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米亞驚訝的站了起來,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漢娜怎麼會離開德國?
雖然曾經跟一個有猶太血統的丈夫結了婚,但是漢娜本身卻是再純正無比的日耳曼人,而且她的孩子也遠離德國, 就算是再怎麼清算也清算不到她的身上。更何況她的丈夫是一個手握權力的糸內米卒, 她在德國根本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那她為什麼會來到美國?
“米亞!”漢娜看到米亞的時候特彆的激動, 眼淚簡直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 長時間的擔憂終於放鬆了下來, 讓她沒辦法再控製好的自己的情緒。
“出了什麼事?”米亞扶著她坐下來, 托尼則是很有眼色的帶著之前握著漢娜手的金發小男孩兒暫時離開了這裡。
“沃爾夫的上司受到了刺殺,全家都死乾淨了, 我跟他說我很擔心安全問題, 打算帶著約阿希姆暫時來到美國避一避, 等著這段混亂過去了之後再回去......”漢娜本來燦爛的金發經過長途跋涉的旅行,此時顯得黯淡無光,但眼睛卻是帶著喜悅的明亮。
她終於離開了德國這個已經變得越來越可怕的國家,那種每天看著自己的丈夫像是一個劊子手一樣殺人的日子跟煎熬,她真的是過不下去了。即使要跟自己的丈夫分開, 但至少她還有自己的孩子們在身邊, 這就已經夠好的了!
米亞:“......”
面對著漢娜的這種情況, 她是真的沒有辦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
誰能想到當初的那個看起來溫和儒雅的男人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糸內米卒惡魔呢?這可真是完美的詮釋了那句天使的長相,魔鬼的心靈,反差感簡直不要太大。
但......“他就這麼讓你離開了?”米亞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沃爾夫·阿申巴赫那個男人, 看起來可不像是這麼輕易就會放鬆對家人控製的性格。
“那些革.命.黨.人直接用了人肉火乍弓單,偽裝成為了維修工人進入了他的上司的家,最後那棟房子裡面沒有剩下一個活人。”漢娜手都是抖著的, “米亞,這就是被反噬的後果,那些人做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最後不但他們自己被報複了,就連那些無辜的人也遭到了牽連。”
誰能不害怕呢?
沒有人確定自己家什麼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這件事爆發之後,很多軍官家裡面的守衛都多了起來,並且出入檢查更加嚴格。
但是漢娜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成長在這樣一個可怕的環境裡面,“我害怕,害怕約阿希姆也會變得像是他父親一樣!”她捂住了臉,眼淚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她愛自己的丈夫,可是看著他冷血的簽下各種處決命令的時候也會心臟顫動。而且他對於猶太人的那些言論,簡直就像是這些人跟可以隨意屠宰的牛羊一樣般的不在乎,完全看不到對同胞們的感情。
“我怕再不走的話,事情會越來越糟糕......”她低聲說,“米亞,沃爾夫變得越來越陌生,我快要認不出來晚上躺在我身邊的人還是不是當初我愛上的那個人了,他像是著了魔一樣,這真的太可怕了!”
所以她日漸消瘦,身體情況也越來越糟糕,最終沃爾夫不得不承認妻子說的是正確的,也許她應該去安全一點兒的美國躲避一段時間,等到情況穩定一些之後再回來。
“他甚至還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漢娜苦笑,“因為美國跟德國之間的關係,而且美國有很多從德國來的人,在這裡我即使有什麼事情也能找到人幫忙,不至於孤立無援。他自己也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當中去,為了偉大的事業奉獻自己的力量。”
換了個人這麼說的話,漢娜大概會以為這是為了自己出軌的行為找借口,但是換成沃爾夫,她就隻有一種想法,“他被那個可怕的人給洗腦了!”
曾經近距離的聽過那位總理的演講的漢娜在熱血沸騰之後也不禁為這種可怕的煽動能力而感到恐懼,在這樣的人領導下,德國未來會走向什麼樣子?
那些初露端倪的社會情況已經給了她答案,也許魏瑪政權強行停止的那場戰爭並不是真的停止了,而僅僅隻是休戰了而已。現在隨著魏瑪政府的倒下,間幕終於過去,戰爭也會重新開啟!
米亞能說什麼?
漢娜真不愧是連續嫁了兩個軍官的女人,這對戰爭的敏銳度是真的沒得說,二戰可不就是快要開打了嗎?
