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對華國選手, 以及裁判的評分放尊重一點，先生。”這裡畢竟是公眾場合，除了他們三個選手外還有不少工作人員, 紀和玉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對喬伊斯說道。

“裁判的評分？你還敢提裁判的評分？”一提到這個喬伊斯就面露不悅, “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買通裁判的, 都沒有竟然也能拿到52的節目分！”

在他身邊的奧本海默雖然沒有附和他的言論，但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輕蔑神色, 證明了這正是奧本海默所想。

華國選手實力不濟, 在賽場上就是低人一等，明明都沒能, 怎麼配拿到52分的節目分？

如果能就此攪亂紀和玉的心態……

那麼明天的自由滑裡，他肯定就沒法繼續今天的輝煌了！

但是, 站在他們面前的，可不是一個年僅十八的新人, 而是曾經站得比他們還要高的世界冠軍。

“我這個節目分從何而來，您56.28的節目分又從何而來，想必您心裡清楚，應該不需要我的解釋, ”紀和玉並未被他們激怒，神色淡淡道, “這句話我曾經對貴隊的邢宇·李說過，今天我同樣將它送給您, 先生, 唯有冰面才能給出答案。”

“明天的自由滑裡，我們還能再見分曉。”

喬伊斯沒想到自己跟奧本海默兩個人站在這裡，都無法“威懾”到紀和玉。

面前的紀和玉仍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子, 這樣的表現，根本就不像一個才堪堪年滿十八的新人選手，這樣冷靜沉著，更像是浸淫冰場已久的老將，周身甚至隱隱氤氳著積年累月泡在冰場上才能養出的霜雪氣息，純淨至極，同時也冷冽至極。

如果壓過了他一頭拿到短節目銀牌的選手是葉甫蓋尼，喬伊斯尚可以接受，但隻要一想到奪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小銀牌的選手竟然來自華國，喬伊斯就覺得忿忿不平。

“好，這可是你說的！”喬伊斯怒極反笑，甚至虛偽地拍了拍手，輕嗤一聲道，“那我們就明天再見分曉，聽說你們華國有句古話，叫什麼‘給你點顏色瞧瞧’，我明天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M國冰上霸主地位不可撼動！”

見後台的氣氛愈發焦灼古怪，工作人員忙上來打了個圓場：“我們的頒獎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幾位跟在禮儀小姐身後，做好上場準備。”

紀和玉衝他禮貌而友好地笑笑，不再理會身後“氣急敗壞”的喬伊斯，以及神色陰鷙，目光包含侵略性的奧本海默，率先跟上了工作人員的腳步。

紀和玉的配合令工作人員不禁感歎了一句，這位剛剛橫空出世的華國選手雖然在比賽中取得了亮眼的成績，甚至還完成了一個接近成功的4A，雖然年輕但人氣已經完全達到了明星選手的級彆，沒想到，紀和玉私下裡性格竟然這麼好，不光謙遜有禮，還很為他們工作人員著想，一點架子都沒有！

不愧是出身於東方文明古國的選手，本人也和節目裡所表現出來的一樣柔和乾淨。

紀和玉並不知道工作人員的想法，也並未存著要在彆人面前刻意樹立形象的念頭，隻是這樣的習慣和待人方式，早已根深蒂固罷了。

小獎牌的頒獎儀式很快開始，雖然這個儀式並沒有最終的頒獎儀式那麼正式，直播間裡也依舊湧現了不少觀眾，大多都是被紀和玉這個驚天動地的4A吸引而來的，其中也不乏其他國家的觀眾。

可以說，紀和玉今天這個4A，為他吸了不少粉絲。雖然他在冬奧會上一舉奪得第四，又在大獎賽上力壓藤原野瑤拿到了一枚銀牌，但到底資曆尚淺，知名度和這些老牌選手不能相比，但今天他這一跳4A，無疑極大地彌補了他與葉甫蓋尼等人的差距。

繼燭台貝爾曼、外勾進3A之後，紀和玉又多了一個舉足輕重的“招牌動作”！

大賽主席為紀和玉戴上銀牌時，甚至在他身邊停留了一會兒，以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以及非常不熟練的、一看就是臨時抱佛腳緊急學出來的華文說了一句——

“泥今天的標沿真的恨豪，4A也真的恨豪。”

紀和玉愣了一下，沒想到一向看不慣華國選手的大賽主席，竟然能特意用華文跟他說了這麼一句話來鼓勵他。

“謝謝您，先生，我會繼續加油的。”紀和玉回過神來，對主席微微一笑。

聚光燈下，少年眉目如畫，五官明豔精致，他的身高雖然不算多高，身形也纖細單薄，所站的領獎台也不是最高領獎台，但當他看著鏡頭與觀眾的時候，莫名就給人一種他最顯眼，氣勢也最盛大的感覺，仿佛隻要他站在這裡，就自然而然地令其餘選手黯淡無光。

