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有喜?(1 / 1)

世婚 希昀 18203 字 6個月前

他的吻來勢洶洶, 不給她半點吐息的機會,帶著炙熱與欺淩勢若將她吞進去。

他按著她纖弱的肩骨, 她雙拳抵著他胸膛。

他高大的身軀欺壓下來, 沈瑤幾無抵抗之力。

唇被他堵住,雙手費勁去推他,推他不動便改去推搡他下頜, 還未碰到,謝欽已捉住她將之壓在她頭頂,他仿佛知曉她哪兒敏感, 一隻手鉗住她,另外一隻寬大的手掌開始四處遊離。

沈瑤身子不爭氣地軟了半個。

控製住她後, 他動作明顯溫柔許多。

沈瑤隻當是醉鬼所為, 試圖從齒縫裡鑽出些聲音來阻止, 可惜破出來的嗓音略帶著些低吟,她羞恥不堪, 眼淚都給氣出來了。

一張再清俊不過的臉,沉沉的帶著幾分幽黯,懸在她眼前, 舌尖卻濡濕地勾著她,居高臨下掌控她, 沈瑤越抗拒, 呼吸便越亂, 口舌間全是他殘餘的酒氣。

手腳被鉗住,便開始扭動細腰,謝欽手很快遊離至腰間,將那盈握的柔軟給掐住,她越扭越發似在他掌心摩挲, 兩廂僵持不知多久。

謝欽重重地吸吮住她舌尖,極致的顫栗同時滑過四肢五骸,二人不約而同停住了。

謝欽壓住紊亂的心跳,鬆開她的手腕,貼著她輕顫的唇深深呼吸,沈瑤怔怔的,麻痹地攤著手,任由他吻著,一動不動。

窗外細雨婆娑,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掀起眼瞼看著面前的姑娘,她像是受了驚,渾身精疲力儘,唇角被他咬破了滲出一些血絲,謝欽伸手覆住她唇角,將那點血漬給拭了拭,

“沈瑤....”

暗啞的嗓音還沒破出口,外頭傳來平陵短促的聲音,

“爺,陛下急召您進宮。”

謝欽頓住,混沌的思緒在一瞬間理清,他今夜有些失控,險些傷害她,也好,待清醒些再與她分說明白。

起身時,他揉了揉她鬢角,看著她垂下的雙睫,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謝欽一離開,碧雲便衝了進來,掀開簾帳往內一探,隻見沈瑤抱著雙膝枯坐在床榻上,衣裳被扯落,露出雪白的雙肩來,若是在外頭,便如同遇到了登徒子,碧雲氣得跺腳,爬上去抱住沈瑤,

“姑娘,謝大人太壞了,咱們走吧,早些離開這裡。”

沈瑤眼珠轉動了下,對上碧雲擔憂的眼,神情恢複,慢慢失笑,“他喝醉了酒而已,不是故意的。”

碧雲氣哼哼,“您居然還替他說話。”

沈瑤撫了撫有些發痛的唇角,“我上回喝了酒不也欺負了他麼?”

碧雲竟是無話可說。

“一報還一報吧,他不曾怨過我,我也不能怨他。”

到底是不能怨他,還是心裡壓根就沒怨他,沈瑤不曾細察。

謝欽這廂回到書房,迅速換了官服往外頭走,一面問平陵,

“發生了什麼事?”

平陵跟著他快步往門口去,“太子不是受傷了麼,陛下念著皇宮熱,讓他在行宮養傷,太子趁著陛下不察,暗中與蒙兀韃靼部聯絡,這一回瓦剌在商貿中占了上風,韃靼部略有不滿,意圖從太子私下買些鐵鹽,這事不知怎麼被三皇子曉得了,三皇子捅到陛下面前。”

“說來太子也狠,進而反咬了三皇子一口,說是三皇子故意誣陷,聲稱拿著太子手令去見韃靼的人是三皇子的人偽裝假扮,不僅如此,他還給出了一些證據,三皇子氣急,罵他血口噴人,如今人正在奉天殿吵著,一時真假難辨,幾位內閣大臣皆在,唯獨缺了您,陛下下旨讓您迅速入宮....”

