,沒有。

葉甫蓋尼在心裡默默想到。

但他還是鼓勵地點了點頭:“那當然,花樣滑冰永無止境嘛!”

前面選手的比賽很快結束,因為短節目的排名直接與積分掛鉤,哪怕和上一位次的選手隻差0.01分,最終的積分也會差1分,尤其短節目分差本就不會太大,選手們更加需要鉚足了勁,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以及能上的最大難度,儘可能爭取每個“0.01”。

目前,排在短節目第一的是葉甫蓋尼的132.17分,葉甫蓋尼雖然被擠下了“世界第一男單”的位置,但他作為老牌頂尖選手,實力依舊不容小覷。

不過,紀和玉並未將他的分數放在心上。

站在西方國家的領土上、身處西方世界的賽場上,他尚能以強勢的姿態奪得金牌,如今站在自己本國的賽場上,又怎麼可能露怯?

“9th representative of a,Heyu,Ji.”主持人的報幕聲中,一身樸素杏色考斯滕的紀和玉以他標誌性的燕式巡場姿態登上了冰場。

“紀和玉選手在這個賽季準備的短節目很有意思,取材自我國古代傳說《誇父逐日》,據說這身杏色的考斯滕就是在還原原始時代人類的生活著裝,所以設計得非常樸素,”直播間裡,李諾向觀眾介紹著今天的節目由來,“或許是因為冬奧會在我國舉辦的緣故,這個賽季紀和玉選手的短節目和自由滑都是華國風格的曲目,而冬奧會也將是這兩套全新的節目第一次問世,大家可以期待一下紀和玉選手的精彩表現。”

【哈哈哈如果是彆人穿這個配色的考斯滕,我一定要問設計師一句你是認真的嗎,但是小玉實在是太白了,穿杏色也能撐得起來hhh】

【不是,這個設計,我本來還覺得沒什麼,但李諾這麼一解釋我已經回不去了啊!李諾,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著考斯滕是還原原始時代人類的打扮!原始時代不就是、不就是不穿……四舍五入就是、就是小玉沒穿……】

【樓上的,打住快打住!你這是什麼虎狼之詞啊啊啊啊!!!】

紀和玉在冰場中央站定,雙臂向兩側打開,微微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周身氣勢已然不同,由他一貫的柔軟溫和變為了冷冽凜然。

冰場中央的紀和玉神色肅穆,肌肉繃緊,脖頸高高昂起似在眺望遠方,始終保持戒備狀態,僅僅是一個剪影,似乎就將現場觀眾帶回來原始時代那段人類始終活在緊張不安之中的日子。

【小玉這表現力絕了!】

【啊啊啊已經預感到今天這場節目該有多帥了!】

隆隆鼓聲擊打三下,徹底揭開了今天這場節目的序幕。

紀和玉浮腿向前上方高高踢起,淩空劈了個一字馬,雙臂向兩側展開,整個人如一把鋒銳的長矛,以極深的身體傾角在冰面上高速滑行。

密匝的鼓點、低啞的樂聲,以及意外有氣勢、有壓迫感的仰燕融為一體,將原始時代茹毛飲血、風餐露宿的生活圖景生動地展現在了觀眾面前。

最鋒銳的長矛劃破天際,踩著低沉的樂音,幾乎在與整個世界搏鬥——

作為族群裡最強大的戰士,誇父總是習慣將他的族人護在身後,不管面對雨雪風霜還是野獸攻襲,誇父的背脊始終堅實可靠,長矛揮舞之下,足以驅散所有危機。

音樂響起之時,紀和玉腦海裡什麼也沒有想,但又仿佛想了很多。

他……

又何嘗不是在做著與誇父一模一樣的事?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對花滑與生俱來的天賦和熱愛,以及對祖國毫不動搖的責任感,正是他一點一點向上攀登的動力之源,是他成為這個項目“中流砥柱”的根基。

哪怕隻是在潛意識裡,他也想要將所有人護在身後。

以年少稚嫩的肩膀撐起整支隊伍,以並不堅實的身軀承載國家民族的期望,他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他熱愛,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擔起這份責任,正如誇父毫無緣由地愛著他的族人,在成為族群內最強的戰士以後,自然而然將“能者多勞”銘記在了心裡一樣。

正是因為有著與誇父一模一樣的感受和體悟,才能令這一個通常以舒展柔美著稱的仰燕如此氣勢凜然。

在愈發輕快的鼓點裡,紀和玉雙腿分開,向後仰倒下腰,滑了一個深下腰、深外刃的下腰鮑步。

他的滑速非常快,身形更是異常矯健,簡直就將身為族群首領的誇父,帶領族人通過鍥而不舍的奮鬥,向美好生活不斷前行的功績展現得淋漓儘致。

族群能有這樣快速的發展,很大程度上就是誇父的功勞。

華國男單的發展亦是如此。

非是紀和玉往自己臉上貼金,實在是紀和玉的橫空出世,如一顆再耀眼不過的紫微星,憑一己之力改寫了華國花滑前路茫茫的局面,若是談起紀和玉,沒有人能不說一句,他是華國乃至這個時代最璀璨的奇跡。

