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睜眼便是日暮(1 / 1)

鐺~</p>

雕像不僅僅是個雕像,但也僅僅如此了。</p>

它或許能防禦乃至反擊一個大魂師,但當一個魂宗,一個魂尊,四個大魂師共同聯手時,當千劫請求借用一絲伊萊克斯的力量時,當霍雨霖眼中浮現出紫意時……</p>

它什麼都不是。</p>

那柄帶著風雷的錘子最終還是敲在了雕像上,實實在在的砸在了那張不知是矜持還是嘲諷的笑臉上。</p>

被砸的整張臉凹陷下去,仿佛一個滑稽的小醜。</p>

也僅僅如此了,再多王冬就做不到了,她已經沒力氣了,幫她的人也儘力了。</p>

也無所謂了,因為已經拆了。</p>

圍觀的人群終於不再無動於衷,終於不再看天,化作了洶湧的人流一擁而上!</p>

它不僅僅是個雕像,但它抵擋不住人心。</p>

……</p>

一零八宿舍,躺了兩個人——一個王冬,一個千劫。</p>

千劫終於第一次住進了史萊克分配給自己的宿舍,可喜可賀,可喜可賀。</p>

在人流衝擊時,他們已經被霍雨霖等人架著離開了史萊克大門前,也沒有什麼人阻攔幾個女生進男生宿舍,宿舍樓前的老人不在。</p>

“是誰攔住了你?”王冬側過頭,看著另一張宿舍床上的千劫。</p>

毫無疑問,千劫是被攔住了,或者說拖著傷員的身體到達的史萊克大門前——剛到時,他全身破破爛爛的,臉上還帶著傷。</p>

現在好了一些,但也臉色蒼白。</p>

千劫應當不會遭遇這些的,她已經隱去了千劫的存在。</p>

“誰知道呢?”千劫仰頭看著上床的床板,語氣幽幽。</p>

他真不知道,因為他也沒見到是誰動的手,他隻是在準備跟隨王冬前去史萊克大門時忽然動不了了,然後等人流差不多走光了,突然被從天而降的魂力狂轟濫炸了一頓,霍雨霖也因此被拖住,隻能看著千劫在考核場中飛來飛去。</p>

雖然對方收了手,不然他也不可能躺在這兒了。</p>

當然,他猜得到是誰——忽悠彆人拆人家祖宗雕像,隻是被揍一頓,真的算輕的了。</p>

王冬隱去他的存在其實並無意義,彆人又不傻,可以靠入學一係列事件進行合理推測。</p>

魂師做事又不是多麼的需要講證據,隻要有所懷疑就夠了。</p>

所以他從未讓王冬隱去自己,這不但會凸顯得自己目的不純,也無意義。</p>

但彆管有沒有意義,王冬的情得認,就沒必要說出來讓這隻傻大鵝自我愧疚了。</p>

王冬沒有再說話,就那麼側頭直直的看著千劫,直到一個身影堵住了她的視線。</p>

霍雨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樂兩人中間,她一直在宿舍來著,但她也沒說什麼,隻是面無表情的坐著。</p>

因為確實不好說什麼。</p>

“你說的,會讓曆史正本清源,會讓我成為英雄,是真的嗎?”王冬也不在意,擋就擋唄,她已經習慣了霍雨霖動不動拆她台的行為。</p>

“是真的。”另一頭傳來了千劫的聲音。</p>

“不止如此,對嗎?”王冬抬起手,看著手掌怔怔出神。</p>

“對。”當然不僅僅如此。</p>

“能說說嗎?”</p>

“不能。”千劫回答的斬釘截鐵。</p>

“為什麼?不用擔心我會發火,拆雕像這件事是我自己想做的。”</p>

“隻認對錯是個很好的行為,就彆想其他事了,容易混淆對錯。”</p>

“好吧。”王冬不再問,她也確實不想管其他的。</p>

沉默又來到了一零八宿舍,直到王冬昏昏沉沉的陷入夢境。</p>

再次醒來,千劫已經坐了起來,正捧著一盒飯往嘴裡扒,霍雨霖也在扒飯。</p>

桌子上還有一份,應當是霍雨霖帶來的。</p>

王冬也沒客氣,直接坐了起來開始恰飯,打了一場比賽,拆了個雕像,真的挺餓的。</p>

吃完飯,千劫忽然站起了身,看著是要離開的樣子。</p>

“後面那些人的行動,你都猜到了?”王冬忽然問道。</p>

她指的是突然暴動的人群。</p>

千劫有些詫異的看著王冬,但還是點了點頭。</p>

“他們想必也是明白對與錯了吧?”王冬笑著問道。</p>

“對,你的行動告訴了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給了他們勇氣,所以你是英雄。”千劫轉身,不再去看王冬的臉。</p>

他真的準備離開宿舍了。</p>

“真的?我要聽真話,你也不允許繼續說謎語。”王冬意識到了什麼,就那麼愣愣的看著他。</p>

“有真的,有假的。”</p>

人,是從眾的,人心誰都猜不到。</p>

當有人高高舉起旗幟時,聚集在旗下的不一定都是同伴,還有投機者與日子人。</p>

理想,始終是絕世的珍寶。</p>

王冬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在照進宿舍的陽光下,她似乎又要哭了。</p>

霍雨霖適時的遞上了紙巾。</p>

王冬沒接,她眼圈紅紅的,可也沒真正落下淚來。</p>

她隻是惡狠狠的看著千劫:“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p>

千劫沒說什麼,打開了宿舍門,霍雨霖緊隨其後。</p>

“對了,我其實不叫霍雨浩,這是假名,我叫千劫。”</p>

他忽然回過頭,嘴角噙著笑,靜靜地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p>

……</p>

天邊一片紅暈,夕陽斜掛天際,將晚霞映的鮮豔至極,日光灑滿校園,樹林中有鳥鳴蟲唱。</p>

史萊克大門處卻依舊傳來陣陣的議論聲,但都好像在儘力壓低聲音,怕驚擾了什麼似的。</p>

已經躺在地上的雕像沒了立起來時的風度翩翩,甚至很難判定它還是個人形,被人流揉作一團,仿佛一頭豬,上面還布滿了腳印以及白色的痰痕。</p>

其他的雕像也被波及,或多或少帶上了一絲損傷。</p>

其他的雕像有人在負責修繕,卻對那個躺在地上的,和豬一樣的雕像置若罔聞。</p>

沒人管它。</p>

仿佛那才是它本該有的結局,本該有的待遇。</p>

空中有老人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腰近乎彎成九十度,臉上滿是皺紋與老人斑。</p>

他目睹了一切的發生,發了頓火,並把始作俑者打了一頓。</p>

可他什麼都沒做,沒讓人阻止,也沒讓人去修繕,沒去重新樹立起那個雕像。</p>

哪怕這隻是他揮揮手的事,哪怕那是他血脈上的先祖。</p>

因為他姓穆,他不姓玉。</p>

他也不想姓玉,甚至他的玄孫也不允許姓玉,因為丟人。</p>

哪怕這隻是掩耳盜鈴。</p>

他彎著的腰終於挺直了那麼一絲很小的幅度,很小很小,小到幾乎發現不了。</p>

老人又抬頭看了看天空,露出了謙卑的笑,然後閉上了眼睛。</p>

因為他怕止不住露出眼中的嘲諷。</p>

他轉向了夕陽。</p>

睜眼,便是日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