謝欽行到大門外,抬眸看了一眼蒼穹,雨沫子如針一般密密麻麻紮下來,刺入他眼角,他眯了眯眼,酒勁徹底過去,接過侍衛遞來的馬韁,飛身上了馬,

“這回狗咬狗,總歸有人要吃大虧,你暗中給那人遞個消息,讓他做好準備見駕。”

“遵命。”

謝欽勒緊馬韁待要馳開,又回望了一眼後院的方向,眼色發沉,

“平陵,你盯緊了她,不許她離開半步。”

平陵細細咂摸了一番謝欽的話,“主子,是不能離開京城,還是不能離開謝府。”

謝欽眉峰微頓,看向前方,“不能離開京城。”

他還不至於軟禁沈瑤。

平陵雙眼一彎,“爺放心,小的決不離開夫人半步。”

謝欽策馬離開。

沈瑤昏昏沉沉睡了一夜,也沒等到謝欽回來,次日清晨平陵告訴她,朝中有大事謝欽兩日不得回府,沈瑤也沒說什麼,唇瓣傷口結了痂,哪好意思見人,讓黎嬤嬤與老太太告假,被謝欽這麼一攪,也沒心情去見劉端,吩咐碧雲去外院尋平陵,讓平陵安排個人領著她去國子監,自個兒歪在床榻假寐。

渾渾噩噩過了一日,到了二十二這日清晨,皇帝賞賜的聖旨下來了,不僅賜下兩箱綢緞,一箱首飾珠寶,額外再賞賜一棟位於通州靜海的庒墅,占地共有三千畝,包含一千畝山頭,幾百畝農田,並一棟占地兩百畝的園林彆墅。

沈瑤十分意外。

謝家人均來故吟堂恭賀她,沈瑤也不好獨享,便讓侄媳侄孫女們各自挑一匹綢緞回去。

平日這種事崔氏都要掐尖冒頭,今日卻是全程緊張兮兮盯著沈瑤,沈瑤前腳回了京城,崔氏後腳便匆匆趕回府,每日均要遣人去打聽故吟堂的動靜,生怕沈瑤做些什麼,連著數日膽戰心驚,今日原想為那日的事陪個罪,再開導沈瑤彆多想,見沈瑤如此高興,也不好掃興,又是滿懷忐忑回了房。

午後沈瑤親自挑了兩匹緙絲錦緞去送給老太太,黎嬤嬤陪著她到了延齡堂,繞進東次間,看到一位格外清逸的姑娘端坐在大夫人與大奶奶寧氏當中,寧氏背對著沈瑤並未瞧見她進來,與老太太道,

“小姑常說還是老太太當年做的年糕最好吃,那個時候每年小姑都要來謝家拜年,您總要單獨給她做一碗....”

老太太卻是已瞧見了沈瑤,面露喜色,徑直略過寧氏的話,揚聲道,

“瑤瑤,快些過來坐。”

沈瑤笑著應了一聲,目光不經意往寧英望去,一身月白的長裙,腰肢兒細得跟夜荷似的,她面龐格外的白,幾無血色,望之讓人不敢褻瀆,頗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

沈瑤不由再次感慨,這位寧大小姐氣質是真真的好。

二人視線恰恰相撞,寧英也隨著寧氏起身朝沈瑤施了一禮,她身上總縈繞一股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容易讓人心生距離,沈瑤朝她頷首回禮,挨著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立即摟著她,

“我的兒,可熱著了?”

沈瑤心下微微納罕,老太太雖一貫寵著她,倒也從未如此親昵,這是做給誰看?