然而,社會的發展並非隻有順風順水地向前這一條方向可走。

淒愴的琵琶急急奏響,原本輕快的樂音驟然凝滯,像是風平浪靜的生活突然遭受打擊——

冰面上,紀和玉向前滑行的動作生生一頓,精妙的節奏卡點令全場爆發出了無比熱烈的掌聲。

“這個卡點太精彩了!”直播間裡,李諾毫不掩飾自己的誇讚,“完全就是卡在音樂變化的那一瞬間!沒有長時間的苦功,沒有得天獨厚的樂感,根本不可能做到這樣!毫無疑問,在這個方面,紀和玉選手是天才!”

李諾的語氣實在很是激動,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喘勻,發覺自己的話似乎有歧義,於是補充道:“當然,紀和玉選手在諸多方面,都是天才!”

【哈哈哈看見李諾的求生欲了。我們小玉真的好牛好牛哇!!!】

【節奏感和表現力這一塊,有了我們小玉,就沒有藤原野瑤那幾個人什麼事了(bushi),小玉真的是老天賞飯吃的降維打擊毫無短板!】

踩著突變的樂音,紀和玉冰刀在冰面上劃出一道用刃不變的弧,緊接著也不轉身、不調整身體位置,直接就著這個姿勢,左前外刃蹬冰起跳!

“是ter!紀和玉選手又要拿出他首創的高難度A跳進入方法,跳一個外勾進3A了嗎?”李諾激動地猜測道。

這個動作對很多冰迷來說,無疑有著很特殊的意義,畢竟這是紀和玉第一個“首創”的標誌性動作,更是紀和玉第一次取得滿分GOE值的契機。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的預估,還是太簡單了。

紀和玉起跳的高度和遠度,以及轉體的速度都超過了一個普通的3A——

一周、兩周、三周、四周、四周半!

紀和玉這是要跳一個外勾進4A!

A跳本身對高度和遠度要求很高,外勾進3A相當於在沒有足夠的初速度、身體轉向也並不是最合適的方向的情況下原地乾拔,其難度已經相當大了,在紀和玉首創這樣的跳法之後,也就隻有幾位最頂尖的選手成功複刻過。

可沒想到,紀和玉今天,居然硬生生給他們跳了一個外勾進4A?

4A本來就已經是大部分選手可望而不可即的高難度跳躍,對選手的起跳、身體爆發力和協調力都有著非常高的要求,哪怕是在滑行初速度足夠給力,身體朝向也相對合適的情況下,也很難跳出一個完美的4A。

就更不要說這樣誇張的跳躍進入方式了。

這一瞬間,全場觀眾的目光都緊緊鎖定在紀和玉的身上。

這樣匪夷所思的跳躍,真的是人能成功的嗎?

下一瞬,紀和玉給出了答案。

人或許很難攻克這樣的跳躍,但奇跡可以。

這個時代最璀璨的奇跡、這片冰場上最耀眼的靈魂,完美地踩著音樂的鼓點,右後外刃穩穩落冰,就連左腿順勢劃出的弧線,以及冰刀所濺起的冰霧,都美到令人窒息。

這一跳簡直太成功了。

在平靜的生活裡,誇父的族群遭受了從未有過的苦難。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大地,植物凋零、野獸死去、河流乾涸,原本就十分艱難的生活因為炎熱更是“火上澆油”,在生產力極度低下的遠古時代,人類根本無法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生存。

水源和食物的不足以及氣候的炎熱,令誇父不少的族人殞命於這場天災。

一個視覺衝擊力極大、氣勢也尤為悲壯的外勾進4A,將誇父對族人紛紛去世的痛惜展現得淋漓儘致。

絕望、但同時又充滿了責任心的誇父一遍遍地質問自己,這世道怎麼能這樣,為什麼他的族人要遭受如此的坎坷?

當年誇父所經曆的一切,正是紀和玉也曾經曆過的。

當華國選手在賽場上受到裁判的打壓,當西方媒體一遍遍對華國選手進行惡意的攻訐,當西方選手不留情面地嘲諷甚至是企圖傷害華國選手——

面對這樣糟糕的境遇,他如何能夠平靜?

