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基因病，我是信息素絕緣體。”淡淡的一句話從談昭嘴裡說出，她面上表情絲毫不變，仿佛這個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病。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在座的所有人驚訝，信息素絕緣體，多麼罕見的一個病，自從這個學名出來他們隻在書上見到過這個病，卻沒想到現在面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病例。

“原來是這樣啊……”負責審問的女A尷尬收回視線，她沒想到還有這個可能性。

負責資料的工作人員調出談昭之前的醫院記錄，確實是這個病。

天！

頓時，對面的執勤人員眼神憐憫地看向談昭，擁有這種基因病，這輩子注定沒有愛人。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口供到此結束。”洗清談昭嫌疑後，執勤人員立馬放她走，甚至在知道談昭有了這個病後，他們語氣都輕柔了很多。

口供錄完，談昭順利走出審訓室。

漆黑柔順的過肩長發遮住了談昭瑩潤的小臉，她直直垂落的長睫遮住眼底隱晦不明的情緒。

其實，她隱瞞了一件事。

當時在公交車上，她使用了異能，不然公交車怎麼可能如此順利的甩開那麼多人。

談昭雙眼深深閉上，她眼前出現了無數張擠在玻璃門前怨恨的臉，面部組織被扁壓，看不清五官，但每個人眼裡的恐懼都很真實。

他們在說：“放我進來！”“求求了！”“進來！”

可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她隻說了這一句話，無形之中，一個透明的結界出現籠罩住公交車，外面所有人都被無形排斥在外。

當時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現場實在太混亂了，無人注意到這驚人的變化。

其實，當時公交車上還有餘地，還能塞下十幾人。可是，他們可以開門嗎？

談昭恍然撐開眼皮，眼裡是一片清明，冷靜的可怕。

談昭頭頂晝白的燈光，她孤身走在這道格外狹長的走廊裡，不言不語。

她不能救他們……

等談昭踏出執勤部大門，才發現外面早已天光，明亮的光線投射到每一個角落。

作為社畜，有十分痛苦的一點。

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還得去上班。

對於談昭也適用，哪怕昨天她死裡逃生，今天還是要跟個沒事人一樣去上班。

苦！她命太苦了！

看了一眼手裡的光腦，談昭完全不顧腦子裡的其他雜音，開始狂奔起來。

其他無所謂，上班遲到是要扣工資的啊！

等談昭氣喘籲籲的趕到辦公室，才發現辦公室比平常少了許多人，有些熟悉的面孔都不見了。

而坐在辦公室裡的人也沒有心思上班，都在討論昨天那件大事。

直至後來的談昭從新聞報導中才了解到這次災難的死亡人數。

“199078！”

將近二十萬人葬身在這次的災難裡，這還隻是確認死亡的人，不包括傷殘失蹤人數。

這件事簡直是進入和平時代的帝國首次傷亡人數最多的一次災難，比一些戰爭時代的小型戰役死亡人數還要多。

對於帝國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羞辱！

談昭沒有作為親曆者插入他們的談話中，她安靜地走到自己工桌，而昨天被她拒絕過的羅蘭·卡佩早早等待在辦公室裡，看到談昭的身影，立馬又湊了過來。

羅蘭·卡佩小心翼翼詢問道：“你昨天沒事吧？”

聽到這句問了跟沒問的話，談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要是有事的話也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不過，她還是禮貌答謝道：“沒事，謝謝關心。”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的羅蘭·卡佩重重鬆了一口氣，仿佛如釋重負，赤紅色的眸子裡都透出一股輕鬆。

她重複談昭的話語慶幸道：“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所幸，霍洛斯突然出現在辦公室拯救了還在尬聊的兩人。

霍洛斯對談昭揮了揮手，示意她跟他走。

談昭第一次如此樂意霍洛斯的出現如此及時。

談昭跟著霍洛斯來到了他的辦公室，霍洛斯的辦公室極其的大，一進去，衝擊性最大的就是那張黃金打造的桌子，金碧輝煌看起來就很值錢。

除了那張誇張的桌子，辦公室裡的其他擺飾也多呈不讓，一個賽一個的奇葩打眼。

霍洛斯的辦公室主打的就是土氣華麗風，在這個眾多光汙染的賽博世界，他對色彩格外的專一，獨熱愛金黃色。

黃金在星際時代並不算是名貴金屬了，它的用途不太大，所以被星際組織定性為觀賞性金屬。要說真正名貴的金屬，還得是運用在機甲上面的金屬。哪怕小小的一塊，都能要上幾千萬星幣，有些甚至市值上面買不到。

隻有某些金屬愛好者還會收藏它，其他地方已經很難看到它的身影了。隻不過，談昭沒想到在霍洛斯這裡看到了這麼多的黃金。

黃金雖然現在不太值錢了，但是這麼大一塊還是要資本的啊。果然，真正窮的隻是他們這些打工人。

“坐，坐，坐。”霍洛斯客氣的說道，他自己已經來到了那張灑滿金粉的椅子面前舒坦地坐下去了。

談昭很少能看到霍洛斯這麼禮貌的時刻，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順著旁邊的真皮沙發坐了下來，真皮沙發的觸感還挺舒服的，不知是用什麼異獸的皮製成的，手感也極其的柔軟。