“喝點兒水。”米亞給漢娜倒了一杯水,補充一下因為流的眼淚太多而缺失的水分。
“謝謝。”漢娜喝水的姿態一如既往的豪邁,直接咕咚咕咚一口喝儘,“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把心裡面的話都給說出來之後,她覺得忐忑不安的心情都放鬆了很多,“至少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不用總是擔心的做噩夢。”
遠離德國之後,她不用再擔心莫名其妙的死掉,也不用再去擔心她的丈夫最終會變成一個殺人魔王,真的是輕鬆多了。
“對了!”放鬆下來了的漢娜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米亞,你還記得馬丁·埃森貝克嗎?”她突然提起了一個人。
“誰?”米亞一時之間都有點兒沒反應過來這名字對應的臉,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之前從她這裡訂購過畫作,還貌似對她很有興趣的那個所謂的埃森貝克男爵,“他怎麼了?”
不是吧,她都跑到美國了這家夥還陰魂不散?
“他好像精神出了問題,經常出入醫院,我聽沃爾夫的意思,埃森貝克現在連鋼鐵廠的生意都不怎麼管了,最近都在修養。”漢娜還記得當初那個漂亮的年輕人是怎麼衝進她家裡面追尋米亞的下落的,那雙驚心動魄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是能夠殺人!
米亞:???
出了精神問題是什麼鬼啊?雖然這人的行為舉止跟普通人不太一樣,但最多也隻能說是偏執狂,跟精神病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吧?
“埃森貝克家族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顯赫的家族了。”漢娜搖搖頭,跟米亞說了一下這個家族的情況,畢竟是她丈夫家那邊的親戚,她還是有所了解的。
“老約阿希姆男爵幾年前就過世了;他的次子康斯坦丁被清理衝鋒隊的糸內米卒給一起清理掉了;侄女伊麗莎白·塔爾曼跟她的丈夫赫伯特·塔爾曼因為政見跟糸內米卒相反,又不是握有股權的埃森貝克,早在幾年前就被馬丁邊緣化,總理剛上台的時候就離開了德國去了英國;至於蘇菲夫人,也因為失勢而不得不被迫搬到瑞士去修養身體,現在整個家族都被馬丁所控製。”
而馬丁是親糸內米卒的,現在他出了問題,那埃森貝克鋼廠也就徹底的成為了糸內米卒的工具,完完整整的,不帶一點點的遺漏。
“......這可真是令人吃驚。”米亞沒想到曾經那樣一個顯赫的家族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沒辦法做出什麼有價值的評價。
她能說什麼?說這一家子的那種政治氛圍遲早有一天要出事嗎?
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出事的方式,掌權人精神出了問題?
米亞實在是有點兒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她給馬丁·埃森貝克畫的那幾幅畫不是鼓勵人提起勇氣反抗現實,就是慈悲憐憫的神愛世人,撫平內心傷痛,就算是真的會出現問題也是這些畫作治愈那個買畫的人並不健康的心理問題,怎麼就變成了馬丁·埃森貝克這個正常人變成了精神病?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啊?
十分敬業從來不糊弄客戶的米亞沒有想到一件事,她這邊正在治療馬丁的心理創傷呢,當事人就作死的跑去了比魯科夫哪裡把那幅《墮落的金星》給搞回了家!
平心而論,米亞在做生意這種事情上面從來不弄虛作假,能做的更好絕對不會敷衍了事。
不管是給誰工作,隻要收了錢,就一定要把事情給辦好。
油畫也是一樣,不管她的客戶是馬丁·埃森貝克還是比魯科夫,都不會讓她違背原則繪製出來什麼劣質產品。
從心理學角度,她推斷出來了馬丁可能會有一些心理障礙,所以之前坑了他一把給蘇菲夫人寫了信之後,她在畫作中也努力的融入了放鬆跟安慰人的力量。
同樣的,對於比魯科夫這個開著一個同性戀俱樂部的人,她也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來達到對方的要求,‘要能夠激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並且瘋狂去放縱去享樂的作品,有很多主角的那種!’
比魯科夫的本意是讓米亞給他繪製一幅淫...亂的作樂圖,反正她又不是沒有畫過,那些印刷出來的版畫已經證明了她的天賦足夠完成這樣傑出的作品。
但對於米亞來說,版畫是版畫,油畫是油畫,這種並非在私密空間自己欣賞而是要掛在俱樂部牆壁上的東西怎麼可能是比魯科夫想象的那種淫...趴啊?簡直毫無美感!