下一瞬,低沉悲壯的音樂變得激越、甚至是亢奮。

經過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後,誇父做出了決定。

冰面上,紀和玉側身躍起,雙腿在空中迅速交疊,似蝴蝶翻飛換足落冰,身體和浮腿與冰面平齊,轉足八周後,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腳踝,身體拉成一個圓潤的弧形,繼續高速旋轉起來。

一組butterfly跳進入的燕式和甜甜圈旋轉。

誇父的決定隻有一個。

他要去追趕太陽,要阻止太陽這樣傷害這個世界、傷害他的族人。

而紀和玉的決定,同樣隻有一個。

前路艱險,那便迎難而上,逢山修路、遇水架橋,如果摔倒又站起一次不成功,那就再來一次、兩次、三次,哪怕遍體鱗傷,也絕無退縮之意。

攝像機給出的近景鏡頭裡,紀和玉的轉速快到晃眼,簡直像是一陣奔湧的山風,正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呼嘯而去。

誇父正邁著堅定的步伐,大踏步地向太陽的方向奔跑。

身形單薄的少年同樣步履鏗鏘,勢要征服最高的山峰,要讓全世界聽到華國花滑的聲音!

誇父在逐日,而他,則始終追逐自己心裡最崇高的、也最難以割舍的理想。

絕無悔意。

“實在是,太震撼了!”李諾感慨道,“紀和玉選手今天的狀態太好了,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樣有力的方式詮釋一個講究柔韌性的動作。這個甜甜圈旋轉,雖然給人的感覺氣勢非常緊繃,但姿態卻依舊輕盈從容舒展,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冰面上,紀和玉的節目還在繼續。

在旋轉停止的下一秒,紀和玉的身體自動進入了狀態,一段流暢的滑行過後,踩著音樂的鼓點,右刀齒輕盈點冰,雙手上舉,高高躍起,在騰空至最高點時開始轉體。

一周、兩周、三周、四周!

一個乾脆利落、姿勢也尤為舒展的4Lz!

紀和玉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又高又遠的弧線,高舉過頭頂的雙手,恰似誇父將雙臂伸向遠方,隻為捕捉那一抹日光。

每一幀畫面、每一個動作,都壯闊得驚心動魄。

誇父追逐著太陽,一路來到“人”本不該企及的領域,太陽正用最火熱的光輝告訴他——

就到這裡吧,不要再向前了。

再向前一步,就可能意味著粉身碎骨。

這也正是紀和玉正在經曆的。

在花滑這個項目上,他無疑已經走到了人類選手所能到達的極限。

以男單的身份,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燭台貝爾曼;在18歲這樣一個稚嫩的年紀裡,跳出來被認為不存在的4A。

他所做的一切,早已不是與其他選手相搏,而是與自己、乃至與人類的生理極限相搏,與人的意誌所能到達的極限相抗爭。

他不是在與神明較量。

他是在造神,或者說,他就是神明,是這個項目、這個時代最璀璨的奇跡、最耀眼的靈魂,隻要他站在冰面上,全世界的目光就不自覺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站在人與神的分界線上,他看似隻有兩個選擇。

前進一步,強勢闖入神的領域,代價可能是粉身碎骨;

後退一步,心甘情願地成為人的頂峰,從此固步自封。

對誇父而言,火辣的陽光炙烤皮膚,五臟六腑都在灼燒。

對紀和玉來說,同樣也是如此。

巨大的精神力投入,以及體能的全面爆發,令他的意誌高漲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但同時,疲憊也在身體裡大肆積聚,似乎隨時都要耗竭。

太陽正在用這樣的方式警告企圖闖入神明領地的誇父。

而人類選手有限的體能,也正用這樣的方式提醒紀和玉——

你不是神,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耳邊的嗡鳴逐漸作響,甚至可以與人潮的歡呼以及背景音樂相抗衡,企圖乾擾他的節奏,讓他就此止步,不要試圖去衝擊那個極限。

但紀和玉在腦海裡給出了自己的選擇。

踩著音樂的節律,右刀齒輕盈點冰,高高躍起,轉體四周。

右後外刃輕盈著冰,轉三,右刀齒點冰躍起,轉體三周。

一組漂亮的4F+3F。

為什麼隻有那兩種選擇?

難道就沒有第三種選擇?

前進為什麼隻有粉身碎骨一個後果?

人類憑什麼不能成為奇跡!

人類當然可以成為奇跡。

因為他就是奇跡。

下一瞬,在悲壯的樂音裡,紀和玉浮腿向後上方踢起,旋轉幾周後,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小腿,上身與浮腿一道向上打直,直至形成一架線條流暢、姿態優雅的燭台。

冰面上,紀和玉高速旋轉的身形,快到幾乎形成一道殘影,直擊了現場所有人的靈魂。

誇父沒能成為神,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選擇了燃燒自己,造福大地。

他雖然有與誇父一般無一的堅守,但他不是誇父。

他要成為神。

他就是神。

在整支節目與這個燭台貝爾曼同時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間,頭頂的燈光正好精準無誤照耀在紀和玉身上,平白為他籠罩上了一層聖光,同時亦讓所有觀看著這場節目的人心中一震——

原來,人間真的有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