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何謂家人 晉江獨家(1 / 1)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5207 字 6個月前

陳長興和駱溫明注視著冰面上紀和玉跳躍的身影, 默默計數著他轉體的周數。

一周、兩周、三周、四周——

這一跳毋庸置疑的足周!

仔細感受著身體軸心的變動,紀和玉極力調整落冰的姿態和位置,雖然這一跳他已經失敗過無數次, 但這也意味著, 他收獲了無數次“失敗”的經驗,知道了怎樣的起跳和落冰是不適於這具身體的。

到了這個份上, 他離成功的距離,其實已經很近。

右後外刃著冰的那一刹那,紀和玉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一側倒去——

但他的左腿很快在冰面上輕點了一下, 迅速穩住了身形。

雖然這一跳雙足落冰了, 但他沒有摔,沒有摔就是勝利, 沒有摔就說明自己隻要將這樣的感覺牢牢把握,很快就能練出一個完美的跳躍。

既然還沒有真正成功,那就再來上一組、兩組、無數組的練習!

陳長興感慨萬分地看著這一幕, 無法不為紀和玉的堅持和執著動容。

“難以理解兩年多前的我,在擔任花滑聯賽的裁判時,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帶他加入國家隊。”

“幸好他自己的訓練方式就已經足夠科學,沒有讓外邊那些不專業的教練蹉跎了他這麼好的天賦。”

對當年的事,駱溫明也略有耳聞,遂拍了拍陳長興的肩膀寬慰道:“孟潯那小子也是個好苗子,你把他帶進隊裡是對的,他以前訓練的俱樂部教練太急功近利,如果讓他留在外面, 才是真的浪費天賦。再說,現在他倆都在隊裡,陳教你這也算是殊途同歸。”

隨著花滑大獎賽最後一站分站賽的落幕, 總決賽的參賽名單也終於確定下來,六位參賽選手分彆是獲得了兩枚金牌的葉甫蓋尼、一金一銀的藤原野瑤、一金一銅的奧本海默和波爾卡諾、兩銀的紀和玉以及一銀一銅踩線出線的帕朗尼。紀和玉是其中年紀最小的選手,也是唯一一位還沒有真正成年的選手,哪怕是年紀同樣不大的波爾卡諾,也比他大了快三歲。

總決賽將於9月中旬在M國舉行,這對紀和玉來說不算一個多好的消息。在常年稱霸領獎台的幾位頂尖選手中,從客觀上來講,奧本海默的硬實力是其中最弱的,也是紀和玉最有可能從技術層面超越的選手,但奧本海默作為深受裁判喜愛的M國第一男單,原本就已經在分數上很占優勢,這回更是主場作戰,裁判組會有更大的M國裁判比例,媒體和觀眾也不乏奧本海默的粉絲,這也就意味著,想要超越他的分數變得更難,甚至是不太可能。

畢竟,所有冰迷都知道M國選手在世界冰壇裡“獨特”的地位。

不僅如此,更糟糕的是,雖然西方裁判普遍不喜華國選手,而M國裁判可能是其中最不喜的那一批,早年蔣一清參加比賽的時候,最不願意參加的就是M國站!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在大獎賽總決賽上拿到一枚獎牌,對紀和玉而言無疑是一項巨大的挑戰,除非他在節目中展現足夠驚人的優勢,否則很難得到裁判的正眼相待。

“其實這份名單,我們也都預料到了,”比起陳長興和駱溫明的緊張,紀和玉自己反而異常平靜,“參加總決賽的這些選手沒有爆冷的,這是好事,不太會出現一些難以控製的因素,選手們的表現容易落在我們的預判之內不是嗎?”

教練們沒想到紀和玉還能這樣冷靜地安慰兩人,不由微微一愣,試圖從紀和玉的面上找出一絲強自鎮定的神色,但事實證明,紀和玉好像是真的不緊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紀和玉斬釘截鐵道,“都走到這一步了,自然沒必要因為一份名單而打退堂鼓。”

“我們會贏的。”

在總決賽開賽的前一個月,紀和玉總算勉強將4Lz練出了一個雛形,隻是跳躍的成功率仍舊隻有五成,五成的幾率雖說不低,但也實在稱不上高,如果狀態不好,很可能就發揮不出來。

而4Lz+3T的連跳,更是隻有三成左右的成功率,如果帶著這樣的跳躍上場,勢必將相當依賴比賽時的“靈光一閃”。

跳躍的成功率其實不難提高,隻要不斷的練習練習再練習,直到令這一跳成為身體的肌肉記憶的一部分,可偏偏,紀和玉眼下最缺的就是時間,即便他將所有時間都傾注在這個跳躍之上,也未必能有多大的突破,更何況,他不可能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磨這個跳躍,必須要分出足夠的時間來熟悉難度更上了一層的新的節目編排。