所以她選擇繪製了一幅大家都穿的很少的《墮落的金星》,讓所有看到這幅畫的人都會激起心底最深的欲望——反正是在同性戀俱樂部,難道還能有什麼彆的欲望嗎?
就算是掛在彆的地方也沒有問題,最多就是放大一下情緒而已。
可是誰能想到特麼的馬丁·埃森貝克是把這玩意兒掛在自己的床對面,每天早上起來晚上睡覺之前都能看到啊?
再連同之前的那幾幅畫作,配合著馬丁本來就不太健康的心理,簡直就是一邊治療一邊破壞,能好才叫一個奇怪!
那最終馬丁的精神出了一點兒問題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畢竟在臥室裡面放著這兩種截然不同功能的畫作真不是一個普通的偏執狂能夠承受的住的。
隻能說過於癡迷一個畫家的作品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把這個畫家的所有作品都掛在自己的臥室裡面就是問題了,尤其是精神狀態不太好的人,很容易讓自己變成一個精分患者。
不過馬丁·埃森貝克精神出了問題也不是沒有好處,如果這位先生不是飽受精神問題困擾的話,那他在幾個月之前就應該坐船來到美國尋找自己丟失了的寶貝了,哪還能讓米亞這麼輕鬆愜意的生活?
呃,雖然很難說他想要跑到美國搞事情這種想法是不是受到了那幅畫作的影響,反正現在他是沒有辦法對米亞造成影響了,挺好的。
總而言之,從德國逃離的漢娜最終在格雷茲家住了下來,並且在考慮像夏洛特跟格裡安一樣,給自己還有孩子置產,好讓以後有點兒收入,不至於全都靠著格雷茲家養活。
“楊科跟艾瑪姓格雷茲,但是約阿希姆不是,安娜他們對他沒有責任,有責任的是他的父親。”漢娜很清楚這件事,所以安頓下來之後沒多久就開始尋找合適的產業了。
為了徹底擺脫沃爾夫的影響,她甚至還在入籍美國的時候把自己跟約阿希姆的姓氏給改成了結婚之前的卡羅,平時也稱呼約阿希姆的中間名亨利,力圖讓自己身上的德國痕跡不是那麼嚴重。
這是很多德國人在來到美國都會做的事情,把自己的姓氏給改得沒有那麼德國,而是更加美國化,就像是維茨蘭德跟格雷茲巴赫這兩個非常明顯的德國姓氏,現在已經變成了維蘭德跟格雷茲,隻是聽姓氏的話,根本就分辨不出來這是一個美國人還是一個德國人。
諾伊爾這一代的人還不是特彆的明顯,他的孩子們在習慣跟語言上已經完美的融入到了美國,第三代的楊科他們融入的更好,等到再有了在美國出生的下一代,不僅僅是姓氏,就連名字,大概也跟德國無法聯係上了,會徹底的融入到這個國家當中。
漢娜完全能夠理解這種行為,在一個國家生活卻始終無法融入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情,就像是猶太人在德國生活了幾百年了,可是現在還是不被認為是德國人,遭到了迫害,不同的人種之間,想要融洽的生活遠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值得慶幸的是,美國的德國裔真的很多,其他的英國人荷蘭人等也都是歐洲人,大家的長相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要不然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米亞對漢娜的做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從現實角度來說這種想法還是挺正確的,既然想要在這裡站穩腳步就要努力的去適應這個國家,而不是依然堅持著曾經在德國的那一套。
“現在置產還是劃算的,價格沒有那麼高,正好買入一些產業,再過幾年,情況就不好說了。”她把之前巴克郵遞過來的資料放到了漢娜面前說。
大蕭條無愧於自己的稱號,即使是新的總統上任,又廢除了禁酒令,也沒有讓這場糟糕的經濟危機徹底過去,美國國內的經濟依然是半死不活的處在低迷狀態。真要徹底解除這糟糕的經濟情況,還是要靠著發戰爭財!
“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戰爭不要爆發,但我也知道這不可能。”漢娜滿臉愁容,對未來真的不抱有什麼幻想。
她是一個很有政治覺悟的女性,所以才能看到自己的丈夫的行為產生的危機,從而逃離德國。現在也就對格外緊張的局勢特彆的憂心,“就連英國國王都退位了,難道我還能指望這場戰爭不爆發嗎?”
就算是她離開了德國,可是沃爾夫終究還是她愛著的男人,她真的不希望他卷進這場戰爭當中,給自己帶來滅頂的災難。上次的那次大戰已經給了這個國家足夠的教訓,慘痛到民眾至今依然無法釋懷,他們怎麼就那麼有把握這次的戰爭會改變一切?
