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沒區彆(1 / 1)

兵荒馬亂 九階幻方 9011 字 8個月前

當初在明大, 自從那天許知意帶著寒商吃了一天飯之後,寒商就每天都來找許知意報到。

如果許知意去了出租房那邊,到了吃飯時間, 他一定會準時過來敲門,要是許知意晚上打算回寢室, 他就也留下, 陪她一起待到很晚, 再一起騎車回明大。

許知意吃什麼, 他就跟著吃什麼, 從來不挑,跟在她身後晃。

同寢室的沈晚感慨:“許知意,你好像養了一隻小寵物。”

每天都要定時投喂。

謝雨青搭茬:“小寵物?他小嗎?他很大吧?”

沈晚平平展展地躺在床上,抬起一隻手揮了一下, 幽幽說:“車吧?我好像看見一輛車嗖地一下開過去了。”

許知意無語:“這什麼破路,你們也能開得起來。”

許知意覺得, 她不像養了隻寵物, 倒像養了個孩子。

並且深刻地體會到, 什麼叫“半大小子, 吃窮老子”。

許知意總怕寒商吃不飽, 儘量多點,無論她點多少, 他都會乖乖吃光。

不到二十歲的大男生,吃了那麼多,也並不胖,大概因為他熱愛運動,許知意感覺,他肩臂上的肌肉看著更結實了一點, 似乎還在長高。

被寒啟陽遺棄的寒商,眼神明亮,頭發絲絲潤澤,許知意時常偷偷看他,有點驕傲地想:我還是把他養得挺好的。

許知意無比慶幸,自己能接稿賺錢,賺得還不少,否則單靠爸媽給的生活費,這樣養兩個人,根本不夠。

寒商每天早中晚都跟著她到處招搖,許知意悄悄跟他商量:“寒商,我給你把錢打在飯卡上,你自己去刷卡好不好?”

寒商簡潔地拒絕:“不要。”

就像他當初高中時,一定要每周來找她報到一樣,完全沒法說服,非常執拗。

他接到的零零碎碎的工作也越來越多,漸漸賺到了一點錢,不過仍然風雨無阻,每天來許知意這裡蹭飯。

他打工拿到的錢要填補彆的花銷,還要攢明年的學費,許知意默默地把他的生活費全包下來。

在出租房裡等許知意的時候,寒商經常把自己的書和電腦也帶過去,把出租房當成自習教室,於是許知意又添置了一把電腦椅,在那張大桌子上專門辟出一塊地方給他用。

幸好當初桌子買得足夠大。

老公房裡人員混雜,三教九流,樓道裡常常有眼神奇怪的男人進進出出,也不打招呼,隻盯著許知意瞧,上下打量,把她從頭看到腳。

有寒商在,就好得多。

寒商人高馬大,又見多識廣,身上毫無怯生生的學生氣,比誰都野,惡狠狠地盯回去,人人都立刻轉頭,避開他的目光。

這保鏢當得很合格。

這天寒商照例傍晚過來,正在廚房燒水,許知意接到了裴長律的電話。

裴長律閒聊了幾句,就問起寒商:“有人跟我說,他和他爸鬨崩了,在到處找人借錢?寒商一句都沒跟我說過。”

許知意抬眼看了看廚房,廚房那邊隻有電水壺燒水的聲音。

她壓低聲音,“是,他爸把他的卡都收走了。”

她大概說了一下寒商現在的情況。

裴長律怒了:“那幫孫子,都忘了腆著臉跟他蹭吃蹭喝的時候了。”

他說:“知意,我現在不方便轉錢,你手裡還有嗎?儘量多給寒商打點過去,就當是我借你的,等我回來以後,馬上就還給你。”

就知道裴長律一定不會不管。

許知意猶豫一秒,沒告訴裴長律寒商天天跟她一起吃飯,現在也正跟她在一起的事。

她隻說:“你放心,我有錢。也不用你還。”

裴長律由衷地說:“知意,謝謝你。”

不知為什麼,他謝得讓許知意有點心虛。

許知意一本正經地答:“不用跟我客氣。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外面廚房電水壺燒水的嗡嗡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房間裡無比安靜。