莫非....沈瑤餘光往寧英方向瞥一眼,歪著臉回老太太,“我還好,喝了一杯涼茶出門,路上也不覺著熱了。”

老太太一直暗中數著沈瑤的日子,見她貪涼,頓生緊張,“可彆再吃涼茶了,這玩意兒吃多了傷脾胃,女孩子家家的,脾胃不好,底子便不好,你彆看我怕熱,可我大熱天從不吃涼茶,反而要溫熱的水才好。”

說完扭頭吩咐嬤嬤,“去熬些君子茶來給六夫人。”

嬤嬤笑著應是。

二夫人在一旁嘖嘖歎道,“虧我比瑤瑤大了一輪,否則整日不知怎麼豔羨她。”

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

這麼一來,反倒是將大夫人,寧氏並寧英三人晾在一邊。

彆看老太太上了年紀,心中卻門兒清。

上回在行宮,沈瑤將將贏了蒙兀郡主,寧英晚宴便出了一把風頭,回府沒幾日便眼巴巴來謝家探望她,老太太承認,謝欽沒成親前,她著實惋惜過寧英,隻是如今兒媳婦都進門幾個月了,寧英還湊過來,老太太便心生不喜。

她與寧家交情再好,也不可能為了外人委屈了自家兒媳婦。

寧英是聰明人,老太太態度擺在這裡,她也不會自討沒趣,

“倒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叨攪了老太太的午休,正好我還要去街上給我母親買些藥,便先告辭了。”

老太太面上還是客氣,

“許久不曾見你母親了,過幾日我叫你侄女回去探望她老人家。”

大家又寒暄了幾句,老太太吩咐寧氏送寧英出門。

寧氏領著寧英出了延齡堂,一路往垂花門去,她看了一眼身側寧英,她面容白皙如玉,眼神淡漠沒有一絲溫度,她歎道,

“老太太自她進門十分寵她,哎,本該是小姑您的福分....”

寧英聞言唇角輕輕扯了扯,“都過去了,休得再提。”

寧氏聞言心下苦笑,若是都過去了,那一夜又何必當著謝欽和皇帝的面撫琴,說到底心裡還是惦記著的,寧氏比崔氏穩妥,即便她也希望自家小姑嫁給謝欽,面上卻不敢輕易露出什麼。

寧英拜訪,最緊張的莫過於崔氏,她一直安安分分坐在東次間,生怕沈瑤主動提起行宮的事,不料沈瑤沒有問老太太寧英是什麼人,老太太也沒有刻意去提,若沈瑤問她必定如實告知,若是沈瑤沒問,那她又何必沒事找事。

沈瑤倒是明白,老太太在她與寧英之間選了她,沈瑤萬分不舍地依偎著老人家,喃喃喚了一句,“母親...”

老太太抬手將她摟入懷裡,

“進了謝家的門,便是我謝家人,隻要有我在一日,誰也不敢欺負你,放心,娘在呢。”

沈瑤眼眶一酸,將臉埋入她懷裡。

這一聲娘可是道儘沈瑤心中無限酸楚。

謝欽不在的這幾日,沈瑤夜裡睡不安生,心裡裝著太多事,回回做噩夢,睡到天蒙蒙亮,她不知被什麼給吵醒,迷迷糊糊爬起來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時胸口募的湧上一股惡心,沈瑤捂著嘴趴在床榻邊乾嘔了好幾聲。

嘔得眼眶生淚,面頰脹紅,她覆在床榻半晌緩不過神來,窗外一片水青色,蒼蒼茫茫,晨風微涼,一陣一陣撲打她面頰,她猛然想起段氏的話。

她月事好像已推遲了一日。

心瞬間便揪了起來。

怎麼會這麼巧?

沈瑤箍著頭額坐在昏暗處,

她甚至都沒有去想,告訴謝欽會如何,她隻知道這個孩子不該來,帶孩子離開顯然不可能,留下來給謝欽做妻子...沈瑤搖了搖頭,她無形在自己與謝欽之間隔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或許是冷血無情,或許是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每每口口聲聲說將來要尋個老實人嫁了,也隻是嘴邊說說而已,她從未真正想象過嫁人生子是何等情形,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太陌生了。

尤其她在謝家處境如此窘迫....就更不能留。

沈瑤作出決定後,整個人縮在床角渾身打顫,眼淚湧出來又被她倒逼回去,不,這算是在做好事,與其讓孩子生出來受苦,還不如不生,就拿她來說,她寧可不來到這個世上,也不要成為段氏與沈黎東的孩子。

她這輩子運氣已經夠差了,若是有什麼罪孽,也不怕承受。

嗓子嘔得發癢,劇烈地咳了幾聲。

睡在外間炕床的碧雲聞聲披著衣點了一盞燈進來,目光往簾內探去,“姑娘,您怎麼了?著涼了嗎?”

