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十七歲(1 / 1)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16124 字 6個月前

紀和玉的意思是要去參加冬奧會的落選賽?

蔣一清費力地消化著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再三確認紀和玉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而後遲疑道:“小玉, 你真的沒在開玩笑嗎?”

“如果我隻能從落選賽上掙回來一個名額,”紀和玉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而是自顧自地說道,“那麼蔣哥,如果你不能在明年的全錦賽上贏過我,可就沒法去參加冬奧會了,雖然我不一定能贏你, 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至於紀和玉不止在落選賽上掙回一個名額這種假設……

哪怕是紀和玉也絕對不敢誇下海口,說自己一定能在落選賽上“大豐收”。除非他能在落選賽上拿到前三,才能夠為華國贏來兩個名額, 但真根本就是癡人說夢的想法,實在很不現實。

此外, 參加冬奧會的名額也並不一定就是掙來這個名額的選手,具體的名額分配,還是要看各位選手在全錦賽上的表現和排名。

紀和玉這話的意思, 也就是如果他隻在落選賽上獲得了一個名額, 那到時候參加冬奧會的人選大概率會是蔣一清。畢竟, 紀和玉雖然在青年組拿下了幾個冠軍, 但實力距蔣一清這樣的世界一線選手還相距甚遠,哪怕蔣一清的世界排名隻能勉強徘徊於前十的邊緣線,現在的紀和玉也依舊不是對手。

“這個笑話並不好笑,”蔣一清難得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樣子, 嚴肅道,“小玉,落選賽可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

不光沒有取得名額的國家會派出選手參加, 一些花滑實力強勁,隻是參賽世錦賽的選手人數不足,這才沒有拿滿3個冬奧會參賽名額的國家也會派選手參加,競爭之強烈遠非青年組的大賽可比。

紀和玉平靜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一點也不簡單,所以我的目標也就陳一個名額。蔣哥,如果順利的話……你要在冬奧會上帶著我那份一起努力啊。”

蔣一清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有三個月才到紀和玉的十七歲生日,那之後他也才剛剛滿足升組的條件。

這件事對紀和玉來說實在是太苦了。

剛剛升組的選手,想要儘快在賽場上站穩腳跟,甚至從其他的成年組選手那裡搶回來冬奧會的參賽資格,需要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

紀和玉膝蓋的傷才剛剛好,現在就要為了落選賽訓練,如果是彆人,蔣一清一定會勸阻,可偏偏產生了這個念頭的人是紀和玉。彆人或許不行,但如果是紀和玉,卻一定可以做到。

更何況,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比賽,而是代表了冬奧會的名額分配,作為一個花滑人,他實在沒有立場勸說紀和玉。

要不是他舊傷未愈,華國也不至於在世錦賽上拿不到冬奧名額,不至於讓尚未長成的紀和玉去參加落選賽!

如果紀和玉在落選賽上掙到了一個名額,蔣一清簡直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臉面在全錦賽上跟紀和玉競爭這個名額,但如果不在全錦賽上拚儘全力,又是對紀和玉,以及對兩人腳下這片冰面的不尊重。

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拿了紀和玉贏來的名額登上冬奧會的賽場的景況。

想到這裡,蔣一清沉沉歎了口氣。

“小玉,你已經完全想好了?”

紀和玉神色鎮定地點了點頭。

“落選賽還有小半年的時間,我們都要加油啊蔣哥,尤其是你,好好養傷,可彆再給那幫人嘲笑你的機會啦。”

那幫人指的是誰簡直不言而喻。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蔣一清上回舊傷複發的情況比較嚴重,這短短的幾個月根本不夠恢複,若不是為了參加世錦賽而早早開始訓練,也不至於舊傷再次複發,甚至在網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蔣一清總算被他逗笑了,面上的神情輕鬆了許多,伸出手來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

“你也是啊,小玉,你也要好好養傷,不能給他們嘲笑你的機會。”

