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紀和玉:怎麼老是在這人面……(1 / 1)

冰尖美玉[花滑] 祝鳶 7148 字 6個月前

林安然微微一訝。

對雲澈來說,口中的“不錯”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但對面的少年顯然不甚滿意。

紀和玉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

少年分明生著一張尚未張開的臉,語氣卻很是老成:“還是不行,離頂尖水平差得遠了。”

“頂尖水平”四個字一出,雲澈和林安然下意識抬頭看了他一眼。

就見少年的眼裡寫滿了倔強和堅持,仿佛隻是在客觀地評價自己的水平,並未將“頂尖水平”當作一座難以企及的大山。

“怎麼就談到頂尖水平那裡去了,不就是在我這裡報名參加個俱樂部聯賽,小小年紀心思倒重,”林安然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冰場邊的椅子道,“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歇。”

紀和玉雖想硬撐,身體的疲憊到底占了上風,隻得依言坐下,但眼底的倔強仍未消退,像是亟待林安然給他一個答案。

“明天,明天我就請師父來給你量尺寸定製冰刀,”林安然看出了少年的急切,無奈道,“我看你基本功還算紮實,就是體能跟不上,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

定製冰刀?

紀和玉沒想到還有這麼好的事!

他本以為能從林安然這裡,在靠譜的廠家那兒買幾雙姑且得用的冰刀就算不錯了,沒想到林安然竟幫他牽頭量身定製!

畢竟冰刀也算是花滑運動員“吃飯”的家夥,能量身定製自然是最合宜的。

“謝謝林先生!”紀和玉的語氣難得地帶了點雀躍,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輕咳一聲,旋即恢複了矜持,“我還不累,我想去器械房練下力量。”

事實上,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想要休息,他不僅十分疲憊,就連大腦都因劇烈的情緒起伏而開始輕微地發脹。

但越是這種時候的訓練才越有意義。

在極限狀態下的鍛煉,雖然對身體的損害更大,可……

也是最快的辦法。

紀和玉知道如何挑戰自己的極限。

他給自己設計的訓練強度對尚未長成的身體來說,是遠遠超出了負荷的。但好在少年人長得快,恢複得也快,紀和玉估摸著這樣“折騰”自己,應當不會落下什麼大毛病,這才敢如此“揠苗助長”。

他實在是太缺時間了。

他的年齡擺在這裡,再過兩年便要升組,而以他眼下這副身體和水平,在青年組還能勉強憑自己的其他優勢彌補一二,到了成年組簡直是墊底的存在。

他必須要抓緊一切時間打磨自己。

紀和玉捏了捏自己小腿上軟趴趴的一層皮肉,在林安然哭笑不得的目光中,咬咬牙站起身來,脫了冰刀就向健身房的方向走去。

眼下練習的數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度。

紀和玉這麼對自己說。

他定下的起始計劃,是二十組的臥推,五十組的蹬腿、一百組的仰臥起坐、總時長十分鐘以上的平板支撐和倒立。

說實話,紀和玉也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所有的數字都隻是他的目標,但無論能不能成功,他總要努力一把。

與上冰相比,練身體素質簡直枯燥到了乏味,饒是紀和玉熱愛訓練,也難以支撐下來,隻好又拿出了“胡思亂想”的老辦法。

他想在《野玫瑰》的編曲上,再多一點創新。

紀和玉在自己的腦海裡仔細描摹林中玫瑰的圖景。

玫瑰並非“長壽”之花。

愈是絢爛的生命,就愈易凋零。這是自然居高臨下的法則,任何生靈都無法打破。如同玫瑰,也如同從前的自己。

玫瑰的花期時間很短,她盛放於熾熱的、生機勃發的盛夏,但從綻放到凋零,卻不過半個月的時間。

而從前的自己,“盛放”的時期其實也很短暫。

高強度的訓練、高難度的節目,高時長的苦功,無一不是對身體的透支,為的,不過是賽場上那短短幾分鐘的絢爛!

他被世人稱為“冰尖美玉”,所有人都驚歎於他的天賦。

如果要推選出一個花滑圈的天才,毫無疑問地,那個人就是紀和玉。

也隻能是紀和玉,從名字到外表,再到冰上優美異常的姿態都像極了美玉的紀和玉。

但唯有紀和玉自己知道,美玉都是要經過琢磨的。

為了扛起世人的讚譽,更為了扛起華國的希望,他受過大大小小的傷,摔過數之不儘的跤,咬牙堅持了無數的比賽。

以至於到了最後那一場,連大劑量的封閉都是無濟於事。

想到那最後一場比賽,紀和玉的心中微微一澀。

他倒下了,華國的花滑該怎麼辦?

還未成長起來的下一代,當真能接過他手中沉重的接力棒嗎?