沈瑤眼神閃躲開,搖頭道,“沒...不小心嗆了一下嗓子。”

碧雲湊近她一瞧,發覺她眼眶有些紅腫,“咦,怎麼哭了?”

“哪有,我都跟你說,是嗆到了咳了幾聲。”

碧雲將銀釭擱在一旁,先將自己鞋襪穿好,又來服侍沈瑤穿鞋,沈瑤癡癡盯著窗外,想了一會兒道,

“白日你隨我出門一趟,我想去一趟市集。”

“成,您要買什麼?”

沈瑤彆了彆耳鬢的發,面不改色道,“忘了給劉二哥備紙墨筆硯,咱們現在不是有銀子嘛,便多給他備些。”

“嗯,好。”

碧雲服侍沈瑤穿戴好,喚來小丫頭端水倒茶給她漱口洗臉,等梳妝完畢,天色已亮,黎嬤嬤給她送來早膳,忙了一會兒又出去了,沈瑤暗暗想著,得避開黎嬤嬤才行,一時也不急著走,耽擱至午時初,碰巧黎嬤嬤家裡媳婦病了,得回去探望繈褓裡的孫兒,沈瑤立即準了她的假,

“你在家裡歇兩日吧,不必過來了。”

黎嬤嬤千恩萬謝,她是府上的老人,嫁得也是總管府的管事,闔家在謝府東北角的裙房住著,有一間單獨的院子,甚是寬敞闊綽,這些年黎嬤嬤得了不少賞賜,與丈夫攢了銀子,早在外頭買了一間大宅子,隻是為了方便在謝府當差,一直還住在這邊。

黎嬤嬤雖應了沈瑤,心裡卻盤算著,沈瑤月事將將推遲了一日,若再遲兩日,她便可稟給謝欽請太醫來把脈,囑咐杏兒小心伺候沈瑤,打算先回去瞧瞧情形,安頓安頓,夜裡還來故吟堂。

等黎嬤嬤一離開,沈瑤便帶著碧雲出了門,平陵奉命盯著她,自然悄悄踵跡而去。

沈瑤也防著有人跟蹤,帶著碧雲到了一家成衣店門口,二人挑了不少成衣,上了二樓雅間試衣裳,進了雅間她便脫去自己的衣裳,換上碧雲一身舊衣,碧雲實在摸不準她要做什麼,悄聲道,

“您要去哪?”

沈瑤衝她搖頭,附耳回,“你彆管,且在這裡等著,替我打掩護。”

沈瑤換好衣裳,給自己面頰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將原先行走江湖的鐵鉤掛在窗台,借力滑下了巷道,再匆匆出了巷道,繞去隔壁不遠處的藥鋪後門。

藥鋪正堂人不少,唯獨裡面有個小間,正有一做管事裝扮的中年人支肘在寫方子,藥鋪甬道人來人往,一時還沒人在意沈瑤,沈瑤輕輕掀簾而入,朝那中年人納了個福,

“郎中,我想尋您幫個忙?”

管事的聽著聲音陌生,訝異的抬眸,對上一張清秀的笑臉,

“小姑娘何事?”

沈瑤道,“我家娘子懷了孕,偏生身子不好,不宜生產,想拿了去,敢問您這有方子嗎?”

管事的一聽便明白了內情,什麼不宜生產,看這丫鬟鬼鬼祟祟的模樣,怕是主子與人偷腥不小心懷了身子,以防被人發現隻得暗中墮胎。

又或者,正主就是她自己。

管事的在這行做久了,什麼稀奇事都撞見過,也不足奇怪。

“有是有。”

“敢問多少銀子?”