“不過,我也知道,你比我有天賦得多,絕對不會給他們那樣的機會的。”

一個月的複健訓練很快過去,紀和玉現在雖然還未恢複受傷之前的狀態,但也已經能適應較大的訓練強度,勉強達到了能夠參加青年組大賽的水平,這樣的恢複速度其實已經很驚人了,但對紀和玉來說顯然遠遠不夠,必須儘快將難度加上去。

當紀和玉提出要重新開始4Lo的訓練時,駱溫明臉上的表情並不怎麼好看,畢竟,紀和玉就是因為練習4Lo摔了那麼一下,這次的傷病才發作起來的。

雖然紀和玉膝蓋的傷是日積月累的產物,但那天摔的一跤作為誘因,還是給駱溫明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沒事的溫明哥,放寬心,”紀和玉無奈道,“我這幾天的狀態不是挺好的嗎,而且膝蓋也沒怎麼痛過了。”

駱溫明最終還是沒能拗過紀和玉,和他一起重啟了4Lo的訓練。

在受傷前,紀和玉雖然已經將4Lo的成功率提升到了四成左右,但在一個多月的荒廢之下,身體好不容易對跳躍形成的肌肉記憶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想要撿起4Lo,基本上相當於是從頭開始。

不止是4Lo,一個多月的空窗期對花滑運動員來說堪稱致命,就連紀和玉原本已經熟練掌握的4S和4T都變得不穩定了起來,成功率簡直跟初學的時候差不多,需要從頭開始鞏固。

而所謂從頭開始,又再簡單不過——

無非就是頻繁的摔倒又站起而已。

因此,紀和玉又過上了每天都磕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日子,駱溫明監督他訓練的時候一直保持著心驚膽戰的狀態,生怕他又受了什麼傷,好在沒再出現過上次那樣的情況,這些“星星點點”的皮肉傷,忍忍倒也就過去了。

雙腿交叉,右後外刃蹬冰起跳,高高躍起——

一周、兩周、三周、四周!

在起跳的同時,紀和玉還嘗試了上舉一隻手,使跳躍的動作更加舒展漂亮。這樣的動作不單單增加了跳躍的美觀性,同樣也提高了身體的軸心,增大了跳躍的難度,能夠幫助他在比賽上拿到更高的GOE分。

右後外刃穩穩落冰,隻揚起了一層薄薄的冰屑。

在高強度的訓練跳躍之下,紀和玉不僅將生疏了的4S和4T撿了回來,4Lo的成功率,也終於達到了近四成,原本紀和玉還想著繼續嘗試將4Lo用到連跳之中,但駱溫明卻以“4Lo足夠應付落選賽”為由,說什麼也不敢讓他再冒險了。

除了跳躍訓練總算漸入佳境,紀和玉這段時間還有一個非常重大的訓練成果,那就是苦練數月的燭台貝爾曼終於成型,甚至可以運用到冰上了。

眼下,紀和玉正在冰上做著燭台貝爾曼的旋轉練習。

想要在陸地上擺出燭台貝爾曼的姿勢對練了很長時間的柔韌的紀和玉來說並不困難,但陸上動作和冰上動作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當選手穿上冰刀後,所要兼顧的就不僅是動作的完成度,還有身體的平衡性,以及旋轉的穩定性和轉速。

尤其是當燭台貝爾曼成為節目中的一個動作之後,與練習相比對選手的要求也就更高,選手必須做到在短短一瞬間內完成這個殘酷的姿勢並且開始旋轉,而不能像剛開始訓練時那樣,掙紮半天才勉強握住自己的腳踝。

紀和玉浮腿輕盈地向後上方踢起,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高過頭頂,隨著腰腹的前傾和下陷,他的身體形成一道圓潤漂亮的弧度,與此同時,他的左手迅速向後上方伸出,並以一個近乎詭異的姿態,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腳踝!