野玫瑰的芬芳似在紀和玉的心間縈繞不休。

玫瑰哪怕凋零之時,也不曾忘卻了自己的美。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在最熱烈之時離開。

離開之後,甚至能夠留有餘香。

他雖然離開了“上輩子”的華國,但他所做的一切,他為花滑技術帶來的革新,他為華國開啟的冰雪熱潮,都是實打實地存在著,並將對世界產生長足的影響。

野玫瑰沒有後悔。

因為野玫瑰根本無須後悔!玫瑰的誕生、綻放甚至凋零,都是世上璀璨無比的奇跡!

紀和玉是的共情能力和感染力都很強。

不管是演繹什麼曲目,紀和玉總能將自己全身心地投入進去。

短短十餘分鐘的頭腦風暴,不僅讓紀和玉精神一震,更讓他的眼尾不知不覺地泛起了紅。

一滴熱淚砸在了淺色的地墊上,在其上形成了一攤十分顯眼的水漬。

但少年恍若未覺。

如潮的思緒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隻能任憑淚水一滴一滴地,自眼尾墜下,像顆顆晶瑩的星子。

紀和玉心想,或許連曲名都可以改一改了。

“野玫瑰”太直白,或許叫“凋零”更為合適。

比起長達半個月的花開,那倔強地不肯低頭的凋零的刹那,才是曲子真正的高潮。

他是在最高的領獎台上退場的,而野玫瑰亦是。

就在紀和玉幾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之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已經練這個很久了,再不休息會受傷的。”

與此同時,一張紙巾被生硬地塞進了紀和玉的掌心。

紀和玉迷茫地眨了眨眼,這才慢慢察覺到眼前似乎蒙著一層氤氳的水霧。

他……哭了嗎?

紀和玉遲疑地放下手中的器械站起身來。

他連這個動作都做的很是勉強。肌肉的持續發力雖然能起到快速塑形的效果,但眼下因為時間過長,已然僵硬得不像話。

紀和玉又遲鈍地瞥了眼邊上的計時器。

按時間來看,果然如男人所說,隻怕再過一會兒他就要受傷了。

思緒極緩慢地回籠,紀和玉終於想起來自己該感謝感謝這位提醒自己的好心的先生。

抬起頭,卻看見對方的身形格外熟悉。

對方在健身時依然佩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冷淡的劍眸。

“謝謝您。”哪怕男人不久前還“稱讚”過他的滑行,哪怕這幾天兩人有了“好幾撞”之緣,對方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息依舊令紀和玉有些不自在地彆過了眼。

但好在男人似乎也沒有與他深交的意思,淡淡點了點頭,道:“擦擦。”

說完,男人便回到了自己的鍛煉器械前。

擦……什麼?

紀和玉後知後覺地想起對方給自己塞了一張紙巾。

哦,好像是自己哭了。

紀和玉更加不好意思了。

也不知男人見到自己竟然鍛煉身體都能練哭,會有什麼想法!

實在是過於可笑了。

不過幸而男人將自己對他的初印象貫徹到底,冷淡地沒有多話。

紀和玉輕輕擦了擦眼角。

燈光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眼尾那顆淚痣襯得尤為動人。

紀和玉收拾好了心情,知道自己的身體確實不能再經受進一步的摧殘了,禮貌地和男人打過招呼後就離開了器械房。

他還得趕快回去將《凋零》的改編弄好。

這些天紀和玉過得分外充實,高強度訓練下身體正快速成長,從前的“冰感”也漸漸找回,饒是紀和玉自認為是個“二十五”的成年人了,也忍不住暢想了一把自己在花滑聯賽上,能怎樣地“震驚世人”。

雖然他在給林安然“展示”自己能力的時候,僅僅上了一些基礎動作,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他已經能做出漂亮的2A、3T、3S、3Lo,3F和3Lz的成功率也大大提高,進度比他預估得要快上不少,但到時候賽場上能不能在後半場將3Lz+3Lo的連跳跳出來,還是得看自己臨場的狀態。

但紀和玉有這個自信。

除卻近二十年的經驗外,他和這些選手相比還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心態。

他的心態是在多年的大賽上打磨出來的。

很多選手第一次比賽都會因為緊張而發揮失常,就連當年的他自己也不例外。但隨著經驗的積累和抗壓能力的增強,他成長為了圈裡有名的“大賽型選手”,壓力越大,表現越好,平時成功率不高的動作在壓力氛圍之下,也常常能夠成功。

但紀和玉同樣不會輕敵。

賽場上的每一個選手,隻要是用心對待這片潔白的冰面的,就值得尊重和學習。

在距離俱樂部聯賽的初賽開賽前兩周的時候,紀和玉定製的冰刀終於到了。

曲目、考斯滕、冰刀,以及能力勉強稱得上“不錯”的自己——

血液在體內瘋狂奔湧,甚至衝上了他的耳膜,叫囂著要穿上考斯滕,踩著音樂的鼓點,去他熱愛的冰場上試一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