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訓練的時候，於昕桐還很恍惚。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看比賽的場景，那位阪田池子的動作一幀幀拆解開來。
她突然猛地醒悟。
為什麼當時覺得對方的技術動作無比熟悉——那不就是另一個自己嗎？！
當然，隻是表皮，她把所有外在的學得有模有樣，看起來好像確實是那麼一回事，實際差彆她一眼便知。
在於昕桐看來，有點不倫不類，那些技術雜糅在一起，卻又不會融合和運用。
學來的東西反而成了拖累，難怪對方屢次挑戰她的世界紀錄卻失敗。
能成功才怪了。
於昕桐惆悵萬分，她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按照現在的更新換代速度，自己早就成了過去式。
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是世界紀錄保持者。
名副其實的保持者。
一個十多年都未打破的世界紀錄，其含金量當然不用說。
就這樣懷著複雜的心情，一直到訓練快結束，薑彥涵發覺她今天十分沉默，主動來找她搭話。
“哎，你看最近的比賽了嗎？”
今天的訓練量格外的大，許多孩子都累得沒力氣閒聊，趴在池邊或水線上喘著氣，休息時間能說話的都沒幾人。
看得出來，薑彥涵身體素質真的還不錯，是個練遊泳的苗子。
“昨天看了一點。”於昕桐隨後又補了一句，“挺震撼的。”
確實是一點，也確實挺令她震撼的，她一向實話實說。
薑彥涵聽得愣了下，開始仔細回想昨天的比賽，究竟哪裡讓人震撼。好像除了那一場衝擊世界紀錄的，也沒彆的很特彆。
“你說女子200米蝶泳嗎？”薑彥涵對這場印象也比較深。
不過他似乎有些糾結，看了看於昕桐的表情，“你喜歡阪田池子嗎？”
於昕桐一臉懵：“沒有啊。”
看得出來，薑彥涵鬆了口氣，“那就好……”他轉頭握起拳頭，雙目放光道，“阪田池子是永遠贏不了我偶像的！”
於昕桐有點好奇，“你偶像是誰啊？”
亞運還隻是個小舞台，畢竟隻有亞洲選手，等到了世界範圍內，強者多得是。
莫非這個項目還有哪個特彆厲害的選手？
“我偶像是餘欣！”薑彥涵帶著炫耀的語氣，“這個項目的世界紀錄就是她的，很厲害吧！我以前看過她的傳記，可勵誌了。”
於昕桐：“………………”
察覺到對面霎時間變得怪異的眼神，薑彥涵眨了眨眼，“怎麼了？”
於昕桐平複了下心情，淡定道，“沒事。”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事是能讓她不淡定的？
於昕桐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被瀑布式的衝擊衝沒了。
隻要她沒有腦子，就沒有什麼事還能衝擊到她。
她什麼時候有的傳記？
她過去有啥勵誌經曆？
為什麼一個小孩子要崇拜十多年前的運動員，還是個已經涼這麼久的人……
於昕桐越想越傻。
“咦？說起來，你的名字還和我偶像有點像呢。”薑彥涵摸了摸下巴，似乎才想起來這回事。
他猜想於昕桐驚訝一定也是這個原因，“好巧啊，說不定你以後也能像我偶像那樣厲害呢！”
是挺巧的，我就是你偶像。
為了這孩子的身心健康，於昕桐決定不把真相告訴他，免得這孩子今晚就因為受到驚嚇被送進醫院。
除去這些插曲，這段時間的訓練都按照於昕桐預想中的計劃進行，一直很順利。
經過上次，她獲得了特殊許可，訓練結束後可以一個人在泳池裡多練一會兒。
有時候是李維陪著她，有時候是吳有名。
吳有名一般不會像李維那麼清閒地坐著，他很喜歡沿著泳池到處走，於昕桐在水裡遊，他便在岸上跟著。
通常小孩子的遊速都不算快，他正常步伐就能跟得上，如果是衝刺，那就快步走。
於昕桐緩慢遊的時候，動作拉得很長，吳有名便也能觀察得更仔細。
之前就覺得有些熟悉感，但又一直摸不著答案，直到現在他也沒搞清楚。
糾結了很久，吳有名已經打算放棄，猜想應該隻是錯覺。
於昕桐的遊速時快時慢，他也跟著時停時走，有時速度偏快，他還得小跑兩步。
誰知就在這時，見於昕桐突然停下來，從岸邊拿起了腳蹼。
她嗖的一下竄出去，吳有名下意識跟著跑起來，隨後突然反應過來。
吳有名：“？”
怎麼感覺這姑娘像是故意的。
戴上腳蹼之後，一下子多了額外的推進力，她速度猛增，一眨眼便從泳池遊出一大半。
腳蹼這種東西可以讓人更加專注於手上的動作，彌補由於身體力量造成的缺陷，以及腳下動作造成的整體不足。
也就是說，戴上腳蹼等於暫時隻用考慮一半的技術，哪裡不足，工具來補，因此腳蹼在訓練中是重要的輔助工具之一。