隨著少年在冰上擺出這樣的姿勢,他的浮腿和滑腿立即形成了一條筆直優美的直線,簡直像是淩空劈了個一字馬,以完完全全挑戰著生理極限的動作在冰面上高速旋轉起來。

僅僅是在一旁看著,駱溫明都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怪物,根本就是怪物!

以男性的身體結構,按理來說很難負荷這樣的動作,腹股溝韌帶無法承受雙腿打開到這樣的程度時所面臨的巨大拉力,甚至有很大可能會受傷,鮮有男單去嘗試這個動作,男單教練更不會輕易讓選手冒這樣的風險,如果不是當時紀和玉拚儘全力地試圖向教練組證明他有足夠的柔韌潛力,駱溫明也絕不會答應他練習這個動作。

要知道,燭台貝爾曼可是被業界認為是女單的專屬,哪怕是柔韌性比男單更好的女單,也不是個個都能出燭台貝爾曼的。

更何況,紀和玉已經十六歲,並非十一二歲、身體柔軟的小少年,而是即將邁過成年大關,骨骼、肌肉和韌帶漸漸定型,本人也即將升組的青年組選手!

無需親身體會,駱溫明也能想象到紀和玉做這個動作時所承受的痛楚。畢竟,這個燭台貝爾曼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動作。

誰能相信,在年初的時候,紀和玉連靠著牆,在他的幫助之下將浮腿完全打直,並用手抓住自己的小腿都十分勉強,眼下居然已經能像優秀的女單那樣,保持著這個殘酷的姿勢在冰面上高速旋轉。

雖然冰場上並未播放著音樂,但紀和玉旋轉的動作卻是那樣地恰如其分,簡直是完美踩在音樂的鼓點上,舉手投足間韻律十足。

雖然隻穿著一身樸素的訓練服,但當冰場上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依舊給人以璀璨到近乎耀目的震撼,寬鬆的訓練服根本無法遮掩少年絕佳的身材和儀態。

這雖然隻是一段簡單的練習,但紀和玉面上的神情卻尤為莊重,也尤為愉快,仿佛他足下的不是一處訓練場,而是世界大賽的舞台。

燭台貝爾曼,花樣滑冰中最殘酷的旋轉動作,絕對沒有之一,哪怕是柔韌性再好的選手,在做這個旋轉的時候,也不可能做到毫無感覺,痛楚總是和美麗如影隨形的。

這是一種殘酷到了極致的美麗,也是一種美麗到了極致的殘酷。

此時,望著冰面上紀和玉旋轉的身影,駱溫明的雙手下意識地緊握成拳。

冰場上隻有他與紀和玉兩人,因此安靜得近乎落針可聞,駱溫明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以及,紀和玉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疼痛並不僅僅是一種感覺,它會使人的腎上腺素加速分泌,使交感神經變得興奮,心跳和呼吸也都一並加強。

哪怕跟紀和玉隔了一段不斷的距離,駱溫明也能聽見紀和玉壓抑而粗.重的喘.息,像是被痛楚幾乎攝住神誌,不得不儘可能地加大氧供以維持意識的清明。劇痛之下,紀和玉的心跳也紊亂起來,駱溫明隻覺自己的心跳亦隨著少年旋轉的加速而不斷加速,直至與紀和玉完全同頻。

當冰面上的紀和玉終於停了下來的時候,駱溫明的神誌甚至有一瞬的恍惚。

就見少年胸廓微微起伏,仍舊喘.著粗氣,額角滿是細密的冷汗,鬢發和訓練服也都近乎濕透——

但額間碎發之下所露出的那雙眼睛,雖然濕漉漉的滿是霧氣,可霧氣之下,卻璀璨如星。

紀和玉唇邊始終掛著輕鬆釋懷的笑意,那汪淺淺的梨渦裡,隱約倒映出冰場上的燈光,與他蒼白的面色和糟糕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疼痛影響了他的身體,卻完全沒有影響他的精神。