皎月在側，星辰皆失光輝。

看著這樣的紀和玉，就連見多識廣的大賽主席都不由微微一愣。

這樣容貌昳麗，堅毅敢拚、一往無前的運動員，如果不是華國選手該有多好……

不過，即便他是華國選手，也已經足夠震驚世界了。

頒獎儀式結束後，隊醫王靈給紀和玉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幾個傷處，手上那道口子雖然看起來猙獰可怖，但幸好是皮外傷，忍著疼縫兩針倒也無礙了，膝蓋的舊傷有點發腫，但沒有泛紅發燙，應該就是跳躍時承重過大而有些超負荷，冰敷理療應該勉強有用，就是這腳踝上的傷有些不妙。

幾個月前的大獎賽上，紀和玉的右踝就扭傷過一次，雖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扭傷過的韌帶關節，本來就更加脆弱，紀和玉今天這麼一摔，牽拉到了外踝韌帶，在比賽剛結束的時候還僅僅是微微泛紅發腫，但現在過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完全發了起來，腫的挺高，若非紀和玉骨架纖細，小腿和腳踝都偏細瘦，恐怕連考斯滕的長褲都要穿不進去。

“能動嗎？”王靈擔憂道，“應該沒傷到骨頭，但恐怕也不會好受。”

紀和玉原本不想讓大家擔心，下意識就想表示自己沒事，但雲澈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瞥了一眼，紀和玉那點心思立即就偃旗息鼓，乖乖搖了搖頭道：“不太能動，稍微動一下角度就疼。”

這樣的情況平地走路都有些勉強，就更不要說進行高難度跳躍了。

“那怎麼辦？”王靈揉了揉自己發漲的太陽穴，“從我的專業角度，肯定是建議你好好休息，不要讓關節傷勢惡化的。”

但顯然，紀和玉不可能休息，如今比賽形式一片大好，紀和玉不僅拿下了短節目第一，而且距第一名奧本海默分差不過2分，華國夢寐以求多年的金牌簡直就是近在咫尺，就連他都說不出讓紀和玉放棄比賽的話來！

“陳教，您看……”紀和玉抿了抿唇，滿懷希冀地看向陳長興。

他雖然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無非，是打一針封閉上場罷了。

“不是我不願意答應你，”陳長興心中一堵，嗓音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沙啞，“隻是小玉，你還年輕，我總不能看著你就這樣落下一身傷病。”

駱溫明在陳長興肩膀上拍了拍，幾人間的氣氛無端有些凝重。

陳長興其實並沒有拒絕紀和玉的意思，甚至還有點希望這一針封閉真的能起到作用，讓紀和玉成功完成一場比賽。

這已經是華國這麼多年來，距離冠軍最近的一次了。

雖然他心裡知道，紀和玉還年輕，天賦和實力都非同尋常，哪怕錯過了這一次，也還有下一次、下下次，未必要急於這一時，但華國男單多年的陰雲好不容易有點散去的苗頭，他執教國家隊這麼多年，如何能不死命抓住這一縷光芒？

隻是，他實在過不了心裡那道坎。

怎麼會有教練“命令”自己的運動員打封閉針堅持上場呢？

雖然這也是紀和玉自己的想法，但陳長興知道，這樣的做法對紀和玉的身體負擔有多大，又可能為將來留下多少隱患。紀和玉甚至明天才會滿十八周歲，雖然度過了發育關，但身體也還在增長，骨骼關節都尚未閉合，如果就這樣“糟踐”身體，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陳長興此時，完全就是進退兩難。

他既不想做那個扼殺了華國花滑冠軍之位的惡人，可同時，他也不想做親手將年輕又有潛力的運動員，推向傷病的惡人！

見陳長興遲遲不肯說話，紀和玉很快想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有這樣為自己考慮的教練，紀和玉心中一暖。

“您彆這樣，陳教，我也不想您難做，”紀和玉誠懇道，“我沒有讓你為難的意思，我隻是想獲得您的支持。”

沒有一個花滑人能抵擋得住金牌的誘惑。

紀和玉不行，駱溫明不行，陳長興不行，所有人都不行。

在這條充滿荊棘坎坷的路上，哪怕再如何遍體鱗傷，也唯有勇往直前這一條路可走。

紀和玉始終相信，不論怎樣傷病纏身，隻要穿上考斯滕登上冰場——

他就是安然無恙的。

“和玉……”陳長興的嗓音有些顫抖，竟然已是落下淚來。

大概是紀和玉的天賦實在太好，在訓練之事上又實在勤奮，在其他隊員面前一貫嚴肅而不苟言笑的陳長興，在紀和玉這裡屢屢“真情流露”。

他伸出手，將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少年輕輕擁入懷中，拍了拍紀和玉有些單薄的脊背。

“比賽加油，華國花滑永不言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