管事默默地看了她幾眼,搖了搖頭去外間藥櫃尋出一包藥,進來遞給她,捋著胡須輕哼道,

“呐,二兩銀子。”旋即將藥包擱在桌案上。

漫天要價,明顯是坑她。

沈瑤無暇糾纏,立即將藥包塞入兜裡,掏出二兩銀子給他。

拿著東西便往外走,走了兩步至珠簾邊上,沈瑤猶豫著要不乾脆讓郎中給她把脈,

“郎中,敢問您,月事將才推遲一日,能否把出孕像?”

郎中搖頭,垂眸提筆繼續寫方子,“很難,得再過幾日方能確診。”

沈瑤不放心問道,

“若是萬一我家娘子沒懷,這藥吃下去會如何?”

管事狐疑地抬起眸,嘖了幾聲,言簡意賅道,

“有孕,自然是墮了孩子,無孕便如同催經,不妨事。”

有了這話,沈瑤無後顧之憂,再三道了謝,回到巷道,碧雲早盯著底下,見她回來立即垂下鐵鉤繩索,沈瑤重新從巷道爬上窗台,躍進二樓雅間。

好在她未耽誤多少時間,碧雲應付自如,伺候著她換回自個兒的衣裳,見她兜裡揣著一包藥,

“您買個藥怎麼還偷偷摸摸?”

沈瑤便將藥包遞給碧雲,

“我這幾日腸胃不和,你回去將此藥熬了給我喝,切忌叫旁人知曉。”

碧雲至今還不知沈瑤與謝欽同房的事,自然沒往彆處想,“為什麼不叫旁人知曉?姑娘,您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沈瑤笑,“我隻是不想叫老太太擔心罷了,我昨日不是喝了涼茶麼,她便說了我,若是叫她曉得我鬨肚子,豈不又是一樁大事?”

碧雲點點頭,“原來如此,成,回去我便給您熬。”

二人挑了兩件衣裳下樓結賬。

平陵蹲在暗處,也不好盯著女主人換衣裳,故而不曉得沈瑤做了什麼,隻是他行事一貫小心,待沈瑤二人上馬車離開,他縱身進了沈瑤方才待的雅間,環視一周,也不見異樣,臨走前,餘光忽然瞥到窗台黏著一片落葉。

窗台有落葉不奇怪,隻是這片葉子明顯被人踩過,平陵心神一凜,湊近看了一下,再探出頭往外掃了一眼,這下好了,瞧見沈瑤留在牆壁上的痕跡。

糟糕!

平陵雖然不知沈瑤做了什麼,卻絕對不會是好事。

他掐算了沈瑤出去的時間,招來暗衛排查方圓半裡的店鋪,大約是兩刻鐘後,他排查到了那間藥鋪,先在廳堂問了一圈無人見過沈瑤,總算在裡間抓住了那個管事,

“方才可是有一女子來尋你買藥?”

“是...”

“她買了什麼藥?”

管事被平陵擰起了衣襟,一瞧他凶神惡煞的模樣便知不好惹,哪裡敢隱瞞,

“墮胎藥!”

平陵臉色登時一變,心險些跳出來,二話不說扔開管事,拔腿往外跑,一面遣暗衛去尋黎嬤嬤,讓黎嬤嬤去後院阻止沈瑤,一面飛快往官署區找謝欽。

平陵身上有謝欽的腰牌,輕而易舉便進了午門,他徑直來到文華殿門口,門口守著幾個內侍,平陵塞了一錠銀子給為首的內侍,神色無比鄭重,

“麻煩公公進去通報我家侯爺,家裡出大事了!”

內侍見平陵一張臉慘無人色,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不敢怠慢立即進了內殿。

不消片刻,謝欽沉著臉跨出門,帶著他來到庭中樹下問,“何事?”

平陵喘氣不勻,

“爺,夫人方才去藥店買了墮胎藥。”

謝欽心猛地跳了一下,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墮胎藥是什麼,木了一瞬,總算明白了意思。

所以,沈瑤懷了他的孩子?

身體先於腦子做出反應,一聲不吭往外走。

那廂鄭閣老追了出來,眼見他面如凝鐵大步跨出穿堂,急得跳腳,

“謝欽,你去哪兒?三司會審啊,馬上要去刑部三司會審,你往哪兒去?”