太震撼了,實在是太震撼了。

駱溫明忽然就非常感謝陳長興邀請自己成為了紀和玉的教練,如果不是這樣,他根本就不可能第一時間見證這樣驚人的奇跡的誕生。

“溫明哥,你看,我真的做到了!”紀和玉勉強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語氣裡難得地充滿了喜意,多出了幾分少年意氣,“所以說世界上之所以沒有男單的燭台貝爾曼,並不是因為男單做不到,而是因為沒有人去嘗試啊,但我去嘗試了,所以我做到了。”

駱溫明用外套將紀和玉一把裹住,接著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替他輕輕擦去了額上的汗珠。

注視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眸,駱溫明下意識地張開了雙臂,給了紀和玉一個擁抱。

“你做到了,小玉,”駱溫明的嗓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顫抖和哽咽,“你做到了,不是因為你去嘗試了,而是因為你是紀和玉。”

駱溫明忘不了紀和玉在練習時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色,以及額角冒出的大顆大顆的汗珠,忘不了紀和玉即便在那樣極致的苦楚中還能咬牙堅持,強行將自己打開到更大、更軟,哪怕骨骼、肌肉和韌帶都發出了被拉扯的“咯吱”響聲,哪怕那是突破了生理極限的疼痛,他也沒有退縮。

面前的少年雖然還未到十七,卻有著遠超旁人的毅力和心智,一旦他定下了一個目標,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將他打敗。

少年眼眸中閃爍的光彩令駱溫明再一次清晰無比地意識到,紀和玉是發自內心地熱愛著這片冰面的,甚至可能比其他的運動員還要熱愛,並且這種熱愛已經成長到了近乎“偏執”的程度,成為了如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習慣。

駱溫明的眼眶微微濕潤。

並不是因為彆人沒有去嘗試,所以沒人做出男單的燭台貝爾曼。

而是因為他們都不是你,不是一個名為“紀和玉”的奇跡。

你能做到不止是因為你的努力,更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紀和玉是屬於華國的奇跡。

——更是屬於世界的奇跡!

十六歲的少年用自己單薄纖細的身軀,以及絕對的實力告訴世界,什麼叫做奇跡,什麼叫做不可思議。

“雖然高級四周跳隻出了4Lo一個,也沒能出新的43連跳,但總算是練會了燭台貝爾曼,勉強也能站上成年組的舞台了。”終於從疼痛中緩了過來的紀和玉笑盈盈道。

其實,以紀和玉的水平,絕對不是什麼“勉強”站上成年組的舞台。

他在世青賽上展現的4S+3T、4S+1EU+2S等等連跳的難度,即便放在成年組的賽事中也毫不遜色,至少進入自由滑並不是什麼問題,而他現在練習的4Lo,即便是成年組裡,也沒有多少選手能夠完美掌握。

隻是紀和玉對標的,是成年組的一線選手,是葉甫蓋尼、奧本海默、藤原野瑤這樣的頂尖選手。

而眼下的他的確還很弱小,升組後的節目分肯定也會被壓得很慘,據紀和玉的保守估計,以他這樣的東方面孔想要在成年組的世界賽場上獲得公正的節目分,至少還需要三年的沉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對不受裁判青睞的亞裔選手來說,節目分遠不像R係、M係選手那樣好掙,需要在一場又一場的比賽中讓裁判認識到自己的實力,上輩子的紀和玉就曾走過這樣的道路。

他之所以要不斷拔高難度、不斷衝擊生理極限,就是因為隻有拿出了超出同組選手的實力,才能換來裁判的正視。

在國際賽事上,西方選手不光在節目分上有優勢,在技術分上也能得到偏袒。就比如蔣一清在世錦賽上那個失敗了的4Lz,被裁判判定為了存周,但其實蔣一清已經儘力跳足了周數,所差的角度不算太多,如果是一個有著西方國籍的選手這麼跳,很大概率不會被減分。而節目中的失誤,又大大影響了節目分的高低,除非能在節目中做到,否則不知道會被裁判壓多少分!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亞裔的選手在總分上是沒有一絲水分的,每一分都完完全全是憑自己的實力掙來。