“我這次叫你過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霍洛斯勾起一道笑，乾癟的眼睛都要擠成一道線了，雙手撐在金燦燦的桌面。

他關心的問道：“你是不是暫時居住在平樂街？”

談昭點了點頭，他若有所思地輕“哦”了一聲，暫停了一下，他又繼續問道：“那你昨天有沒有經曆了那件事？”

“運氣好，撿回來了一條命。”談昭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談起這件事，她看著他左右找不到支點的詢問，心裡漸漸一個不好的預感浮現。

“事情是這樣子的……”霍洛斯眼神飄忽，隨後從旁邊的懸浮抽屜抽出一張白紙。

“我已經接到上級通知，由於這次重大事故發生的突然，造成了許多人的死亡，也給我們公司帶來了不可逆的經濟損失。”

白紙呈在金黃的桌面，霍洛斯示意談昭拿起這張紙瞧瞧。

談昭不用拿就已經看到上面顯眼的三個大字——調休令。

“什麼意思？”談昭不解皺眉，她不懂為什麼霍洛斯突然這樣子做。

“小昭啊，公司也是突然下令裁員的，我也是沒有辦法。”霍洛斯無奈攤手，他乾瘦的手指上帶著碩大的金戒指。

“其實我平時都很看好你，你為人老實努力，但是啊，小昭，你運氣不好，係統抽簽選中了你。”霍洛斯的臉上充滿了遺憾與無奈。

“所以，我這次也隻是給你辦了停休令，你啊，就當放一個長假，等這件事風波過去，你再回來。”

談昭心裡不好的預感被驗證，她差點被霍洛斯這副理直氣壯的語氣給氣笑了。什麼叫裝好人，這就是裝好人。

什麼叫放個長假？不帶工資的長假？這是調休令嗎？直接沒差點明說公司想開除自己，恐怕這個假期是無限長。

更惡心的是，談昭她自己的工作檔案還在這家公司裡壓著，如果談昭想要找其他工作的話，還得把自己的工作檔案調過來。否則，下一家公司也不會要談昭。

怎麼，不是公司的人，還得是公司的魂是嗎？

談昭也不想多說什麼，她隻是將手掌壓在那張薄薄的紙，脆弱冰涼的紙張染上溫熱的體溫。

她平靜地問道：“對了，我昨天在大樓發現了高階畸形種的存在……”

聽到這句話的霍洛斯像是聽到一句笑話似的，還沒等談昭說完，他便打斷談昭的話。

“嗤……哈哈哈哈哈，等等，你在恐嚇我嗎？高等畸形種？”霍洛斯捧腹大笑，他完全把這個當作笑話來聽。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高階畸形種，要是你真發現了，你在那一刻已經變成畸形種了，怎麼還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再說了，大樓裡的狄俄倪索斯會監視大樓裡的一切，要是真有異常它早就會警示，相對於你，我還是比較相信人工智能的它。”

人類無比信任人工智能，因為相對於人工智能來說，人類就是它們的創世神。

它們是真正意義上人類最好的工具。

“狄俄倪索斯！”霍洛斯高聲呼喚著它。

“我在。”狄俄倪索斯的聲線實際上十分優雅，就像是舊世紀古板卻知識淵博的紳士。

它的身影漂浮在金黃的書桌一旁，高挑的身形第一次完整顯現在談昭面前，身著燕尾服的它高貴而優雅，完全不像在談昭面前那副感情充沛的樣子，現在的它甚至看起來有些高不可攀，唯有面上的彩色面具是談昭熟悉的笑臉圖案。

談昭並沒有在意狄俄倪索斯的變化，狄俄倪索斯即是光腦管家，所有人都可以對它進行設置，設置成人類自己滿意的相處模式。

眾所周知，人工智能具有龐大如深海的數據測算模擬庫。所以，千人千面。

畢竟，毫不誇張地說，對於每一個星際人來說，光腦管家可以說是他們要相伴一生的另一種意義上的家人。

可談昭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面對她的狄俄倪索斯是那種古怪的性格，她也沒有特意設置成那副交流模式。

所幸，也不影響生活工作，所以，談昭也一直沒有管它。

“狄俄倪索斯，你最近有沒有發現異常？”霍洛斯用著陰陽的腔調詢問著，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顯然他十分不信談昭的忠告。

“沒有，最近一切正常。”狄俄倪索斯面具上的表情不變，還是那副簡筆畫式的笑容。

霍洛斯什麼都沒有說，他隻是無聲地看向談昭，眼底的輕蔑不屑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很好，你成功逗笑我了，但還是很遺憾，你趕緊簽字走人吧！”霍洛斯的耐心也止步於此了，他之前隻是說好聽一點，讓大家都體面一些。

“說不定，等哪天我心情好了點，還會把你喊回公司上班。”霍洛斯已經點上了一根電子煙，在辦公室裡雲霧繚繞地吸起來了。

談昭看不清對面霍洛斯的表情，隻是，談昭也不想管他什麼表情了。

本來從昨天開始，她的神經就一直沒有鬆懈過，兩次死裡逃生更是讓她思維爆炸，再加上徹夜不眠大早趕來上班還有被搞這一出，她實在有些繃不住成年人的體面了。

有時候，雪崩的時候就隻需要一片雪花。