謝欽耳郭仿佛屏蔽了一切,他步履如風,恨不得插翅飛回沈瑤身旁,他腦子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沈瑤有了他的孩子,他可以名正言順將她留下來。

冠帽顧不上脫,先上了馬,馳了幾步嫌棄冠帽礙事,將之往後面一扔,緊隨其後的平陵飛快撲過去抱住冠帽,這玩意兒若是墜了地,聖上怕是要治謝欽一個不敬的罪名。

六月下旬的天,暑氣退了一半,太陽西斜藏入雲團裡,空氣有些發悶,謝欽馳騁在風團裡,額尖青筋虯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面前虛化了,平日一坊之隔的街道變得無比深長。

從西長安街躍至時雍坊,一鼓作氣馳騁至謝府西邊巷子,甚至都不曾勒馬,徑直從外牆躍進故吟堂的院外,再疾步往月洞門繞進去,幾乎是勢若奔馬來到正堂窗外,瞥見碧雲端著一漆盤進了東次間,二話不說彈出一枚暗器。

碧雲手指吃痛,下意識鬆了漆盤,藥碗被砸碎,黑乎乎的藥汁頃刻灑了一地,隻見窗前閃過一道緋影,眨眼間那高大的身影如風似的刮了進來。

碧雲被來勢洶洶的謝欽給嚇到,連忙跪到一側去。

謝欽頂著一張黑黢黢的臉,抬步越過她跟前那灘藥液,雷霆一般衝入裡間。

羅漢床上的少女穿著一件素白的錦衫,她身肢瘦得厲害,面頰更是白的毫無血色,想是知道壞了事,她雙手垂在腹前,將眉眼壓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與他對望。

謝欽看著這樣的她,又瞥了一眼滿地的藥汁,心裡繃著那口氣慢慢平複。

他總歸無法生她的氣。

他擺了擺手示意碧雲退去,碧雲慌忙將那碎了的碗片給撿了,杏兒聽到動靜進來,與她一道將地面收拾了一番,又給謝欽斟了一杯茶,方匆匆退出去。

屋子裡隻剩下二人。

這個空檔,謝欽扔了淋濕的官袍,隻剩一件玄色的中單,一口飲儘那碗涼茶,來到沈瑤身側的錦杌坐下,挨得她很近,呼吸幾乎是近在咫尺。

沈瑤餘光與他撞了下,又飛快躲開,一半的面頰快要被他盯個通透,她並不知道這件事在謝欽這裡算什麼,算棘手的麻煩,還是....沈瑤沒有半分把握。

時間仿佛靜止。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雲破日出,霞光斜斜投來一束光落在她肩頭,仿佛要將她定格,就連時光流淌在她身上也變得慢了些。

美好,也觸手可及。

謝欽目光垂落在她的手,沈瑤雙手撐在兩側,白嫩圓潤的手指掐著床沿,明顯不安。

他覆上去,沈瑤一顫,下意識要抽,這一回他牢牢鉗住,沒有再鬆開。

沈瑤垂下眼。

黑長的鴉羽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謝欽凝望她,啞聲道,

“你看,連老天爺都在留人。”

沈瑤抬目迎視他,手背的熱度源源不斷襲來,弄得她略有些不自在,“謝大人,這是個意外。”

“誰說是意外?”謝欽眉眼前所未有的柔和,眉梢也被霞光染了一抹光暈,

“那晚中藥粉的人是你,我卻清醒著。”

與其說是沈瑤先破君子之約,不如說他越雷池一步。

他目光格外明亮,語氣一字一頓,“如果我不願意,誰能逼得了我?我謝欽若如此把持不住,這些年後院怕是早被塞滿了。”

沈瑤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頭額嗡嗡作響,那一夜她都爬上了謝欽的身,論理美色當前,又頂著夫妻之名,謝欽順水推舟也不奇怪,又或許是骨子裡有些自卑,自認與謝欽雲泥之彆,從未往這處想。

隻是謝欽這話並未給沈瑤帶來多少觸動。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欽言簡意賅,“契約作廢,咱們做名正言順的夫妻。”

沈瑤愣了一下,彆過臉去沒接話。

謝欽將她的手擱在掌心把玩,慢條斯理問,

“你可有什麼顧慮?”