這樣的局面聽上去極為困難,但紀和玉絕不會退縮。

雖然現在的他還很弱小,但終有一日,他能成長到足以為華國擔起風浪的地步,甚至成長到引領世界冰壇的程度。

少年就像一顆誕生於隆冬的新芽,哪怕是冰冷砭骨的雨雪風霜也無法將他擊垮,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就能成長為一株妍麗熱烈的玫瑰!

“你可以的,”駱溫明長歎口氣,“小玉,你一定可以的。”

說完,駱溫明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注視著他的目光也不自覺地變得溫柔。

因為你才是真正的奇跡啊。

訓練無歲月,三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馬上就是紀和玉的十七歲生日,這個日子正好卡在今年的冬奧會落選賽之前,可供紀和玉完成升組的手續。

“我這個年底的生日還真不錯,”紀和玉笑道,“剛好能趕得上成年組的比賽。不知道多少青年組的小女單想要我這樣的生日,能夠趁著還沒發育趕緊升組。”

與發育通常意味著肌肉力量的增長的男單不同,女單選手在發育後肌肉會減少,而脂肪會增加,不少女單在發育後甚至會丟掉很多已經掌握的連跳,水平大不如前,因此,女單都是能升組就趕緊升組,趁著自己狀態好的時候儘快在成年組拿牌。

“你是舒服了,就沒想過我們教練組不知道給你操了多少心,”駱溫明哭笑不得地說,“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小玉,你有沒有想過到時候生日要怎麼過?”

“還能怎麼過,訓練唄,時間緊迫,我也沒什麼心思做彆的事。”紀和玉擺了擺手道。

駱溫明深知紀和玉的性子,如果紀和玉有的選,恐怕真的會選擇在賽場上度過這有意義的一天,畢竟紀和玉的十六歲生日可就是在大獎賽總決賽的舞台上過的,隻可惜現在沒有比賽,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訓練”。

“就沒見過你這麼神仙的,”駱溫明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倒是想的美,我可告訴你啊,我們國家隊是一支人性化的隊伍,如果你生日這天都還壓榨選手,肯定會被你的粉絲們罵死的,後天白天我可以陪著你在訓練場上,不過晚上就好好休息吧,隊裡的工作人員們都商量著給你慶祝一下呢,好歹是‘升組之日’,你也給我重視一點。”

紀和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腦子裡仍惦記著升組的事,並沒有把駱溫明所說的慶祝活動太放在心上。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一時,紀和玉的物欲都很淡,有時候忙起來忘了自己的生日也是有的,而哪怕是在自己還沒有穿過來的時候,這具身體的原主因為早早就被紀家拋棄,一個人生活,對生日也沒有什麼儀式感,頂多不過是生日那天自己給自己煮一碗長壽面吃。

因此,當時間來到紀和玉的十七歲生日這天,在冰上訓練了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的紀和玉,已經把駱溫明說的慶祝活動忘得一乾二淨。

下午下了訓以後,紀和玉正準備去食堂吃飯,結果一到食堂,意外地發現食堂的門竟然關著,屋子裡也黑燈瞎火,隔著玻璃門並不能看清裡面的景象。

為了滿足運動員巨大的運動量和能量需求,食堂通常一到飯點就開門,並且開放時間也比較長,紀和玉來到這裡一年多,就從沒見過食堂飯點沒開門的情況。

紀和玉有些疑惑,準備回去找人問問,就聽身邊的駱溫明道:“小玉,門好像隻是關著,但還沒鎖,要不推推看?”