於昕桐戴上腳蹼後，先是遊了一個來回自由泳，隨後從起點再次出發。
她這一次的潛泳遊得很長，久到吳有名還以為她要一口氣遊到對岸。
就在這時，她突然衝出水面，接上了一個動作——
那是一個蝶泳動作，帶著衝天的氣勢，雙臂如大鵬展翅般展開，猛地在水面飛躍一段距離。
！！吳有名在那一瞬間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動作轉瞬即逝，於昕桐重新回到水中，25米的泳池太短，僅僅一個動作，她便已經來到泳池儘頭。
等水中的人觸上池壁停下來，吳有名還在原地愣著，過了好半天，他才猛地衝到對岸，“剛剛那個動作你再遊一遍我看看。”
“嗯？”於昕桐抬起頭，眼神像是不明所以。
吳有名眼前一閃而過方才的片段，他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隻記得當時的感觸，漂亮又令人震撼，隻一下，就把他看愣了。
於昕桐應他的要求，轉頭進水裡給他遊了一個，但這次在水中沒那麼久，動作雖然也很快，但總感覺哪裡不一樣了。
雖然也很不錯，這次卻好像完全平平無奇。
吳有名難受了，讓於昕桐遊了幾次也沒再找到剛剛的感覺，他甚至開始懷疑先前是不是錯覺。
女孩的表情太茫然，他也不好再讓人家一直遊下去。
看了看天色，於昕桐從池邊上岸，跟他道彆：“吳教練再見。”
吳有名心中就像是空了一塊，不知道用什麼填，悵然若失地擺擺手，“回去吧，注意安全。”
到家後，於昕桐坐在桌前寫作業。
寫下最後一個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跡後，她輕輕出了口氣，從背包裡掏出一小隻筆記本。
她咬著筆頭糾結了一會兒，終於落筆寫上了第二天的日期，下方用另一種字跡，快速而潦草地寫了幾行。
乍一眼看，可能還看不懂具體寫著什麼。
但從數字上，能辨彆出來一點，可能是訓練計劃和成績分析。
合上筆記本，她又開始了當天晚上的正常訓練。
其中有一部分訓練內容是她後來加上的，主要為了彌補沒法參加大部隊體能訓練的空缺。
……
一轉眼到了到了月中，找了個周末時間，李維帶著幾個新隊員去進行登記。
如果想要參加青少年比賽，就必須進行業餘運動員登記，登記的內容主要是姓名性彆和年齡。
其中年齡這一項是最重要的，他們必須先去當地體育局指定的地點測骨齡，隻有測試結果和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對得上，才能獲得參賽批準。
主要還是為了避免青少年修改年齡，去更低的年齡組“虐菜”，這樣的作弊方式在曾經一段時間很常見。
薑彥涵先從測骨齡的小門裡出來，一臉鬱悶地吐槽，“測骨齡我能理解，為什麼要問我性彆啊，我難道看不出來嗎？”
旁邊一個隊員開玩笑，“可能是怕你突然男扮女裝，跑去女生那邊參賽，哈哈哈……”
“去你的。”薑彥涵轉頭和他打鬨起來，“你才去女子組。”
“多確認一下很正常，有時候用眼睛可能判斷錯誤，以前什麼事都發生過。”小孩子打鬨亂哄哄，李維不得不扯著嗓子在大廳裡找人，“於昕桐呢，下一個到她了。”
“老師，於昕桐剛進去了。”有隊員接話。
“那就行，你們都給我站好了等著，等下她出來了我們就走了，彆跑遠了。”
誰知道，過了許久都沒見那道門再次打開。
李維正納悶著，忽然見門開了，一個工作人員領著女孩走出來。
於昕桐的表情還很迷茫，李維突然一驚，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難道是骨齡有什麼問題？”
他著急忙慌地追問：“她還能去登記嗎？”
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比賽問題，要是因為證件問題沒法去比賽，這孩子豈不是白練了？
“先彆急，”工作人員開口，“骨齡是有點問題，但不影響登記，我隻是出來跟你們說一聲。”
“這姑娘不知道是發育不良還是身份證上出生日期登記錯了，實際偏小一兩歲，如果身份證上沒錯，回去一定注意營養，再觀察一下。”
李維正愣著，就聽對方又道，“你們按照現在的年齡登記其實有點虧，但如果不介意，也不影響。”
李維的視線轉到於昕桐身上，呆呆地望了好一會兒。
也就是說，這姑娘有可能比實際年齡還小？
一般都是把身份證上的年齡改小了參賽，沒見誰跨級去參加高年齡組，實在太離奇了。
彆管是真的身體發育不良還是年齡記錯了，小孩子長得快一年一個樣，去和比自己大的孩子比，能不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