許知意掛斷電話時,寒商進來了。

他手裡端著兩個泡好茶的杯子,杯子嫋嫋地騰著熱氣,他一言不發地把許知意的杯子放在她手邊,在自己的桌子一角坐下。

他拿起一支筆,盯著書,一動不動,沉默得異乎尋常。

外面天陰著,像要下雨了,天井裡的塑料遮陽蓬擋著僅存的那點天光,窗外昏沉晦暗,有輕輕的“喵”的一聲,是隔壁鄰居家的小虎斑貓又過來了。

許知意不知道寒商聽見了多少。

她沒話找話,“寒商,晚飯你想吃什麼?”

寒商有幾秒鐘沒說話。

他忽然轉了兩下筆,手指一彈,那支筆被丟在桌子上,順著桌面往前滾了一段,停住了。

寒商抬眼望向許知意,臉上似笑非笑。

“你們兩個真是大方。我想吃什麼都可以?”

他說“你們兩個”,果然在廚房都聽見了。

“當然不是,”許知意把手機拉到面前,打開外賣軟件,“總得點得到。”

寒商用腳踹了一下桌子腿,他連人帶轉椅,刷地一下,順著地面向許知意這邊滑過來。

轉椅的扶手撞上許知意的椅子,“哐”的一聲。

就在許知意的椅子跟著往旁邊滑時,寒商已經抓住了她的椅背。

他一隻手攥住許知意的椅子,另一隻手拉住書桌的桌沿,牢牢地把兩把椅子,連同兩個人,一起固定住。

寒商沒有放下手,順勢把一條胳膊搭在許知意的椅背上,人越過她的肩膀,低頭和她一起看手機屏幕。

“讓我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兩人一起吃飯這麼久,他向來聽許知意安排,這是頭一次自己主動挑外賣。

而且也是自從去瀑布時,背過她之後,第一次離她這麼近。

這些天,無論兩個人一起去食堂,還是在出租房獨處一室,甚至到深夜,許知意都能感覺到,寒商一直在刻意地跟她保持著距離。

是正常同學之間相處的社交安全距離,如同兩人中間隔著一堵空氣做的無形的牆。

這樣突如其來的狎昵,很像是故意的。

他離得太近了。

那麼近,他呼吸的氣息吹在許知意的耳沿上,許知意半邊臉的溫度驟然飆升。

她假裝沒留意,隻在手機上幫他一點點翻,“想要什麼?”

寒商的氣息拂過,悠悠說:“好久沒吃和牛了。”

許知意默了默。

這人獅子大開口。

不過讓他天天這樣,跟著她吃食堂和便宜的外賣,吃了這麼多天,確實感覺有點委屈他。

許知意昨天剛好收了一筆畫稿的尾款,偶爾奢侈一次,不成問題。

她刷了兩下屏幕。

常吃的那家壽司店正在打折,折扣很不錯,每次交完一個大單,想獎勵自己的時候,許知意就去訂一盒壽司。

她的手指在這頁隻稍微懸停片刻,就滑開了,繼續幫寒商找他的和牛。

“太貴的我買不起,”許知意劃過上千的套餐,實話實說。

有打折也要將近四百的和牛丼,單人的。

許知意問:“這個行嗎?”

寒商:“湊合吧。”

許知意幫他點了,自己照常點了附近一家店的燒茄子蓋澆飯。

寒商的套餐先到,他自己開門拿了,回來後,把椅子拉回原位,飯盒放到他那塊專屬桌面上,打開盒蓋。

許知意好奇地看了看。

米飯上蓋著一層半生的薄薄的肉,外加一顆溫泉蛋,上面還撒了一粒粒橙黃的魚籽。

寒商並沒有讓許知意嘗嘗的意思,坐下來,一個人面無表情地吃牛肉。

他今晚絕對是在鬨彆扭。

估計是那句“你朋友也是我朋友”惹到他了,像是把兩個人這些年的交情輕飄飄一筆抹掉。

可是前幾天,明明是他自己先陰陽怪氣地問,“我們是朋友嗎?”