紀和玉遲疑地點了點頭,將門輕輕推開,居然果真如蔣一清所說,門隻是虛掩在那裡。

在紀和玉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食堂的燈突然亮起,裡面也傳來一陣七嘴八舌的“Surprise!”

這一聲喊得並不整齊,起碼紀和玉至少聽到了六七種節奏,以及男男女女不同的口音,有些口語標準,一聽就是年輕人的聲音,也有喊的磕磕絆絆很是生硬的,像是食堂打飯的阿姨。

隨著燈光的亮起,食堂的布置也展現在了紀和玉眼前。

原本清清爽爽的展板上此時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帶和氣球,隻是掛的時候大概沒有設計好,顏色的搭配和裝飾品的走向都有些奇怪。

用來寫當日菜單的黑板上,不知是誰寫的“小玉十七歲生日快樂”,字跡字跡歪歪扭扭。

這樣的場面饒是兩輩子了也是第一次見,紀和玉的頭腦有些發暈,一時間愣在了那裡沒有反應過來。

但眾人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孟潯第一個撲了過來,一把將紀和玉抱住,大聲地說道:“小玉哥生日快樂!”

接著,劉彥池也彆扭地湊了過來,在紀和玉耳邊說了一句“小玉生日快樂”。

繼那一陣亂七八糟的“surprise”之後,食堂裡又傳來一聲聲的“小玉生日快樂”,不隻有孟潯他們,還有陳長興等教練組,還有食堂的阿姨、門口的保安叔叔等等,當時和紀和玉一起在基地過年的人們都來了。

還沒等紀和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見自眾人身後,又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小玉十七歲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和玉。”

竟然連蔣一清和雲澈也都來了。

紀和玉的眼眶微微濕潤,突然就想起了前兩天駱溫明跟他說的“驚喜”。

沒想到大家辦得這麼隆重。

紀和玉向眾人深深鞠了一躬,嗓音亦有些哽咽:“真的很謝謝大家,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日子的。”

“去年的生日在大獎賽期間,沒時間給你慶祝,今年當然要好好辦一場了,”蔣一清走上前來,率先給了紀和玉一個擁抱,“小玉,我代表花滑成年組和國內的滑聯,歡迎你加入我們成年組,新的一歲比賽加油。”

紀和玉輕輕點了點頭:“蔣哥,真的很謝謝你,沒想到你居然還把雲哥也拉來了。”

說這話時,紀和玉神色認真,語氣亦很鄭重,這句“謝謝”背後的意味幾乎不言而喻。

不是在謝對方特意來祝賀自己的生日,而是在謝對方代表華國這麼多年在冰面上的執著堅守。

蔣一清的身後,雲澈微微抿唇,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最後也隻是輕聲說了一句:“生日快樂,比賽加油,和玉。”

“許願吧,小玉,”陳長興捧著一碗長壽面走上前來,“估計你也不會肯吃蛋糕,特地做的低脂蕎麥面,生日快樂,雖然之前你說想要升組的時候我們爭論了不少,不過這既然是你的願望,那麼,恭喜升組。”

紀和玉接過這碗剛剛出爐不久的面,熱度自碗壁一點一點蔓延到他的心裡。

在眾人友善的目光之下,紀和玉夾起了一筷子面送到唇邊。

為了符合他健身的需求,食堂特意給他做了蕎麥面,蕎麥面的面質不比普通的手打面那樣韌,想要做出長壽面那樣長長一根而不斷的效果也不容易,這雖然隻是簡單的一碗面,卻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食堂的裝飾,一看就是眾人純手工布置而成,還有手裡的這碗面,也是專門為他做的,這樣的“慶祝”成本雖然不高,紀和玉卻真切地感覺到了眾人溫暖的心意。