這樣的難度編排和節目熟練程度能否在M國的總決賽上為他掙到一塊獎牌,其實紀和玉自己心裡也沒底。但越到這種時候,就越不能喪失鬥誌,倘若未戰先怯,隻會令他這幾月的努力化為泡影。

隻是,雖然紀和玉面上仍舊是那副輕鬆鎮定的樣子,日日陪著他一起訓練的駱溫明卻也覺出了他的緊張。

在少年月朗風清的外表之下,是暗流洶湧的、甚至隨時都有著爆發的風險的情緒。

這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哪怕紀和玉再怎麼驚才絕豔,到底也隻有十七歲,那樣沉重的擔子和那樣遙遠的期望壓在他的肩上,所化成的巨大壓力隻會讓他越來越喘不過氣。

然而,這樣的壓力對其他選手來說,通常都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在紀和玉這裡,駱溫明卻隻看見了越來越多、越來越重的稻草,紀和玉根本沒有放鬆半點對自己的要求,反而更加投入地參加訓練,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若非被他強硬地看著,恐怕真的要錯過下訓休息的時間。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之下,若不是運動能帶來增肌的效果,駱溫明毫不懷疑,紀和玉本來就偏輕的體重又要掉下去不少。

駱溫明和陳長興交流過這個問題,但紀和玉的訓練實在是太專注了,而且目前看來也確實沒產生什麼“負面效果”,搞得兩人根本不知到底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但這樣巨大的壓力完全就是一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的炸彈,不可能當真放任自流。

最後,陳長興想起了在R國分站賽上,紀和玉受傷時接到的那通電話,以及叫出的一聲“哥”,死馬當活馬醫地聯係了雲澈。

也不知雲澈用了什麼法子,第二天紀和玉的訓練狀態竟然真的輕鬆了不少。

雲澈還能用什麼法子?

不過是電話裡那一句難得溫柔的“我信任你”罷了。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紀和玉其實都沒體驗過多少親情,尤其沒體驗過家人的陪伴和支持是什麼滋味,雲澈的存在,無疑很好地彌補了他心裡長期缺失的那方地帶。

沒怎麼與家人相處過的紀和玉渾然不覺,這樣親密而無話不談的關係,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悄然超越了“家人”的界限,甚至是往另一重意義上的“家人”方向轉變。

“總決賽我想陪你一起去,當然如果我看比賽對你來說有壓力的話,你也可以拒絕,和玉。”電話的最後,雲澈這樣說道。

“怎麼會?哥對我來說,不是壓力而是動力啊,”紀和玉的語氣褪去了一開始的疲憊,輕鬆地笑道,“就像我之前去看了哥的比賽一樣,哥來看我的比賽也是理所應當,家人就該這樣不是嗎?”

聞言,雲澈微微怔愣了一瞬,接著失笑道:“對,家人是該這樣。”

一月的時光倏忽而過,轉眼就到了總決賽的比賽時間,雲澈推掉了這段時間的工作,陪同紀和玉一起坐上了前往M國的飛機。

巧合的是,與一年多前在前往P國參加世青賽的路上相同的是,紀和玉再一次在飛機上遇到了他的粉絲會負責人徐安佳。

大概是紀和玉戴著口罩,而且比之前又稍微瘦了一點的緣故,徐安佳沒有第一眼就認出紀和玉,再三確認後才敢大著膽子走上去“認親”。

“安佳姐,”紀和玉也沒想到居然還能在這裡遇見對方,愣了一下後才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又來看我的比賽嗎?”

說完,他側身貼近雲澈的耳邊,小聲向男人介紹了一下徐安佳的身份。

雲澈點了點頭,禮貌地看向徐安佳,語氣難得地有一絲緩和:“謝謝你們這幾年對和玉的支持和照顧。”

雲澈雖然在華國名氣很大,但高山滑雪畢竟是一項比花滑還要小眾的項目,滑雪選手在比賽中又是全副武裝,隻露出一點點臉,因此徐安佳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雲澈,現在看到正臉,又聽到聲音後,這才意識到坐在紀和玉身邊的人是誰。

原來他倆的關係竟然這麼好。

徐安佳不免想起上次冬奧會後穆婷婷發布的報道,想起其中那張雲澈撫摸紀和玉發頂的照片,又想起剛剛看到的,紀和玉在雲澈耳邊低語的畫面,總覺得有一分古怪,但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古怪。

“小玉,我們後援會專門設計了一些新的應援物,咱們華國的音樂必須有最大的排面!”徐安佳不再糾結,轉而對紀和玉說道,“比賽加油啊小玉,雖然咱們玉米來的不多,但我們都是帶著所有人共同的願望來的。”

“放心,”紀和玉微微一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這場比賽,我們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