他也許忘了,許知意可沒忘。

養一個存心找彆扭的寒商太費錢了,希望那幾片生不拉幾的肉片能把他哄好。

許知意的蓋澆飯也送到了,她一邊刷手機,一邊優哉遊哉地吃軟爛油滑的燒茄子,吃了一會兒,忽然下意識地覺得,有目光定在她身上。

她抬起頭,寒商果然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許知意奇怪:“看我乾什麼?”

寒商唇齒間吐出一句話:“許知意,彆人都覺得你是懂事聽話的乖學生,隻有我知道,你其實又直又莽,可現在覺得,你除了直和莽,還真的傻。”

這輩子從來沒人說過她傻,許知意不服,從喉嚨深處哼了一聲。

“我小學的時候教育局抽樣調查,測過智商,超過一百四好麼。就算高數這種,都是考前突擊幾天就輕鬆過了,成績還不錯。”

寒商慢吞吞地說:“智商一百四,不代表你不傻。”

許知意無話可說。

傻不傻的另說,至少他看著沒再鬨脾氣了。

晚上許知意要在這邊睡,寒商自己回明大了,她一直畫到將近三點,困得屏幕上的線條扭攪在一起,才倒下去睡了,再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

午飯時間,寒商又準時過來了。

他手裡拎著一個保溫袋。

袋子上沒印標誌,不知道是什麼。

寒商把保溫袋放在桌上,從裡面拿出一個方方的精致木盒,推到許知意面前。

打開盒蓋,裡面是一大盒壽司,許知意喜歡的品類全都有,各色魚肉蝦肉和貝類都新鮮挺拔,米粒剔透,甚至中間還窩著一小圓盒海膽飯,裝得滿滿當當的,豔黃色的海膽飽滿豐腴。

這不會比昨天的和牛丼便宜。

許知意問他:“哪來的錢?你搶劫去了?”

“哦,”寒商靠在桌子邊,手抄在口袋裡,“我就是隨便發了個朋友圈,說想吃壽司,自然有女生送上門。”

許知意拿壽司的手頓住,抬頭看他,一臉無語。

寒商也不動聲色地望著許知意,“吃你的飯是吃,吃彆人的也是吃,有區彆嗎?”

許知意不得不承認:沒區彆。

可是……就是讓人不爽。

即使這壽司是被他拿過來送她的,也不爽。

而且從彆人那裡騙壽司來給她,會不會有點奇怪?

可見人長得太好看了,不是什麼好事,寒商這是往邪路上出溜得越來越歡快了。

不過寒商的眼睛微微眯著,像是在一動不動地觀察她的表情,許知意看他一眼,從桌上抄起手機,翻了翻他的朋友圈。

根本什麼都沒有,哪來的“隨便發個朋友圈,就有人送上門”。

許知意撂下手機:“真能胡扯。”

寒商挑了一下嘴角,“其實是上學期建模競賽的獎金發下來了。”

他把小包的醬油和一小盒芥末從袋子裡拿出來,“我還買了點日用品和衣服,剩下的錢還給那些借我錢的人,已經全都還清了。”

最後給她買了一大盒壽司。

“所以獎金全花光了,”寒商說,“以後還要跟著你蹭飯。”

他重新整合了一次債務,現在已經不欠任何人錢,全世界隻欠許知意一個人的。

許知意“嗯”了一聲,去洗過手,打開芥末,“每種都是一式兩份,剛好咱們兩個一人一半。”

“你自己吃吧,我已經吃過了。”寒商說。

話還沒說完,許知意已經拿起一個北極貝的壽司,遞到他嘴邊。

“張嘴。”

她的手舉著,手指捏著壽司,指尖就在離他的嘴唇不到兩厘米的地方,一低頭就能碰到。

許知意看見,一抹紅暈順著寒商的耳根蔓延上去,耳沿那一圈轉眼就燒紅了。

他這樣一個什麼都不太在乎的人,居然也會臉紅。

寒商的眼睫垂落,頓了一秒,乖乖地低了一下頭,張開嘴,就著她的手把壽司吃了。

把壽司全部放進嘴裡之前,他的嘴唇仿佛輕輕碰到了她的手指,又仿佛沒有,隻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