也真切地感覺到了,他是被這麼多人溫柔地愛著。

雖然原主不被紀家所喜,甚至從小就孤身一人,但現在,他有了許多支持自己的粉絲,有了許多愛著他、幫助他的人們,有了會特意給他慶祝生日的朋友。

在眾人合唱的《生日快樂歌》中,紀和玉緩緩閉上了眼。

“快許願吧小玉哥,生日雖然一般隻許三個願望,但我準備把我今年的願望也分給你,一定要多許幾個啊!”孟潯大聲道。

一隻溫熱的手搭在了紀和玉的肩上,表達了主人無聲的支持和關愛。紀和玉並不知道這人是誰,隻能感覺到來人身上那冷冽,但並不攝人的霜雪氣息。

這是獨屬於冰雪的溫柔。

雖然孟潯表示願意將生日願望的“名額”分給紀和玉,但紀和玉也沒有許多少願望的打算。

他的物欲一直都很淺,真正所思所想的,也全都是冰雪而已。他的願望不過隻是一個形式,都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實現的。

因此,在這一刻,紀和玉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希望新的一歲進入成年組後比賽順利。

希望華國花滑能原來越好。

希望……

紀和玉睜開眼,就見雲澈正站在他的身邊,唇邊掛著一抹罕見的、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沒反應過來紀和玉會這麼快睜眼,雲澈愣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剛剛將手按在自己肩上的人,是雲哥?

紀和玉下意識地回憶了一下方才自己身邊環繞的冷冽氣息,頓時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紀和玉眨了眨眼,望著眼前的雲澈,以及站在雲澈身後不遠處的蔣一清,望著孟潯、劉彥池等隊友,望著國家隊所有的工作人員,在心裡虔誠地許下了第三個願望。

希望所有愛我的人,平安喜樂,歲歲無憂。

他沒有什麼願望是需要虛無縹緲的“神”替自己完成的,他所有的願望都與冰面掛鉤,都需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去爭取——

如果有一項是必須要虔誠的祈求的,那就隻能是希望愛他的人在新的一歲裡,平安順遂。

“今天真的很謝謝大家為我準備的這些,”紀和玉眼眶紅了大片,隻得深吸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勉強平複了一下翻湧的心緒,“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過的最棒的一次生日。”

“以後還會有很多次很棒的生日的,要加油啊,我們的冠軍小玉!”蔣一清笑著拍了拍紀和玉的肩膀。

當晚,紀和玉打開vb後,後台私信果然顯示著“99+”的字樣,不知收到了多少粉絲的祝福。

紀和玉唇角微勾,發布了一條動態。

@永遠在路上的小玉V_:今天十七歲了,很感謝大家後台給我發的生日祝福,也很感謝國家隊的大朋友小朋友們給我準備的生日驚喜,真的很感動,十七歲裡,幸甚有你們~新的一歲,我會在成年組的舞台上繼續加油,爭取給大家帶來更多的驚喜,也讓大家看到一個全新的紀和玉呀。[蛋糕][蛋糕][蛋糕][禮花][禮花][禮花]

[生日慶祝會.jpg]

紀和玉發這條vb的本意是想告訴大家自己準備升組的消息,沒想到粉絲們的眼睛實在雪亮,一開始的關注點,完全放在了那張生日大合照上。

【小玉十七歲生日快樂!時間過得真快啊555,想當初小玉在華國站拿下冠軍的時候才十五歲,轉眼就過去兩年了,新的一歲比賽加油!我們玉米都會繼續支持你的!】

【小玉的人緣也太好了吧,全國家隊傾情出鏡給他過生日!之前過年的時候他發的vb照片,是不是也有很多工作人員啊。】

【哈哈哈不止孟潯他們喜歡小玉,工作人員也都喜歡小玉!】

【等等……孟潯和劉彥池是青年組隊員,來給小玉慶生我能理解,蔣神是男單一哥,他來給小玉慶生我也能理解,但是雲神為什麼也出現在了照片裡啊!!!】

【而且小玉,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寫了什麼啊,你的致謝感言裡明明隻有國家隊,壓根沒提到雲神一個字啊!】

【樓上的,說不定滑雪國家隊也算國家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