“那可太多了。”沈瑤覷著他,那男人眉目清俊,唇角牽出柔和的弧度,眼神明明是清明而克製的,卻莫名覺得發燙,

“你與那寧英是怎麼回事?”

謝欽一頭霧水,“誰?”

沈瑤不高興了,嗓音拔高了些,“就是那寧家的姑奶奶,你的師妹寧英啊。”

謝欽滿臉莫名,“我與她能有什麼關係?”旋即臉色微沉,“誰在你這胡說什麼嗎?”

沈瑤雙頰鼓囊囊回,“外頭都在傳,你們當年是天造地設一對,陛下差點給你們賜婚雲雲。”

謝欽按了按眉心,尋思片刻,“陛下似乎是提過,不過我沒答應。”

沈瑤訝然,“為什麼?”

謝欽神色懶淡,“我對她無男女之情,為何要娶她?當初也不過是因受教於老太師,偶爾有疑難之處她向我討教,我便客氣回了一句,我與她不熟,你不必多慮。”

“不過,”他語鋒一轉,暗含愉悅,“你既是不高興,我以後不再與其他任何女人來往。”

沈瑤呐聲道,“誰說我不高興了?”

這話一出,惹來男人一聲低笑。

越描越黑了。

沈瑤隨他怎麼想。

“我隻是問清楚這樁事,如果你們有舊情,我自然要讓賢,又沒說不許你與女人說話。”

她也做不到不與其他男人說話。

謝欽笑意不減,一本正經道,

“你不必這麼大方。”

沈瑤:“......”

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謝欽勾纏了她小指,低聲問,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沈瑤面色脹紅,嗓音發堵。

先前一股腦子要離開,現在人被謝欽抓了個正著,他與寧英清清白白,肚子裡恰恰又懷了他的孩子,一切好像變得名正言順。

隻是變故來的太突然,她一下還沒法接受。

“你讓我想一想吧。”

謝欽將她手心重重捏了捏,語氣不容置疑,“你懷了我的孩子,天涯海角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除了做我的妻子,你彆無選擇。”

沈瑤:“.......”

通過這次買藥便可窺探出謝欽對她的控製到了什麼地步,她做的如此隱秘,還是被他的人發現,謝欽既然給了這話,她大約插翅難飛,隻是沈瑤多少還有些反骨在身上,不願見他這麼得意,

“你想做的我的夫君也沒那麼容易,我先前說的話可還記得?”

謝欽點頭,“一字不差記著,要重複嗎?”

沈瑤差點噎住,氣鼓鼓瞪了他一眼。

謝欽笑,“還有其他顧慮嗎?”

“太子那頭怎麼辦?”這是沈瑤最頭疼的事,之所以絮絮叨叨要走,還不是不想牽連謝欽與謝家,他若娶了寧英,回頭隻道是陛下聖意不可違,完全可以與太子化乾戈為玉帛,而現在認定她,便意味著捎了個包袱在身上。

謝欽喟歎一聲,輕輕將她往懷裡一圈,沈瑤還不習慣與他這麼親近,雙手絞在一處。

謝欽靠在她發梢,

“太子出事了,他被人抓到與敵國通買賣,我這幾日正在審這樁案子,我自決心娶你,就沒打算留他性命,你信我,他威脅不了你我,你安心做我的妻?”

這話給沈瑤吃了一顆定心丸,她面頰貼著他喉頸,能聞到他身上所有的氣息,有與生俱來的那股青鬆的香氣,夾雜著一些汗味,甚至還有風雨的濕氣,如此種種攪合在一起,卻是格外安心。

沈瑤雖然沒點頭,卻也沒反駁。

謝欽當她是默認了。

“肆肆,我還要去一趟刑部...”像是請求妻子批準行程的丈夫。

這是謝欽第一次喚她的乳名,沈瑤臉頰熱得發燙,總感覺他在哄小孩,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將他往後一推,

“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