要是真的有把握的話,那位英國剛剛繼位不久的國王難道會這麼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王位嗎?這位屢屢出現在報紙上,並且跟德意誌帝國聯係十分親密的國王顯然是遭受到了英國內閣的逼迫才會退位,而內閣既然會逼迫他退位,對待德國的態度也就顯而易見了。
十分有政治頭腦的漢娜真心覺得那位辛普森夫人挺倒黴的,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神經病,現在連英國都不能待著了,隻能跑到法國去。
米亞聽著她神神叨叨的念叨著一堆各種消息,嘴角抽了抽。
果然國王退位這種事情就是世界級彆的八卦,放在哪裡都會引起地震。隻不過有人隻是看到了表面,有人通過表面看到了真相。漢娜是後者,不但看到了真相,還看的很準確,不去搞政治真是有點兒浪費人才了。
“嘿,米亞!”她收回亂飄的思維,看向了走進來的卡裡克。
昨天這位負責管理鳶尾花農牧場跟相關事項的經理人先生打過電話,現在是來討論有關罐頭的事情。
“......我們現在的產能完全能夠供應得上全國發貨。”卡裡克對自己這幾年的成績還是挺滿意的,但是現在的重點不是成績,“不過如果供給全世界就有點兒不夠了,需要更多的材料跟生產線,我假設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衝著漢斯眨了眨眼睛,笑的像是一隻偷到了小雞仔的老狐狸。
看的漢斯眼角跳動了一下,為這位先生那不合時宜的拋媚眼兒感到了一陣牙疼,他為什麼就不能正常點兒的表達問題?
但出於一個優秀的農牧場主人的素養,他還是回答了卡裡克的問題,“我假設你說的是來自於歐洲的訂單?”
他雖然不負責具體的經營事項,但是財務報表還是能夠看的懂的,很清楚他們的罐頭不僅僅是在美國國內銷售,還銷售到了大洋彼岸,成為了一種十分有名氣的暢銷產品。
而從去年開始到現在,罐頭的訂單數量明顯增加了,客戶也從普通的貿易公司變成了國家政府,光是來自於英國的訂單就占據了銷售份額的很大一部分。
漢斯從這份訂單中看到了戰爭的的開端,英國政府這是已經開始了戰爭儲備了嗎?
“沒錯,所以我想我們應該繼續增加生產線,用來供應這些日益高漲的訂單。”卡裡克堅定的說,“不然的話,彆的產品就會侵占我們的市場!”
從1930年到現在,他已經為了這家農牧場工作了快要八年的時間。這八年的時間裡面,他親眼看著這裡出品的罐頭是怎麼從最開始一家一家的小雜貨店少量鋪貨到現在一卡車一卡車的運送,甚至不僅僅是罐頭,這家農牧場出品的其他物品,比如說培根等等肉製品都在這些年裡面成功的打出了品牌,成為了美國市場上十分暢銷的牌子。
但是美國太大了,也不僅僅是隻有他們一家做肉製品生意,還有彆的競爭對手。
隻要他們退後一步,就會有更多的禿鷲一樣的對手圍上來,吞掉他們的份額市場!
這些年裡面,他戰鬥過的對手可是一點兒都不少!卡裡克沒辦法接受自己被那些弱小的對手們給打敗,明明他們的產業蒸蒸日上不是嗎?
“你是經營者,你說的算。”漢斯也很乾脆,“方案拿給我,我簽字。”
他自己沒有經曆過那場戰爭卻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從彆人的嘴裡聽到過有關那場戰爭的事情。軍糧,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這關係到士兵是不是能夠填飽肚子拿起木倉來對敵!
現在的情況,眼看著大家都預見到了戰爭遲早會爆發,那他也不會盲目的保守。
“我真的要說,漢斯,你是一個絕佳的老板!”卡裡克的臉上浮現了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還有什麼是比一個平時不乾涉他的經營,隻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改良植物上面的老板更令人愉快的呢?
有的,會送給他極品葡萄酒的米亞。
“Oh my god......”卡裡克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箱葡萄酒,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身為一個住在伊薩卡的居民,他當然知道這附近的酒莊,也知道紅石榴酒莊屬於米亞,更知道這家酒莊剛開始幾年出產的葡萄酒味道是真的不怎麼樣——其中也包括那些葡萄磚發酵出來的。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家種植園出品的葡萄酒就變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